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年江啟鳴跟老媽去姥姥家，還記得草皮房頂呢。

  記憶清晰的土房，沒有粉刷白灰也沒有粘貼報紙牆面。

  屋子裡被煙熏得黑黢黢，棚頂裸露著房梁和草簾子。

  最引人入勝的，是梁杔上掛的一個小筐。

  媽媽帶去的美食，都被放在小筐裡。

  與其說防老鼠，不如說是防孩子的呀！

  叢麗欣抿一口廉價茶水：“一年後蓋的土坯房，冬天的時候人人有凍瘡。”

  “真的是太冷了，不管穿多少，出門就被寒氣打透！”

  真的不需要寒風凜冽，只需要極低的酷寒。

  穿多少都不足以抵擋得住，那種全面的有形有質的低溫傷害。

  南方的冷是魔法傷害，北方的冷是物理傷害！
  沒有感受過零下三四十度低溫，不會懂，低溫為什麽是物理傷害！

  “不怕你們笑話，女生都不敢晚上出去上廁所。”

  “乾脆在集體戶中間的地上，靠近爐子，準備了一個尿桶。”

  嘖嘖嘖！太有畫面感了，小時候家裡尿桶在外屋。

  其實就是廚房，嚴冬起夜能去到廚房。

  已經是最大的勇氣了，出門真的會被凍死！

  “大號爭取在白天出去，晚上在屋裡只能是小號。”

  李夢嬌聽了直咧嘴：“一個房間，十幾二十多人吧？”

  “在那麽多人的面前那啥，我的天呐！”

  集體戶是南北兩鋪大炕，一鋪炕都能睡二十人了。

  滿員住進去的話，一個屋能睡四十人呢。

  換做是孤兒院的學生，一鋪炕能睡六十人。

  江啟鳴笑了：“我記得我小時候，動輒零下三十多度。”

  “但是和這邊動輒零下四十多度相比，還是有巨大的差距。”

  看上去是十度，貌似沒有什麽不同。

  只有置身其中才知道，這十度意味著加長兩個月取暖期。

  意味著更短的日照，更漫長的嚴冬。

  戶外活動必須嚴格控制，千萬不要在外面久呆。

  “走在外面，那種一分鍾凍透，兩分鍾凍肉三分鍾凍骨的感覺。”

  “五分鍾帶凍傷的滋味，嘗試過才知道。”

  這家夥，體驗感還是很強的，李夢嬌沒有嘗試過。

  認識江啟鳴之後，她才來了東北。

  從前她負責海外情報，偶有涉獵內地的。

  也是經濟發達地區，或者是軍事敏感地區的。

  的確沒有機會，親身體驗東北的酷寒。

  嘿嘿！江啟鳴卻是心有余悸：“寧可丟醜，也不要到外面去解手。”

  最痛苦就是中學住校，那個真不讓在房間裡解決。

  不得不跑到很遠，有無良的家夥。

  直接在門廳解決了，所以男寢一進門那味道！
  叢麗欣歎口笑道：“最初也不好意思，但是去外面被凍哭以後。”

  “甚至聽到狼叫被嚇哭以後，再也沒有人晚上到外面去了。”

  那時候還有狼呢？李夢嬌被驚到了。

  當年的環境，已經超乎她的想象。

  “為什麽我們這個集體戶關系特別好？就因為必須抱團取暖。”

  “兩個人甚至三個人睡一個被窩，把被子摞在一起，壓在身上。”

  太有感了！當年住校也是這樣的呀！

  沒想到女寢也是，一樣一樣的！

  “不是說嘛，背蓋千層厚不如肉貼肉，而且那樣也的確有安全感。”

  “否則後半夜的狼叫，真的讓你瘮得心裡發慌。”

  凌晨時分的狼叫，確切的說是狼嚎。

  江某人前世也曾經聽到過，的確相當瘮得慌。

  聯想到十九站的環境，三十多年前是啥樣？

  程曉丹詫異地問：“那時候不燒火炕嗎？不是還有爐子嗎？”

  江啟鳴笑了：“那麽大寢室一個爐子，進被窩之後。”

  “也就沒有人管爐子了，至於說燒炕麽！”

  一個爐子啊？程曉丹想起集體戶內部的格局。

  一個爐子能熱多大地方？心理作用更大一點吧？

  晚上房間一樣冷，從被窩到爐子的距離。

  恍若天塹一般，打死也不願意鑽出被窩下地！

  “燒多了睡不了人，炕能把人烙熟了，曾經有過這樣的悲劇。”

  “人在炕上睡得太死，然後因為炕太熱，人真的被煮熟了也有。”

  說出去沒有人相信，卻是真實發生過。

  有的人真是睡著了如同死過去，還有醉酒的。

  睡過去就是一生，再也醒不過來了。

  “因為炕太熱點燃被褥的，釀成更大的災禍。”

  “所以燒炕要適可而止，否則的話炕頭就是受刑的。”

  真的假的啊？韋文文等人真不懂。

  包括烏桓嶺地區幾位大人，他們也沒有經歷過。

  只有在鄉村老房子，住過的人才知道。

  現在城裡都是集體供熱，怎麽可能體味到那種滋味？
  叢麗欣點點頭：“不是東北人，沒有經歷過那個年代。”

  “或者說沒有經歷過嚴冬的酷寒，是不會理解這一點的。”

  有搞宣傳的，選擇不同的角度拍照。

  這一幕的確很溫馨，各位大人團團坐在一起。

  品味最廉價的茶，置身最接地氣的環境。

  簡直是下基層的最好素材，怎麽可能不拍照留念呢？

  “對南方人來說，最冷的嚴冬披上被子。”

  “身體抖一抖，或者是潑個電褥子，總是能熬過去的。”

  還真是，當年江啟鳴在川渝市，回到家就鑽被窩。

  在被窩裡刨字，居然把手凍傷了，你可信？

  “在東北很有可能，一夜過後你就變成死人了。”

  李夢嬌給叢麗欣倒了一杯酒：“如此說來，當初我家到南方去。”

  “還真的是照顧有加呢，在東北恐怕熬不到活著回京。”

  這麽一說，江啟鳴還真的能理解。

  以李家的人脈資源，即便是遭難了，也自然有人暗中護佑著。

  千年底蘊的世家，自有生存之道。

  烏桓嶺工業局青年綜合廠試銷白酒，被店老板拿出來。

  笑眯眯跟秘書長炫耀：“這個存貨不多了！”

  哎呦！叢麗欣眼睛亮了：“這酒還有呢？”

  說著話接過白酒，愛不釋手的打量。

  “在秘書長的眼中，閃爍著晶瑩的光芒。

  我記得高考那年冬天，我們喝的散夥酒，就是它！”

  這酒的標簽太寒酸，下面是烏桓嶺工業局青年綜合廠。

  上一行是美術體拚音Baijiu，拚音上面標注60度。

  再上面是白酒二字，白酒上面標注試銷。

  居然沒有注冊商標呢，也不存在什麽標準一說。

  甚至沒有什麽糧食釀造的，那個年代的人。

  還真是膽大包天，這酒都敢喝呢，也不怕喝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