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鳳陽鎮外荒蕪光禿的林子中,三堆篝火燃得正旺。
篝火旁,十幾個黑色勁裝的男子正安安靜靜地進食,四周還有幾個正在警戒。
陸景桓一手捧了熱湯喝,一邊對著篝火發呆。
墨影遞給他一塊乾糧,被他抬手拒絕。
“世子,您吃點吧,咱們這一路被那奸猾的裴軒誤導著,走了不少彎路,您要是不吃點,怎麽有精力啊?”
說到這兒,他就忍不住生氣。
這個裴軒小人,明明說讓他們耐心等待,自己不呼傷害沈七月。私下卻搶先將人轉移。
不僅如此,這一路上,留下那麽多錯誤的線索誤導他們,讓他們幾個方向跑了個遍,均一無所獲。
“墨北他們來信了嗎?到豐州了嗎?”
“前兩日就到了,正在城門部署,一旦發現可疑人馬,立刻拿下。”
陸景桓點頭,不再說話。
他不說話,其他人自然不敢。
一時之間,只有火堆裡乾柴燃燒的聲音,和這隆冬深夜的獵獵風聲。
突然,幾聲樹枝斷裂聲在不遠處的林子中響起,所有人放下手中的乾糧,抓起身旁的長劍站了起來。
“是誰?趕快出來。”墨影大聲問道。
他舉起手,示意所有人原地待命,自己則悄悄走上前去。
“是……墨影?”林中突然有人問道。
墨影身形一頓,眨了眨眼,看向一旁的陸景桓,這個聲音……
陸景桓立刻站了起來,“顧知白?”
林中緩緩走出兩個人,正是顧知白和他的。
兩人此刻有些狼狽,顧知白身上的白衣已經沾染了大片汙跡,頭髮也有些散亂。
二人手中的劍漸漸放下,大步朝這邊走來,顧知白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
陸景桓將手中的碗遞了過去,“你從京城來的?怎麽會這麽狼狽?”
顧知白也不在乎了,從他手中接過碗大口喝了起來。
虛驚一場,所有人都放松下來,坐回原地。
“顧少爺,您就兩個人一起回來的?是不是遇見劫道的了?”
顧知白一口氣喝了一大碗湯,才將空碗放下,轉身看著陸景桓。
“我遇見了七月,但是對方人多,快去救七月。”
“你遇見了七月?在哪裡?”陸景桓猛然站起身,盯著他問道。
顧知白朝他靠近了幾步,將自己遇見沈七月的前前後後都說了一遍。
“原來你是在鳳陽鎮碰見的,我們跟在他們身後跑,每次都被假線索誤導,走了不少彎路。”
陸景桓雙拳握緊,“我若再見裴軒,定叫他悔不當初。”
“對了,我們那天碰上之後,一直在跟蹤他們的蹤跡,可是不過兩天而已,竟然沒了蹤跡,我懷疑他們改變了方向,可苦於丟了馬車,只能想著來鳳陽鎮重新置辦。”
陸景桓聞言,從懷中掏出地圖,對著火光仔細地看起來。
若是北上進京,這條路必然得經過豐州。
可若是他們舍棄豐州,除了回頭路鳳陽之外,只能選擇向東或者向西繞道而行了。
向東有洪川大河相隔,還要棄車改船,怕是不便。
而向西,雖有群山攔路,可若是不急於一時,也可慢慢走。
可他們得到的消息,是聖上已經臥床不起,每天清醒的時辰不過一個多時辰。
皇后一派也已經提出立聖上幼子為太子,群臣對此爭論不休。
這種情形下,裴軒他們還能如此不著急地慢慢進京嗎?
他的手在東西兩個方向輕輕敲著,猶豫不決。
突然,他的手在東面一處畫著河流的地方停下,“就在這裡,我們去這裡。”
顧知白伸頭看去,有些異議,“洛川浩瀚,雖說渡江之後,離京城也近,但是川水湍急,渡河從來都是冒險之事,他們既然要拿七月當餌,怎麽會冒險呢?”
“我能感覺到,七月在喊我,就在這裡。”
陸景桓仍舊盯著地圖上那一處,目光卻不似剛才銳利。
而沈七月,確實在這幾天的觀察中,得出結論,自己在向東而行。
前幾天不是一路向北嗎?怎麽會突然改變方向呢?
夜已深,她一點睡意也沒有,這個銀風這麽狡猾,陸景桓能順利找到自己嗎?
她悄悄掀起窗簾一角,看著天邊的星星,默默許願。
都說相愛之人會心有靈犀,陸景桓能感受到自己在想他嗎?
突然,幾聲輕微的腳步聲,從馬車後傳來。
沈七月在心中一動,立刻放下簾子,順勢躺下,閉上了眼睛。
一陣冷風灌了進來,沈七月知道有人掀開了車簾,她一動也不敢動,甚至眼珠都不敢動。
“這幾日還挺安靜,老老實實待在馬車中也不再像前段時間那樣鬧騰,照這個速度,後日就能到渡口,你今晚要先去找好渡船了。”
銀風的聲音傳入耳中。
沈七月立刻豎起了耳朵,想聽對面的人如何回答。
“嗯。”
簡簡單單的一句“嗯”,沈七月實在聽不出來,只能期盼他們能多說一點。
“渡江一事,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陸景桓狡猾聰穎,怕是瞞不過他,我們要趕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到達京城。”
銀風笑著,繼續說道,“沈七月是唯一能牽製陸景桓的,既然如此重要,那這一路上可不能有疏忽,等到了京城……”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仿佛一切都盡在不言中。
但光是之前的這幾句話,已經夠沈七月震驚了。
原來自己是他們綁去京城威脅陸景桓的,陸景桓的家族鬥爭還沒有結束嗎?
自己應該怎麽做才能不讓陸景桓左右為難呢?
她胡思亂想著,直到車身晃動了一下,她才反應過來,有人踏進了馬車。
是誰?是那個神秘人?
沈七月一動也不敢動,感受著腳步越來越近,有人坐在了自己身邊。
隨後一雙微涼的手輕輕觸摸著自己的臉龐。
她忍住強烈的反感,克制自己不要動。
那雙手替她拂開了臉上的碎發,但仍不舍得離開她的臉。
沈七月渾身難受,可也知道這是關鍵時刻,敵不動我不動。
萬一被發現了自己是在裝睡,惱羞成怒之下提前撕票,豈不壞了?
可她慢慢發現,有灼熱的氣息越來越近,都已經噴在自己臉上,癢癢的,麻麻的。
不好!他想強吻自己!
沈七月再也裝不下去,猛地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