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呀?你們呀,跟孩子鬧別扭似的,我的意思是,她是對你親近,才這樣對待你。她成長的環境不易,從小偽裝自己才活這麽大,她難得對一個人露出自己真正的心性,一時把握不住分寸,反而傷害了你,相信她會比你更難受。”秦清瑤道。
“不敢苟同。”陸行梗著脖子說道,他把玩著手中的棋子,不說話。
秦清瑤繼續下子,一邊下一邊用眼睛瞥他,“那你呢?為何看她?當真是喜歡她?”
“才不是!至於為什麽,若當時是二小姐問,我也就說了,她偏要逼迫我,姑娘家家還如此強硬,我不會原諒她的,絕不會!”陸行接著秦清瑤的地方下,將她的路給堵死了。
秦清瑤看著棋局歎了一口氣,她已經沒有可走的路了,於是將自己的棋子收了起來,“那你同我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陸行思索了片刻,他才猶豫道:“那個女子,是我從青樓裡救出來的。她在我快餓死的時候,給我扔過兩個饅頭,她說,讓我慢些吃,吃完了還有。我記著她的恩情,想要去看看她,就離開京都。結果我看到那些人打罵她,欺辱她,說要宰了她,拿她去喂狗。我當時也才送了師傅,身無分文,但我就是想救她!”
秦清瑤恍然大悟,難怪當時陸行找刀老二賣了那件金縷玉衣,原來是為了救這個姑娘。
“二千兩,是我好不容易才從刀老二手裡換過來的,我沒給自己留一分錢。我以為把她救出了那個地方,她就會有新的生活,直到我今天在樓上看到她。”
陸行低垂著頭,懊喪地捏著手裡的棋子,他怎麽也想不明白,為什麽他把那人從火海裡救了出來,她又自己奮不顧身地跳了進去。
若是說,之前在青樓裡,她是身不由己,那今天陸行所見,她便是心甘情願。
“這個事情該如何說呢?”秦清瑤支起下巴,想了想,她道:“像她們很小就可能被人賣到了青樓裡,你救了她之後,她依舊不知道該以何為營生,而這又是她所熟知的、來錢最快的方式。”
“所以,我這麽做其實並不能完全解救她?我只是讓她進入了一個新困境?”陸行困惑地看著秦清瑤,他並不理解,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秦清瑤手拿棋子,用黑子圍了一個圈,將白子放到了中間,手指一劃,她道:“你看,這是你幫助她劃出一線生機,可這一線是不夠的,她憑借自己根本走不出來。”
她隨手拿起數顆棋子,又將一排黑子布在了白字的出口處,將它層層包圍,她將白字挪到了出口處,可白子舉目望去,仍然是一面黑暗。
“她只有自己,她怎麽走出來?又或者,她願意走出來嗎?你問過她的意願嗎?”秦清瑤問道。
陸行茫然地搖了搖頭,“沒有,我還隱藏了身份,將她贖了出來,從沒有讓她知道我是誰,我是不是很傻?比起出青樓,她可能更想要那兩千兩,對她來說,可能更加重要。”
“這些你不去問,怎麽會知道她的想法呢?反正咱們已經起程了,若是有什麽話,等我們回來,你再跟她去說吧。”秦清瑤道。
兩人說話間,馬車已經出了京都,朝著北疆行進。一路上,溫度越來越低,廖叔給陸行扔了一件厚衣服,而秦清瑤則裹上了毛絨絨的大衣,白色的蓬松絨毛將她包裹起來,襯得臉蛋精致秀氣。
陸行看呆了,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秦清瑤察覺到對面的人的目光,睜開了眼睛,慵懶的眼神瞥過來,陸行掩飾地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別亂看,我可是將軍夫人。”秦清瑤輕哼了一聲,繼續窩在大衣裡眯著眼。她閉上眼,就想起了李宸,想起了他溫暖的懷抱和帶著繭的手指,走了這些日子,不知道小將軍走到哪裡了,何時才碰上,等碰上了,她一定要好好說說他!
陸行靠著馬車,一路搖搖晃晃,他倒是睡得香,躺到了馬車足夠寬的座位上,裹著厚衣,馬車上還有火爐,烤得整個人暖烘烘的。
到了一處驛站,馬車停在邊上補給,秦清瑤裹著大衣從車上下來,廖叔便走到了她身邊,“二小姐,外邊冷。”
“沒事,我正好瞧瞧北邊的風光。”秦清瑤笑道,外面寒風刺骨,不同於江南的溫柔,這裡的風如同一把鈍刀,割在臉上,火辣辣的疼。
白雪皚皚,綿延千裡。秦清瑤放眼望去,滿眼都是白色的雪山,她眯起了眼,哈一口氣,吹出了白色的霧。
“喝一碗湯,二小姐,補補體力。”廖叔從驛站裡端來了一碗湯,那湯裡堆起了肉和骨頭,還有不少她沒吃過的香料。
“北疆的東西就是和京不一樣,京都的精致和秀氣不沾半分,反而大刀闊斧,別有一番風味。”秦清瑤誇道,湊近聞了聞,確定沒有放其他“料”之後,才抿唇喝了一口,渾身都熱了起來。
“廖叔,給陸行送一碗,他待會要凍壞了。”秦清瑤道,坐在馬車邊緣上,捏著肉骨細嚼慢咽。
不遠處的驛站外,男人們圍著桌子而坐,看到精致秀氣的秦清瑤坐在馬車上,細細地啃著骨頭,他們便發笑,開始大聲談論起京都和江南的女子。
“都說江南女子柔情似水,還真想看看她們是不是真的像水啊?”
“穿那麽白,怕不是還沒有被雪盲給折騰過,等經歷了一回雪盲,怕是以後都不想再看到白色了!”
“看著細皮嫩肉,也不知道摸起來是不是哈哈哈哈!”
“吃東西都這麽秀氣,沾到手指上,待會是不是要舔掉啊?”
秦清瑤皺起了眉頭,聽著這些男人的話語,她看了一眼身上的白衣,再聯想一下他們的話語,簡直不堪入耳。
“二小姐,要不要我去教訓一下他們?”廖叔手握劍柄,站在秦清瑤的身側,劍已經抽出了大半。
秦清瑤搖了搖頭,將他的劍推了回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北疆切勿節外生枝。我現在沒戴面具,讓人注意上了就不好了。”
廖叔退回了馬車邊,秦清瑤將肉骨放回了碗裡,挑著大塊的肉吃了,就將碗還給了廖叔,陸行也從馬車裡暈乎乎地鑽了出來,臉上緋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