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七月和墨影一前一後進門,整個院子裡都充斥著濃鬱的中藥味。
“墨影回來了嗎?快來幫幫我。”蘇媛的聲音在灶房中響起。
墨影愣了一下,轉身進了灶房,“蘇小姐,你找我?”
沈七月跟著走了過去,只見蘇媛正狼狽地從爐膛前站起來。
“我想熬藥,怎麽也燃不著火,之前的火還是白嬸子幫我的,可她出門了,梨花大姐也不在家,我實在是……”
她的語氣充滿了歉意。
給陸景桓熬藥?自己不是已經熬好了嗎?沈七月下意識在院中掃視一圈。
視線定格在牆邊的一棵柳樹下,樹根處有一灘黑色的水跡,沈七月湊近了些,一股濃鬱的藥味撲鼻而來。
怪不得它剛才就聞見了呢,還以為是自己熬的藥味沒散。這藥,是蘇媛倒的?
“咦,七月?你也回來了?我聽你匆匆忙忙就走了,出了什麽事?”
蘇媛從灶房中走出,看見門口的沈七月愣了一下,立馬笑著問道。
“沒事,已經解決了,你在……熬藥?”
蘇媛點了點頭:“世子這幾日身體不適,一直強撐著忙來忙去,我給玲瓏抓藥的時候,也給世子抓了幾副藥。”
沈七月點點頭,指了指樓上:“他好點了嗎?”
“我剛才已經去看過了,好多了,我讓他再休息會兒,熬好了藥再叫他。”蘇媛看了看二樓陸景桓的房門,答道。
沈七月點點頭,沒有說話。
蘇媛頓了頓,接著說道:“世子的病其實是心情不通暢導致的,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鬱結於心,但很久之前他生母去世時,他比這還要嚴重呢。我整整守了大半個月,天天給他熬藥才挺過來。所以,我相信只要世子能夠遠離煩惱的事情,過幾天就好了,七月,你說呢?”
沈七月秀麗的眉毛微微上揚,神色認真地看著蘇媛,品味她話裡的意思。
而蘇媛則平靜恴回望著她,面上無喜無悲,一如平常落落大方。
沈七月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也證實了心裡的猜測。
那藥,是她故意倒的。
她不知道是該可笑這是她家,蘇媛竟然暗示讓自己離開。
還是應該慶幸蘇媛是個體面人,沒有揪著她的頭髮,扇著巴掌問自己和她的青梅竹馬到底怎麽回事。
成年人的心照不宣,就是明明聽懂了,卻還要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有你照顧大哥,我肯定放心,鎮上還有事,我一會兒就要回去的。”沈七月燦然一笑。
她的目光太澄淨,好像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蘇媛面上有些微微發燙。
“七月,你還要走?”墨影正好從灶房裡出來,聽見沈七月的話,急忙問道。
沈七月點點頭,“我去問問桃桃她們,我現在就要走了,回春堂的事情我還得好好想想,我娘和大姐那裡,墨影,就麻煩你替我說一聲吧。”
墨影看著她走進正屋,轉頭看向了蘇媛:“蘇小姐,你跟七月說了什麽嗎?”
“說世子過幾日就會好的。”
墨影撓了撓頭,他還以為是蘇小姐說了什麽話,七月才走的。
如今看來,是七月自己要走的?他抬頭看了看二樓緊閉的房門,有些擔心陸景桓的反應。
蘇媛靜靜地站在灶房前,視線定在不遠處的樹坑處,心中猶如一團亂麻。
陸景桓心中舒暢,又安心睡了幾個時辰,一覺醒來,隻覺渾身輕松。
從不在意外表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臉,又重新束了發,才拉開房門下了樓。
院中,兮兮正在和蘇媛興高采烈地說著什麽,一旁的白氏和沈梨花正安靜地摘著菜。
“世子,你醒了?好點了嗎?”蘇媛趕緊站起來,去灶房給他盛了一碗溫著的湯藥。
陸景桓看著手裡的藥碗,嘴角漸漸翹起,這就是七月給她抓的藥吧?
“七月呢?還有墨影桃桃?出去了?”他將碗中的藥一飲而盡,隨口問道。
蘇媛接過湯碗,低垂了眼:“墨影和桃桃去給村裡人送東西了,七月……回鎮上了。”
“回鎮上了?”陸景桓一時沒想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下意識地問道,“什麽東西忘記拿了嗎?”
沈梨花抬頭,憐憫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頭。
陸景桓瞬間明白了什麽叫做“回鎮上了”,她知道自己身體不適,匆匆熬好藥又走了?
甚至不等自己醒來,親眼確認一眼?
“世子,我熬的火候還好嗎?會不會味道太難喝了?”蘇媛為難地說道,“我一會再熬的時候,一定注意點火候。”
“這是你熬的藥?”
蘇媛點頭,面上閃過驚訝:“怎麽了?世子為什麽這麽問?”
陸景桓苦笑一聲,“無事,是我自己高估了自己。”
“景桓,你怎麽了?”白氏對他說的話感到一頭霧水,疑惑地看向沈梨花。
沈梨花心裡明白,但又不能明說,只能長歎一聲,低頭繼續摘菜。
陸景桓轉身準備上樓,蘇媛趕緊將碗放進灶房,跟著他上樓。
“世子,京中來消息了。”
玲瓏自被陸景桓懲罰後,蘇媛便命她臥床靜養。
此刻她正躺在床上,聽見房門被人推開,她微微轉頭便看見自家小姐一臉落寞地走了進來。
“小姐,怎麽了?”她支起身子想要坐起身,被蘇媛阻擋。
“躺著吧,傷得好好養。”
她坐在一旁的炕上,盯著地上的某處發起呆來,“玲瓏,我發現我變得不像自己了,我對七月,說了很過分的話。”
“小姐不必自責,您跟世子不論從家世、品貌上,都是絕配,她沈七月癡人發夢,妄想自己夠不到的東西,與其最後發現她跟世子之間隔著天塹,暗自神傷香消玉殞,小姐如今讓她知難而退,何嘗不是在幫她?”
“是嗎?”蘇媛喃喃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