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西域王無力地咳嗽著，渾身肺腑都在發疼，他看向坐在窗床上的女孩兒，她聳緊肩膀，雙手抓著膝蓋處的裙子。

  薛木聞著房間裡獨特的難聞味道，忍不住屏住了呼吸，藥味摻雜著老人的氣味，就讓她覺得自己好像邁進了棺材裡。

  “王后，孤沒有力氣給你揭下蓋頭了，你…自己揭了吧。”西域王坐在桌前，佝僂著後背，瘦骨嶙峋，後背一條骨頭突起，將婚服給撐了起來。

  “是。”薛木應道，她將自己的蓋頭扯下，抬起眸，便看到燭光之中，西域王那張布滿皺紋的臉。

  “過來吧。”西域王招了招手，薛木便從床上移到了桌邊。

  她轉著手中的鐲子，想要從中取出一顆藥丸來。忽然，一隻枯手伸到了她的面前，那隻手顫抖著搭在了她的手腕，薛木停下了動作，忍著惡心。

  “王后，天色不早了，該休息了，扶孤到床上去。”西域王幽幽地看著她的臉。

  薛木手一顫，她道：“王上，夫妻之間，要喝交杯酒的。”

  “孤喝不了，這個習俗免了吧。”西域王不在意地揮了揮手，他連這個動作都做得頗為艱難，“快點，扶孤去休息。”

  薛木站起身來，身子在嫁衣之下，細細地發抖，她深吸了一口氣，忍住了心中翻騰的情緒，扶著西域王來到了床上。

  她局促地站到了一旁，揪緊了衣角。

  “幫孤寬衣，你就去一旁休息吧。”西域王道。

  薛木愣了愣，這是什麽意思？不用她侍寢麽？

  “聽不懂？”西域王瞥向了她，指著一旁的偏殿，“那裡有給你準備好的房間，孤不需要你侍寢。”

  “是。”薛木松了一口氣，給西域王脫下外衣，蓋好被子，她要退下之際，西域王握住了她的手腕，眼神幽幽地盯著她。

  “你很開心？”西域王問道。

  薛木自知對著他撒謊沒有意義，而她只要動動手，就可以刺殺這位西域王，讓西域大亂，所以她進來之前，娑女對她全身進行了檢查，連她頭上的發飾都摘去了。

  只是娑女不知道，她可不是那個嬌弱的小公主，將她放在西域王身邊就是一種危險。

  李將軍告訴過她，只要西域王在位一天，褚頌就暫且沒辦法挑起西域內亂，盡量不要讓西域王出事。

  薛木如實地點了點頭，西域王看著這個實誠的孩子笑了，他好像透過薛木看到了自己以前的妻子。

  “孤和先王后要是有孩子，便是你這樣的年紀。”西域王道。

  薛木明白了，西域王這是將她看作了自己的孩子，她便蹲下身子，讓西域王更好地看清自己，“王上可以將我當做自己的孩子，我畢竟也還沒有長大。”

  “中原的皇帝還真是狠心，竟然把你這樣年輕的孩子嫁給孤這種老頭子，你放心，只要你對孤忠心耿耿，孤不會碰你。”西域王拍了拍她的手背，仿佛在安慰一個孩子。

  “去吧。”

  薛木頷首，退了下去，她站在帷幕處，看了一眼這個垂垂老矣的西域王，他的生命即將走到落幕，自己的到來也並未讓他看起來好多少。

  但沒想到，他竟然不會動自己，這的確是讓薛木大吃一驚。

  為了早些梳妝打扮，她起得很早，如今倒是真的困了。她躺在側殿的床上，隨著困意合上了眼。

  大殿中的熱鬧還在繼續，褚瑜和秦清瑤談話之後，自行回到了殿內，褚頌卻是盯著他空無一人的身後發了一會呆。

  “琴姑娘怎麽還沒回來？”褚頌不經意地問道。

  李宸便用那種你果然還是在惦記我夫人的眼神看著他，“先前，琴姑娘說，她操勞婚事，太累了，應該是回去補覺了。”

  “是麽，”褚頌轉著杯子，忽然打了個哈欠，用袖子掩著嘴角，“說起來，吾也有些困了。”

  “二皇子，不會是想賴酒吧？”李宸倒酒的動作一頓。

  “怎麽會？吾當真是…”

  “二皇子才說要不醉不歸，此時你若是走了，那大皇子可就要來了。”李宸暗示道，他瞥了一眼一直盯著這邊的大皇子，想必他也想過來湊個“熱鬧”。

  褚頌自然明白自己哥哥的野心，他便一笑，“李將軍說得是，吾倒是不困了，再來喝一輪，看看誰的酒量更好。”

  另一邊，秦清瑤悄悄地溜回了褚頌殿內，她走進殿內，便有宮女向她行禮，“琴姑娘好。”

  “你們好啊，我要休息了，休息的時候，不要來打擾我，也不要來叫我吃晚飯，累死我了，不知道要睡多久呢。”秦清瑤故意說道，她伸了個懶腰，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是。”宮女們應道，看著秦清瑤進了自己的房間，便使了個眼神，兀自離去。

  秦清瑤解開外衣隨意地扔到了屏風上，她站在門口，默默地計算著心跳，等到差不多的時候，她從一旁的縫隙中往外看。

  忽然，一隻放大的眼睛貼了上來，秦清瑤連忙移開了腦袋，那隻眼睛瞪得大大的，黑色的眼珠提溜轉，探索著室內的人。

  “她睡下了？”屋外宮女壓低了聲音問道。

  “睡了，衣服都扔在屏風上，中原女子還真是不講究。”另一個人哼道。

  “看緊點，大婚已過，他們已經沒有用了，等著二皇子來收拾他們吧。”

  隨後，兩人的腳步聲遠去。

  秦清瑤輕輕拍著自己的胸膛，方才還真是差點被那隻眼睛給嚇死！還好她多了個心眼，沒有直接出門，不然就被逮了個正著。

  果然，褚頌信不過他們，宮裡的人都在提防他們。聽她們說的話，看來褚頌是要對他們動手了，也對，他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倒不如動手殺了，再栽贓給另一個皇子，正好“琴繡”和王后關系匪淺，王后定然會替她報仇，而兩人在京都的親人也會上報朝廷，讓西域給一個交代。

  到時候，就是兩位皇子的權力之爭了。

  秦清瑤坐回床上，翻出了人皮面具，這一次，她換上另一個普普通通的面具，又將“琴繡”的臉踹在懷裡，換了一套類似宮女的衣服，從窗戶處偷偷地溜了出去。

  一路上暢通無阻，她竟然在無人阻攔的情況下，就成功地溜進了褚頌的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