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貴青花了好幾分鍾時間才平靜下來。

  然後，取出提前準備好的文件夾，打開，用異常平靜的語氣對楊磊道：“我不知道你對互聯網的認知有多深，我隻說我自己的理解，社交必然是互聯網的未來，是大趨勢所在，是所有互聯網應用的根基，從互聯網誕生起，社交就一直處於非常重要的位置，但一直沒有人明確這個概念，直到近幾年，從業者才意識到社交的重要性，但所有人都在摸著石頭過河，誰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走，包括企鵝。”

  “但我知道，我找到了方向，盡管還有些模糊，但一定足夠超前，如果能做成，超越企鵝只需要一到兩年時間，會成為一個比肩某度的流量入口。”

  “我悄悄地做過調查，用戶對現在流行的博客並不滿意，不滿意的點分別在網絡延遲、內容複雜但又不夠豐富、人機互動性極差、人人互動性差等方面……”

  這次，譚貴青拿出了乾貨。

  很顯然，他並不是只有想法，而是做過調查的，並且考慮到了這個想法的可行性。

  很好。

  楊磊更滿意。

  這才像個有前途的創業者，至少不是腦子一熱就跳出來喊創業的空想家和熱血小青年。

  所以，這次他沒有搗亂，而是靜靜地聽譚貴青講乾貨。

  他越聽越滿意，因為講到後邊，譚貴青甚至拿出了具體的產品規劃，內容已經相當豐富，真就有了微博的樣子，微調微調就是微博的翻版，當然是早期的微博，而不是楊磊最熟悉的成熟版的微博。

  但譚貴青已經足以證明他可以成為一個合格的產品經理，能在沒有人的幫助下自己完成前期的市場調查、產品設計，很厲害。

  當然，也就是他。

  換個人，還真理解不了譚貴青講的那些東西，至少僅憑譚貴青講的內容沒辦法想象到成品的模樣。

  只有他這個見過成熟產品模樣的重生者，才能把譚貴青講的專業內容聯系在一起。

  大半個小時後，譚貴青講完。

  楊磊微笑著鼓掌，“很漂亮的產品設計。”

  譚貴青面有得色，“我不是腦子衝動型的人，在這之前，我也做過完整的市場調查，甚至已經設計出了較為完整的作品模型，只要資金到位，隨時可以上線。”

  楊磊笑笑，“產品設計確實不錯，但說句大實話，還是太容易模仿，根據你的講述，你這作品幾乎沒有多少技術含量，別說企鵝某度那樣的巨無霸，給王樂瑤和她同學倆月時間也能鼓搗出來。”

  “但我們有先發優勢，互聯網產品的先發優勢非常明顯。”

  “對，我知道，但如何保住你的先發優勢，給你半年時間的領先，但必然要面對某企鵝、某浪、某狐、某易等也在做博客社交的互聯網巨頭的追擊，他們有更加豐厚的資金，更加強大的技術團隊，更專業的營運團隊，更豐富的互聯網從業經驗，以及最關鍵的用戶基礎，以某易為例，在門戶網主頁開個口子，每天都能引流數以十萬計的用戶，三五天時間就能把你反超，你信嗎？”

  “……”譚貴青咬著牙點頭：“信，但我們可以提前發力。”

  “怎麽發力？”

  “做廣告，找代言人，並且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吸引到最多的用戶，至少我們能在巨頭們追上來之前站穩腳跟就有一戰之力。”

  “做廣告就能吸引到用戶？”

  “當然要做內容。”

  “不錯，你還知道要做內容，但內容也分很多種，而且內容的產生並不容易，想要留住一萬用戶，至少需要十倍甚至百倍於用戶數量的內容，可你只有半年時間，你怎麽生產那麽多有吸引力的內容？”

  譚貴青猶豫一會兒，“我當然有辦法，但不能跟你說，因為這才是我這款產品最核心的東西。”

  “你撒謊，”楊磊微笑著揭穿譚貴青，“你沒有，你甚至不知道你的作品能不能上市，更不知道你的作品能不能獲得用戶的認可，你就是想賭一把，賭贏了，你名利雙收，賭輸了也不影響你繼續學習和工作，甚至還能從投資人手裡賺到一筆外快從而改善生活，你根本沒有考慮具體的運營，你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也沒有這方面的意識，你的計劃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這才是創業者最真實的想法。

  國內國外幾乎所有創業者在起步階段都差不多，某為的老任在困難的時候也想過把公司賣掉，但真賣不掉，只能一步一步地闖，闖過來就贏了，闖不過來就死。

  鵬城馬也一樣，在看不到前景又融不到資的時候也想過把公司賣掉，價格還很便宜。

  只有少數創業者才會在起步階段就具備天時地利人和等要素。

  大部分都很難。

  何況譚貴青。

  楊磊不記得互聯網名人中有這個名字。

  所以，不出意外，重生前的譚貴青要麽根本沒有拉到投資，要麽就是死在了起步階段，反正肯定沒有能做大做強。

  既然如此，那麽譚貴青就一定說謊了。

  假如譚貴青真有辦法在半年內拿出足夠多的內容，那無論如何都不至於一直默默無聞，要知道，這可是零七年，起步比某浪微博要早兩年時間。譚貴青真要有那個能耐，能拿出完整的作品和海量的內容，哪怕最終失敗，也會在互聯網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可沒有，楊磊這個多年的老網蟲沒聽說過這個名字，只能說明譚貴青失敗得很徹底，在互聯網歷史上就是一個無名小卒。

  所以，他揭穿譚貴青的時候，用詞極其肯定，完全沒有使用“可能”“應該”“或許”“至少”等詞匯，仿佛真的掌握了譚貴青撒謊的證據。

  也因此，他話已出口，譚貴青的臉色瞬間煞白一片，一下子回到了半個小時之前。

  譚貴青剛才努力展示自己的專業能力所營造出來的形象，直接崩潰。

  一夜回到解放前。

  譚貴青的所有努力被楊磊輕飄飄幾句話擊為齏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