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下了大白褂,他暫時不再是醫生。
取下徽章,他暫時不代表樺國人的身份。
戰深目光冰冷地落在江贏身上,然後……
緩緩拿起手術刀,在江贏另一隻完好的手臂上、刻下了四道疤。
綁架蘇俏三天,讓蘇俏經歷了三天磨難,一天一刀。
還有一道,是看他心情。
四道疤,組成了“仇”字。
是江贏這次綁走蘇俏的仇。
看在他現在是個病人,無法計較。
但這筆帳,總有一日、會好好算!
而那傷口沒傷及手骨,又刻意避開筋脈,無傷性命。
但深度極其深,可見骨。
這一輩子、會永久留疤。
戰深面無神色,宛若只是切了個蘿卜。
畢竟他沒有揍死江贏,已經是他最大的氣度與容忍。
為免影響江贏最近的病情恢復,他還用紗布將他的手包扎好,沒露出傷口。
推江贏出臨時手術室時,江贏像是睡著了般,面容十分平和。
蘇俏看到戰深出來,第一時間走到他身邊。
她說:“你該休息了。”
找了她這麽幾天,還一直奔波折騰,他比她更為疲憊。
戰深看了眼房內的江肆和江贏,他們睡在一起,已經全數處理好。
他握起蘇俏的手,“好!”
兩人回到房內。
這一次,是蘇俏給他準備熱水、以及乾淨的衣服。
戰深泡在熱水裡,看著她走來走去,眉心擰了擰。
“回床上躺著。別忘了,你是個當媽的人。”
“要是不做血檢,我和常人一樣,現在都還不知道自己懷孕。”
畢竟正常人都是在一個月後、沒有來月經,才會排查到。
對於現在而言,她就是個普普通通、十分正常的女生。
她把吹風機和睡袍全部放在浴缸旁邊,看著戰深道:
“等你出來,我們一起休息。”
戰深目光落在她身上,又看了眼她的小腹。
折騰這麽久,也不知道會不會發生什麽變故。
本來之前他想由他去救江肆,但是蘇俏硬要親自去。
她說:“我救他一次,就還他一次人情,愧疚感能少些。”
拗不過她,他只能帶她去。
可經歷過這麽幾天,他已經不在意。
只要她還活著、其他的一切、全不重要。
戰深不忍讓她等太久,待身上的冷意散去,便從水裡出來,裹上白色的浴袍。
蘇俏主動拿起吹風機,為他吹頭髮。
但她不夠高,只能踮起腳尖、手舉著吹風機。
戰深見狀,一把將她抱起來,有力的大手摟著她的臋部、如同抱著個小孩子般、將她抱得極高。
蘇俏雙腿自然而然地夾住他的腰身,坐在他的手臂上。
被他托著,高度正好合適。
她順利拿著吹風機,為戰深吹頭髮。
戰深就那麽抱著她、從浴室走到床邊,坐下。
蘇俏吹啊吹,吹著吹著……忽然發現……
這一世,她好像還是第一次為戰深吹頭髮。
一個沒注意,戰深本來七三分的髮型,被她全部吹得往後飛。
有些頭髮、似乎還翹了起來,直衝衝地立著。
蘇俏趕緊關了吹風機,“那什麽……我好像……闖禍了……”
戰深頭放在她的脖頸間,問:
“嗯?怎麽了?”
聲音低沉而輕柔,絲毫不在意。
蘇俏不知道怎麽說,拿了個鏡子遞給他。
戰深接過一看,就看到自己的髮型往後飛。
發頂處的那幾縷頭髮,更是直接立起來。
他勾了勾唇:“挺好看的。”
“啊?”蘇俏坐直身體,盯著戰深的眼睛看:
“老公,你視力是不是出問題了?”
“沒。”
戰深揉了揉她的頭髮,目光繾綣地凝視她:
“只要是你吹的,我都喜歡。”
只要她還活著,無論她怎麽在他身上造作,都行。
他的聲音裡、明顯是寵溺。
蘇俏……
要不要這麽誇張?
她的小心臟,不爭氣地又加快了跳動。
戰深摟住她、順勢倒在床上。
他側著睡的方位,讓蘇俏的頭枕在他的手臂處。
另一隻手摟住她的腰,將她往懷裡帶。
兩人的身體、近乎緊緊貼在一起。
蘇俏抬頭,就是戰深那立體深邃的五官。
明明長相是生人勿進、高冷矜貴的,偏偏那雙眸子溫柔的、如同一池水,近乎將她沉溺其中。
他就那麽凝視著她,薄唇輕啟:
“阿俏,我想你了。”
聲音低低的,帶著喑啞。
蘇俏心跳沒來得及又慢掉了半拍。
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他的臉在眼前漸漸放大。
鼻尖抵在了一起。
唇瓣上,是冰冰涼涼的觸感。
他一點點吻著她,從淺嘗即止、到深情纏綿……
蘇俏全身都軟了,緩緩閉上眼睛,任由他吻著。
床是靠窗安放的。
巨大的鋼化玻璃外,是蔚藍色的海水,已經升起的朝陽。
湖面波光粼粼,光澤燦爛,如同一幅油畫。
另一間房內。
兩張床並排而放。
床上的兩人皆是皮膚雪白到透明,如同躺在冰棺裡的吸血鬼。
江肆緩緩睜開眼睛,熟悉了下周圍的環境,才側頭看到了江贏。
見江贏躺在那裡,心電圖監控機正常地運轉。
他眸底的擔憂,消失於一片冷漠中。
不過江贏在輸液,吊瓶馬上就要空了。
江肆起床,邁步走到床邊,為他掛上另一個瓶子。
他才注意到、江贏的手臂和雙腿,包裹著厚厚的紗布,近乎成了個木乃伊。
不用想,那雙腿和那隻手,恐怕……
躺在床上的江贏、忽然也睜開了眼睛。
睜眼的第一刻,他就看到在晨輝的籠罩下,一抹身影立在他床邊,正在為他更換吊瓶。
他眸色沉了沉,在看清那張臉後,薄唇輕輕勾了勾:
“小肆,你上一次站我病床邊,還是在你五歲時。”
那時候他做了全身的換皮手術,哪怕很痛、哪怕他也才幾歲。
但他知道、整個江家需要他扛起來,需要他復仇。
他撐著忍下一切的痛,可小小的江肆卻走到他床邊。
他說:“哥,不疼,小肆永遠陪你。”
他以為他們會永遠那般,可後來病情惡化,他不得不送他走。
後來事情越來越多,他和江肆的聯系越來越少。
江肆在遇到蘇俏,也變得越來越叛逆。
他沒想到,這一生,還會看到這樣一幕……
江肆冷漠的面容上、沒有什麽情緒。
他走回自己的床邊坐下,就那麽坐著,神情有些凝重。
他想,是該和江贏好好談談了。
談談他的腿、以及手。
再談談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