蘇婉君至今記得。
二十多年前,她最後一次見顧清遠。
是告訴他,讓他離開。
永遠不要出現在省城。
那個時候,她已經有了身孕。
不是顧清遠的。
只是後來……
孩子沒有保住。
她也再沒見過顧清遠。
如果顧晚清真的是她的孩子,怎麽會……
蘇婉君正想著,就聽陸立行開口道:
“您問。”
蘇婉君深吸一口氣,才道:
“可能有些冒昧,我想問一下關於您老婆顧晚清的事兒,您知道她的母親是誰嗎?”
問完這句話,蘇婉君有些遲疑。
害怕陸立行生氣,她趕緊又道:
“那個,我就是,我……”
她在思考怎麽和陸立行解釋。
可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就聽陸立行說:
“抱歉,我也不知道,我爸將晚清帶回來的時候,晚清爸爸已經去世了,我爸說,晚清沒有媽媽,她是被爸爸從省城帶回安寧縣的,晚清爸爸這一輩子一直在努力照顧晚清,直到照顧不了,才讓我爸將她帶回來。”
“死……死了?”
顧清遠……已經死了嗎?
“是的,蘇姐,您認識晚清爸爸嗎?”
蘇婉君沒回答這個問題。
她的腦海中,迅速鑽出一個可能性:
“你爸爸是……”
“哦,我爸叫陸建州。”
“建州?”
蘇婉君再次一愣。
她的眼淚順著眼角便流了下來。
陸立行更加好奇了:
“您也認識我爸?”
蘇婉君也沒有回答。
或者說,她忘記了回答。
腦海再次亂作一團。
“蘇姐?蘇姐?”
“哦在,對不起,我先掛了,我有點事兒。”
說著。
蘇婉君快速的掛了電話。
陸立行聽著電話裡傳來的忙音,有些茫然。
他將手機放在一旁。
雙手放在頭下面,看著外面的黑暗。
“晚清,或許,你真的有親人了……”
省城。
某酒店。
蘇婉君也將電話隨意的扔在了床上。
她緊緊的抱住了自己的肩膀。
埋頭,忽然就哭了起來。
雖然不能完全確認,但她幾乎已經篤定。
顧晚清,就是她的孩子。
可是……
到底為什麽會出現在顧清遠的手裡。
當年。
家裡人不是告訴她,孩子生下來是個死嬰。
將孩子送走了嗎!
想到這裡,蘇婉君下意識的站起身來。
很快。
她又撥通了一個電話。
電話那頭,是一個蒼老的聲音:
“喂?”
“喂,福伯,是我,婉君。”
“小……小姐!”
本來有氣無力的聲音,一下子來了精神。
“小姐,您終於肯打來電話了,您在哪兒呢?您回省城了嗎?您……您還好嗎?”
說到後面。
福伯的聲音有些顫抖。
蘇婉君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保持平靜。
“福伯,明天,我去您家找您吧。”
“好好,我等著您,小姐,您一定要來啊!”
“嗯,一定來。”
說完這些。
蘇婉君掛了電話。
這一晚,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
睡了一個晚上,陸立行起身。
吃了早飯。
然後將蘭花收拾進車子裡,這才離開。
到了縣城。
他又去看了陸建州和陳秋玲。
這一次。
陳秋玲照例給陸立行的車後座塞滿了各種吃的。
趁著這個功夫,陸立行走到陸建州的身邊,看向了他:
“爸,有個事兒想問問您。”
“幹嘛跟我這麽客氣?說!”
陸立行沉默了下道:
“您認識……蘇婉君嗎?”
“蘇婉君?”
陸建州微微一愣。
“你怎麽知道她?”
陸立行看他的神色有些不對,趕緊道:
“我買了她在省城的別墅,就問問。”
“哦……別墅啊,買了就買了吧!”
陸建州擺了擺手。
陸立行還想繼續問下去。
但見陸建州轉身就離開了。
似乎故意躲開了這個話題。
陸立行隻好不再說什麽。
等車子裝好後,他啟程往省城趕去。
……
省城。
這是一座老舊的宅子。
宅子還有一個巨大的院子。
此時,一個頭髮花白的老頭,正坐在屋簷下。
似乎在等人。
他的身邊放著拐杖,時不時的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生怕自己的衣服有什麽不妥之處。
他身邊的桌子上,還放了很多小零食。
一看,就是小姑娘家喜歡的。
老人家時不時的看看那些零食。
生怕自己忘了什麽。
門開了。
老人的身體僵了僵。
很快。
門被打開。
門口處,站著一個委婉的女子。
福伯的身形立刻顫抖起來。
他顫顫巍巍的想要站起來。
聲音中都帶了哭腔:
“小……小姐,您終於肯見我了!”
蘇婉君緩步走了進來。
看見桌子上的零食時,她怔了怔。
這些,都是她愛吃的零食。
小的時候。
福伯經常買給自己吃。
無論他去哪兒,身上總會裝著這些。
見他的身形有些動容,蘇婉君趕緊攔住了他:
“福伯,您別動,坐好。”
福伯卻是不肯坐:
“小姐,是我對不住您,我……”
“福伯!”
蘇婉君故意加大了聲音。
這才震攝住了福伯。
他愣了下,這才坐了下來。
“小姐,您這次回來要……”
“我不是來繼承我爸媽的遺產的,我說了,那些遺產,我不要!”
“小姐……”
福伯的聲音再次顫抖起來。
他的臉上,儼然有了淚痕。
“您還是不肯原諒老爺和夫人。”
“老爺和夫人離開您也沒回來看一眼,他們讓我將家產看好,等您回來了,就過繼給您,這些年我兢兢業業,一直在等著您,小姐您真的……”
蘇婉君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她快速的打斷了他:“福伯!我這次來,是想問您一個問題的。”
福伯知道,她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便歎了口氣,道:
“您說。”
“我希望,您能看在我是您帶大的份兒上,不要再騙我了!”
蘇婉君說的十分認真:“您答應我。”
福伯點了點頭:
“好,我答應您。”
蘇婉君這才清了清嗓子,道:
“當年,我的孩子……”
“她是不是還活著?”
福伯微微一愣。
他渾濁的眼神終於清醒起來。
他震驚的看著蘇婉君。
發現她倔強的看著她,眼神微紅。
似是在強撐著哭泣。
卻在死死撐著。
福伯隻好再次歎了口氣:
“我都這個歲數了,也該告訴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