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這一刻江啟鳴怕極了，如果現在確診是肺癌的話，他那六千塊錢不夠交第一筆押金的呢！
  搞不好就像夢中那樣，不得不做保守治療。沒有給母親最好的治療，讓她六十七歲就離開，那是江啟鳴夢中永遠的痛。

  老專家敲敲片子：“老煙槍吧？這肺子被你禍害夠嗆，幸好有個好兒子，來得早還有救！”

  啊？江啟鳴臉色慘白：“是……”

  他不敢說出來，躲在母親身後，用口型問老先生，是肺癌麽？

  黃醫生笑了：“肺癌的話我也治不了，這個不是肺癌，但是假如不早作治療的話，最多十年妥妥的肺癌！”

  噓！江啟鳴長籲一口氣，對老先生的診斷佩服五體投地，夢中母親是七年後被黃醫生確診，再半年後去世的。

  這位絕對是高手！從這件事也可以確定，昏睡中的夢境是自己人生的預演，或者是黃粱一夢？
  不管它！江啟鳴向老先生深深一躬：“麻煩醫生，如何才能避免肺病惡化？這個戒煙是不可能的！”

  老太太這輩子，最難以割舍的就是煙，飯可以不吃煙不能不吸。

  即便患了肺癌之後，也不肯戒煙，據說十三四就開始吸煙了，還是姥姥教她吸煙的呢。

  不戒煙？老專家搖搖頭：“肺病患者都是這樣，越是上了年紀越固執！算了我也不勸你，這裡有中醫洗肺的方子，先喝三個療程試試。”

  對黃醫生的洗肺方子，江啟鳴還是認可的，他從小傷熱頑固型肺炎，每年春秋咳嗽不斷。

  從小到大都是當感冒治的，夢中就是這位黃醫生的洗肺方子，徹底根治了困擾三十年的症狀，從此再無複發。

  走出醫院大門，江啟鳴長籲一口氣，似乎需要感謝吳德才，如果不是他那一腳踹醒了自己，命運的車輪不會改變。

  現在婚事泡湯了，母親卻可以健健康康的活著，沒有比這更完美的了。

  嘎吱！一台富康車停在身邊，當年的班長周彤開門下車：“江啟鳴？老同學好久不見，早就聽說你來松港市發展了！怎不聯系這幫同學呢？”

  司機也下車了：“那天在市場不好意思啊，純粹是執行公務！怎還賣上臭魚了呢？”

  常輝常老二！在學校的時候是最後排的差生，勉強能畢業的那種，畢業後直接被他老子安排進了體制內。

  那天江啟鳴的魚攤被他帶人收走了，95年松港市能開富康車的，絕對是高人一等了。

  周彤上下打量江啟鳴：“是呀！聽常輝說起，我們這幫同學都為你惋惜，怎沒繼續讀書呢？憑你成績考個大學，也不至於賣魚吧？”

  後面夏利的車門打開，當年學校的小霸王李文斌，拿著大哥大和班花侯麗娟走過來：“老同學不見老啊，跟在學校時候一個樣呢！”

  這四位在學校的時候，包括周彤在內，成績都遠遠不及江啟鳴。

  兩女複讀一年上的中專，李文斌和常輝則有好爸爸，江啟鳴微微一笑：“這是開始實習了？”

  正在擺弄BP機的周彤臉一紅：“你忘了我們是兩年製中專，春天就畢業了，已經轉正半年多了。”

  真快呀！一晃兒自己離開校園三年多了，常老二掏出一包良友抽出一根，送到老媽面前：“大姨您吸煙！”

  老媽搖搖頭：“抽不慣這個，我這兒有迎春煙，比那個有勁兒。”

  嘖嘖嘖！李文斌搖搖頭：“江啟鳴你就讓老媽抽幾毛錢的煙？不是說賣魚挺賺錢的麽？”

  說著話敞開衣襟，亮出腰間的BP機，晃著手中有點缺損的大哥大，李文斌嘴角不加掩飾的鄙夷。

  常老二刻意提起的罰沒那件事，二女高高在上的憐憫，深深刺痛江啟鳴的心。

  侯麗娟矜持的說：“今兒聖誕節，市裡的同學們要聚一聚，你也過來吧。”

  常輝搭上江啟鳴肩膀：“今兒晚上來的，都是上班和即將上班的，你來也不會讓你花錢。跟兄弟姐妹們多走動走動，以後有事兒大家搭把手，肯定讓你的生意越做越紅火，沒準將來當大老板呢！”

  夢中跟吳秀芬去領證的時候，剛好遇見在民政局上班的周彤，結果被女人拉去參加同學會。

  當時現場唯一的小攤販江啟鳴，全程被人無視，聽人家暢聊國際風雲，暢聊哪個單位分樓房了。

  聽每個人的BP機瞎比比，看他們拿著大哥大回電話的場面，那種尷尬的氛圍，江啟鳴不想重溫。

  “謝謝！今晚有一車魚要回來，我還要去市場搶貨，就不去湊熱鬧了，祝你們玩兒的開心！”

  終究不是一條道上的人，夢中江啟鳴和這些同學，漸行漸遠終於成為近在咫尺的陌生人。

  今兒應該就是開始吧，周彤終於恢復了班長的傲嬌：“不是我說你，年輕人還是要有追求，實在不行考個成人大專，將來找一份好工作，也比賣魚強吧？最少能給家人一點保障不是？”

  侯麗娟連連點頭：“就是就是！賣魚有藥費報銷嗎？賣魚有住房公積金嗎？賣魚有退休金嗎？賣魚有人為你配備BP機嗎？我們在一起都為你惋惜呢！”

  惋惜還是群嘲？那種盛氣凌人的樣子，看著很惡心啊，不過人家說的似乎沒錯。

  江啟鳴鄭重點頭：“你們說的很對，也許我真的應該規劃一下人生了，謝謝班長和文藝委員的忠告！”

  啥意思？常老二嘟囔一句：“你不會真的去參加成人高考吧？畢業三年多了，學校那些東西，早就讓我還給老師了，你覺得自己能行？呵呵！”

  四個人開車揚長而去，江啟鳴攥緊了拳頭，連吳德才那種村裡的文盲賴子都能鄙視自己，何況眼前這幫成功人士！

  感謝鄙視我的！終將讓我更強大！

  回到家立刻把中藥熬上，不只是老媽的中藥，還有江啟鳴自己的中藥。

  開春可不想再咳嗽！老媽罵道：“我就說沒事，非要花這冤枉錢，三四千塊沒了，我看你拿啥娶媳婦。”

  是時候說出真相了，江啟鳴搖搖頭：“我跟她結束了！”

  啊！老媽急了：“為啥呀？”

  正在看報的老爸放下報紙：“你都這歲數了不是小孩子了，別因為點小事就使性子，不是說好了去領證嗎？折騰個啥？我看你吃飽了撐的！”

  江啟鳴轉過臉：“媽媽您看後腦杓的傷，老吳頭給我打的，差點摔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