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堂後院，顧知白無奈地看著正指揮人搬冰的沈七月。

  “你知不知道這冰，我費了大的氣力才弄來的，你可真是不客氣啊。”

  他一邊心疼地抱怨，一邊又舀了一杓面前的葡萄冰沙含在嘴裡。

  該說不說，這玩意是真的又好吃又消暑。

  “別小氣嘛，這沙冰只是夏季特供，就這兩個月而已。”沈七月坐在他對面，指著自己面前的杯子，“這東西又沒什麽技術含量，但凡家裡有冰的都可以做。”

  “那你還做？”顧知白有些不解，“你這不是浪費時間，糟蹋我的東西嗎？”

  “那還有很多窮人沒有吃過呀，他們又沒有能力弄到冰，趕明叫猴子弄一批便宜的杯子來，哪怕殘次品也行，要是攤前吃完就走，那這沙冰只要三文錢一杯，要是想帶杯子的話，那就十文，你覺得怎麽樣？”

  “三文？！十文？！”顧知白不可置信，“沈大善人，你何必還要費心算帳，直接免費送好了。”

  沈七月伸出食指輕輕搖了搖：“那可不一樣，我們的酒樓剛開張一個月，雖說看起來生意不錯，但怎麽能在眾多酒樓中脫穎而出，我們得有與眾不同的地方。”

  “這沙冰不為賺錢，隻為宣傳。”

  沈七月一口將剩下的沙冰倒進嘴裡，冰得她搖了搖頭，不停地哈氣，指著門口示意自己要走。

  炎炎夏日，熱得蟬都懶懶地趴在樹上不開口。

  七月酒樓門前，排起了長長的隊伍，酒樓門口開了一個小小的窗口。

  一對長相出眾的年輕男女站在窗口裡面不停地忙碌著。

  一個沙冰只需三文錢，如若帶杯子則要十文錢，雖然初始覺得十文錢不便宜，可這杯子可以循環利用，下次就可以花三文錢將沙冰帶走了。

  沙冰的種類和口味多種多樣，有草莓、葡萄、桑果，還有普通的蘋果，芭蕉。

  花花綠綠的顏色，冰冰涼涼的口感，在這火傘高張的季節裡，真是一種享受。

  虎子和桃桃，還有兮兮每個人都滿足地抱著一杯沙冰，就連一向不愛吃冰食的白氏，都時不時舀一口含在口中。

  “二丫，娘到現在都不知道你這腦子是怎突然開竅的？”白氏環顧四周，“你看看這酒樓，我以前路過門口都不自在，更別說進去了，沒想到我現在不僅進來了，還能被人稱一聲夫人。”

  “嗐，這就被眼前的富貴迷了眼了，娘，你這眼界得放寬啊。”

  沈七月裝作埋怨地看著她，逗得白氏和沈梨花哈哈大笑。

  “七月，你忙吧，我跟你大姐也不打擾你了，”白氏站起身，“你花嬸子帶翠翠看大夫也該結束了，我們去四大爺那裡去等她。”

  “娘，我叫馬車送你們回去。”沈七月站起身就要去備車。

  沈梨花拉住了她，“七月，你忙你的，我們這麽多人，還有這幾個皮猴子，馬車坐不下，不如坐牛車涼快。”

  沈七月聽她說得有理，便不再堅持：“那你們記得把我給你們做的帽子戴上，曬傷了就不好了。”

  沈梨花點點頭，喊上幾個已經在舔杯子的小蘿卜頭，跟在白氏身後出了酒樓。

  眼見她們出了門，一個小丫頭朝著沈七月悄悄湊了過來。

  “怎麽了，秀兒？”

  秀兒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道：“東家，從我上次發現趙師可疑之後，我這幾天特意注意他，發現他這幾個晚上都是很晚才走，好像在等什麽人。”

  沈七月不讚同地看著她：“不是說了這件事就當不知道嗎？””

  “東家，”秀兒恨鐵不成鋼地低喊了一聲，“趙師這麽可疑，您怎麽不留意呢？”

  “因為我信他，就跟信你們一樣，別再盯著他了，好好工作，這個月的利潤要是好，我給你們組織團建。”

  秀兒的注意力被轉移：“團建？那是什麽啊？東家。”

  “就是……出去玩。”

  “真的？！”秀兒到底是年紀小，聽到可以不上工出去玩，高興得早把來意忘了。

  沈七月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臉，“當然是真的，所以要好好工作，這幾天先想好去哪裡玩。”

  “哎，我這就去跟他們說，他們非得高興死不可。”秀兒高興地跑遠。

  沈七月捏了捏眉心，吩咐曹掌櫃拿出帳本，隨後走進後院。

  話說好記性不如爛筆頭，算盤她是不會用，記性也不是那麽好，只能在用筆在紙上塗塗畫畫。

  雖然都是百以內的加減法，但是還要先把文字在紙上換成數字，再相加相減。

  她算得太過認真，以至於房間內的光線越來越暗還不自知，直到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她。

  “啊？請進。”沈七月眼睛不離帳本，隨口應道。

  一個身影走到桌邊，遮住了本就不明亮的光線，沈七月不悅地抬頭，裴軒正雙手抱胸站在自己面前。

  “裴軒？你怎麽來了？”

  “幹什麽？考女狀元啊？”他隨意地在桌前坐下，拿起沈七月手邊的紙看了起來，越看眉頭皺得越緊，臉上表情越是怪異。

  “鬼畫符？”裴軒指著上面的阿拉伯數字，“你若是真看不懂，就交給顧知白，或者信得過我的話，我幫你看看，也不是不行，最起碼我也是……”

  “也是探花出身，博覽古今。”沈七月一把搶過他手裡的紙，心中腹誹他懂個屁，“那你隨便翻一頁，看看我這鬼畫符算的可對？”

  裴軒目光一動，猶豫地接過帳本，這丫頭懂不懂帳本有多重要啊，居然就這麽讓他看？

  那是不是說明，他對她來說，也跟顧知白一樣，是自己人？

  “這一天，盈利幾何？”他壓住心中泛起的一絲喜悅，隨便指了一頁。

  沈七月拿過來，看了看自己剛才在紙上的演算，“那天盈利三十五兩。”

  裴軒拿起帳本細細看著，又拿過桌旁的算盤，霹靂吧啦一陣後，竟然與沈七月算得分毫不差。

  他有些驚訝，隨手又翻了幾頁，“這一頁，看看。”

  沈七月抓起桌上的毛筆，又在紙上“鬼畫符”起來，隨即立刻答出，“三十二兩。”

  裴軒又拿起算盤，片刻後震驚地抬起頭，“沈七月，你當真沒有上過學，你不僅識字，你還天賦過人啊。”

  沈七月心中得意，朝他眨了下眼睛，傾下身子，神秘兮兮道：“其實……我是仙女下凡來著。”

  裴軒脊背挺直，一動不動。少女嬌嫩靈動的面容就在自己不遠處。

  近到他能感受到她輕微的呼吸，獨屬於少女的馨香絲絲縷縷鑽入他的鼻間。

  裴軒的心瞬間如擂鼓般狂跳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