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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的旺夫娘子》第一卷_第98章  乞巧節
  “在下邵雲舒,在軍中當值,表舅是讀書人?”

  兩人行的禮節是截然相反的,馬明行的是讀書人常用的拱手禮,邵雲舒行的是軍中的抱拳禮,不用說也能看出來他的身份。

  當今天下未平,武將的地位不比文臣低,但是去從軍的,除了朝廷征兵時劃分的軍戶之外,能擔任將領的都是世家子弟。

  邵雲舒通身的氣質,一看就不像一個普通的兵將。馬明也沒有繼續追問。

  “是,在下在縣學念書。”

  “如此看來,表舅前途無限,恭喜恭喜。”

  杜鵑那邊已經結算到位,馬明衝兩人拱拱手。

  “我還得去姐姐家,看看外甥,就先告辭了。”

  殷清瑤抹了把汗。“我這邊走不開,就不送了,反正咱們是自家人,等二舅有時間再來家裡坐坐。”

  馬明笑著應道:“行,你忙活吧。”

  他轉過身去跟同行的人打了個招呼,邵雲舒客氣道:“我沒事兒,我送送表舅。”

  殷清瑤正在幫著立春稱瓜子,沒聽到他這句話,就看見兩個人肩並著肩走遠了,心裡還納悶呢,剛見面的兩個人怎麽湊一起去了。

  忙起來不知不覺就到了中午,她一上午都沒喝茶,正口乾舌燥,邵雲舒端了一杯水過來,她想也沒想就接過來喝了,邵雲舒又給她倒上一杯。

  “清瑤啊,這位小公子是誰呀?沒見過呢……不會是家裡給你說的小郎君吧!”

  “慢點喝,別嗆著。”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殷清瑤一口水噴出來,狠狠地嗆了一口,回過頭來看見錢賴子家的劉氏背著半袋子瓜子,滿嘴口無遮攔。

  “這位小公子還挺俊俏,清瑤,是不是你家的親戚?今年多大了?”

  劉氏的眼睛就差長在邵雲舒身上了,本來也沒什麽,偏她用一種曖昧的眼神在兩人身上繞來繞去。殷清瑤順著她的話說道:“是,這是我舅家表哥。你別亂說話。”

  劉氏眼睛一亮,更加口無遮攔了。

  “哎呦,清瑤啊,你舅舅家到底有幾個表哥啊?上次那個看起來就不錯,這次這個年齡小點,看起來也挺好。說親了嗎?要是沒說親的話,我家大花不錯,二花也能乾,清瑤,啥時候讓你舅舅回來一趟,我好請個媒人上門……”

  殷清瑤被她的不矜持給雷住了,她說的上次那個是金城。

  “想也別想,我幾個表哥都在軍中呢,人家將來要娶貴女,不是我看不上你們家大花跟二花,咱們跟人家貴女比起來就是雲泥之別,人家是天上的雲,咱們都是地裡的泥巴,你少做夢了!”

  劉氏故作嬌嗔,噘嘴說道:“清瑤,不帶你這麽看不起人的!我家大花你可是知道的,多能乾?”

  “好好說話!”殷清瑤翻了個白眼,看著她把袋子打開,問道,“你家的不是早就收了,哪兒又弄來這些?”

  “這不是說我家大花能幹嘛,當時還剩下點種子,大花就在菜地裡種了一些,也收了半袋子,我把種子留夠了,我們吃不起這玩意兒,還是賣了換成錢我好去買點大米。”

  殷清瑤嗯了一聲,檢查完之後讓立春上稱,給她結錢。

  劉氏連稱都沒看,不死心地看著邵雲舒問道,“要不要先見見我家大花?”

  邵雲舒在聽到殷清瑤介紹自己是表哥的時候就一直沒說話,聽她渾不在意地說自己是泥巴,心裡就一緊。正琢磨著怎麽告訴她,她其實挺好的,一點也不比京城的貴女們差。

  後來想想,人家年紀還小,自己現在說這些話太孟浪了。

  面對劉氏的邀請,他輕輕笑了笑,說道:“多謝您的厚愛,我現在還沒那個打算。”

  劉氏嘖了一聲,讚道:“小公子還挺有禮貌,那行,等你啥時候有打算了,先考慮考慮我們家二花。我先走了。”

  劉氏前腳剛走,後腳就打發錢大花和錢二花一起來給殷清瑤送東西,也不是貴重的東西,就是自己家炸的菜丸子,可見是還沒死心。

  不過錢大花有自知之明,看了邵雲舒一眼就趕緊移開目光,畢竟她在村子裡都算長相普通,正面遇上邵雲舒那如玉般的人兒肯定自卑。但是心裡卻拿邵雲舒跟學堂的白先生做了一番對比。

  是的,學堂開課了,忙完麥收就開課了,可能是白競的個人魅力,去上學的女娃娃比男娃子還多,錢大花也去上課了,才剛剛學會寫自己的名字。

  在她看來,白競學問好,長相還風度翩翩,沒有因為他們不識字就笑話他們,學不會的時候,白先生還手把手教她們。

  學堂裡有一半的女學生幻想著將來能嫁給白先生,其中就包括錢大花。錢二花多看了兩眼,被邵雲舒一瞪,目光立刻縮回去,不敢再看第二眼,剛生出來的一點情愫瞬間就被澆滅了。

  今天把瓜子收完之後,差不多就可以結束了。忙了整整一天,殷清瑤回家打了些熱水洗了個澡。剛洗完的頭髮隨便散在腦後,她是個閑不住的,趁著天還沒黑,搬來凳子,在門口支上畫板,開始畫花樣子。

  晚霞的顏色極美,天邊的飛鳥也美,要說古代什麽最好,那就是環境好,空氣好,這樣的美景,是城市裡看不到的。

  畫畫要找靈感,總不能為了畫畫而去畫畫。她閉著眼睛感受了一下大自然的美好,拿起削尖的炭筆開始在紙上作畫。

  不過畫出來的不是花樣子,而是一件飄逸的紗裙,炭筆畫出來的沒有顏色,但是在殷清瑤的眼睛裡,紗裙的每一處都是五彩絢爛的,像是天邊的雲霞。

  畫完一副,換了一張紙,把剛才看到的景象稍微潤色一下,遠山換成山頂的巨石,飛鳥換成仙鶴,和天邊的落日與雲海,這幅圖雖然沒有著色,但是已經能想象到這幅圖如果能變成繡品會有多麽驚豔!

  她畫得太過專心,連邵雲舒什麽時候站在身後都不知道。寥寥幾筆勾勒出一幅畫卷,讓邵雲舒對她刮目相看。

  宋青雲放學回來,遠遠瞧見她坐在門口,小跑幾步過來,把從縣城帶回來的點心塞給她一包。

  “清瑤,我去縣城念書了,這是縣城福記點心的桂花糕,可好吃了,給你帶點嘗嘗!”

  殷清瑤畫得差不多了,收起畫筆起身接過,隔著紙包都能聞見香味兒。

  “好香啊,多謝啊,不過福記點心應該很貴吧,我想吃自己去買就行了,以後你不用破費。”

  見她喜歡,宋青雲彎起眼睛笑道:“沒事兒,我幫我爹送豆腐,他給我開的工錢,我想著從縣城回來,捎帶手給你帶點。”

  宋大郎也真有意思,給自己的兒子開工錢,殷清瑤笑道:“那你以後賺錢自己買點書看吧,念書也花錢。”

  “行,我知道了,我爹娘還在家等我吃飯呢,我先回去了!”

  他全程沒看見邵雲舒,還以為他是五房新買的下人,準備走的時候感覺到一道眼刀子刮著後背,回頭才看見他,不過這會兒天色已經朦朧了,看不清臉,就是感覺他周身的氣質不像是下人。

  殷清瑤沒介紹,他都走出好幾步了,再掉頭去問顯得也不太好。

  想起來傳言,他又回頭看了一眼,瞅見邵雲舒幫殷清瑤把畫板收了背在背上,一隻手還提溜著凳子,很像是下人才會乾的事情。

  說不準就是下人呢,剛才是他的幻覺。他也沒多想,轉身就走了。

  殷清瑤覺得不好意思,伸手去撈板凳,被邵雲舒躲過去了,他狀似無意地順嘴問道:“剛才那個小子是誰?”

  殷清瑤把畫好的花樣疊好拿在手上。

  “你說宋青雲?他爹幫我的豆腐串作坊做豆腐,我們是一個村兒的。”

  “那……你喜歡他?”

  邵雲舒試探一問,問完之後眼睛就沒離開她的臉,觀察到她先是一愣,隨即一笑。

  “是挺喜歡的,他雖然去學堂念書,但是從來不擺讀書人的架子,還經常幫宋大郎兩口子乾活磨豆腐,很踏實。”

  在她露出那抹微笑的時候,邵雲舒的心就往上提了提,等聽她說完,一張臉都黑了。

  殷清瑤沒留意到他的表情,頓了頓就接著說道,“跟我六嬸家的表舅一樣,書念得好,但是做人也不差,我都喜歡他們。”

  這種喜歡不是那種喜歡,邵雲舒提起來的心放下,琢磨過來她話裡的意思,問道:“那你不喜歡誰?”

  殷清瑤沒說,邵雲舒也能猜出來。

  “是不是你們老宅二房跟三房的人?”

  自家人不說自家人的壞話,但是老宅什麽樣,邵雲舒還是比較清楚的,畢竟他們兩個初見的時候就是在那樣一個場景,他自然要派人來查查殷家。

  殷清瑤歎了口氣,說道:“其實我幾個堂哥還算可以,尤其是我大哥,雖然從小備受寵愛,但是是非曲直還是很清楚的。他們只是沒吃過苦,不知道我們在家裡吃了多少苦。”

  “我二伯跟三伯……算了,我不想說了。”

  他們兩家當時種上了麥子,後來就沒再去看過,等到別人家都收完了之後,下了一場雨,麥子泡在地裡,直接在就發芽了,一家十畝地,統共收了不到三百斤麥子,把她爺氣得病了一場。

  二房跟三房是想借這個機會分家,多余的,殷清瑤太忙了,就沒有去關注,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情形。

  但是聽她早出晚歸的七叔跟七嬸說,老宅還沒分家,因為她爺的病一直沒好。

  再過兩天就是六房的滿月禮,殷清瑤都快忙忘了。

  滿月禮是七月初九,那今天就是……七夕?
  殷清瑤猛然反應過來,果然,回到家裡就看見院子中間擺上了香案,香案正中間用瓷盆裝了一盆清水。

  杜鵑跟臘梅一人抱著一個小家夥,李柔娘看了一眼她披散在腦後的頭髮。

  “等會兒吃完飯,回去好好拾掇拾掇,今晚娘主持給你們過一個乞巧節。”

  “娘,分家以後,咱不是沒再過過這個節日嗎?”

  李柔娘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去年這個時候,你也不在家啊?今年咱們家小姑娘多,不過不行,記得把你舅娘給你新做的裙子穿上。”

  李柔娘要照看兩個孩子,顧不上做衣裳,正好要給家裡的下人做衣裳,她就寫信讓方氏乾脆幫殷清瑤也做兩身衣裳。

  這次做的是絲綢面料的裙子,上衣是一件米白色印花短衣,下襦裙分兩層,裡層是大紅色的團花圖案的料子,外層短一些,露出來的大紅色絢麗奪目,配上外層粉色的紗質裙擺,腰間用黑色繡花的腰帶一裹,外面系上紅色絲帶,將她高挑的身形完美勾勒出來。

  一頭烏黑的秀發在頭頂盤了一下,矮矮的發髻上別了兩朵珠花,剩下的頭髮披散在腦後,簡單大方,好看得緊。就是臉上沒上妝,太過素淡了,李柔娘找來朱砂,給她眉心點了一個紅點。

  記得很小的時候拍的全家福照片上,她眉心也有個紅點,難道是從古至今都流行的嗎?
  月下看美人,她一出場的時候,大家的目光就都被吸引過來。

  乞巧節本來就是女孩們的節日,白天的時候,莊子上的管事打發人把她嫁接桃樹人家樹上結的的桃子送來兩筐,大桃子每個都有殷老五拳頭大小,捏起來很硬,但是吃到嘴裡很甜。

  半青半紅的桃子很有吸引力,像這種硬質的桃子成熟得都晚,現在才剛能吃。

  邵雲舒搬了個凳子坐在屋簷下,衛賀洗了兩個桃子,遞給邵雲舒一個,然後在他旁邊坐下,一整天閑著沒事兒,他去村子裡轉了一圈了,殷清瑤家地裡種的都是瓜子,葡萄園看起來也不錯。

  聽說村口的學堂也是她出資修建的,學堂後面還有養豬場,養雞場。

  邵雲舒啃桃子的動作一頓,耳邊聽見衛賀在說話。

  “嘖,去年殷家還窮得要賣兒賣女,今年五房就住上大宅子了,真是人不可貌相。老宅那些人得氣死了吧……”

  他今天去村子裡打聽,之前殷家舉全家之力,供二房跟三房讀書,結果二十多年過去了,殷家老二老三還是那個樣子,整個家族裡也就二房的殷樂安還行。

  二房跟三房著急分家,老兩口不想分,家裡其他兄弟姐妹鬧了一場又一場,最後,反而是最不被看中的五房發了家。

  “嗯。”他淡淡地應了一聲,收回目光繼續啃桃子。

  老宅裡,殷巧手病了,這個乞巧節過得就有點淒涼,崔氏在院子裡擺了香案,先拜了魁星,又讓殷樂琪也拜。

  殷樂琪都十五了,媒婆介紹的什麽人都有,不是她看不上人家,就是對方獅子大開口,想攀上殷家的五房。

  短短一年時間,身份大調轉,以前是他們自覺良好,到後來人人皆知五房,崔氏的心態就崩了。要說她比不上王氏就算了,現在連李柔娘也比不過,心裡氣得狠了,偏偏又不能說,說出來旁人只會看笑話。

  殷巧手之前說等收完麥子之後就各房做飯各房吃,種出來啥吃啥,到現在真的不管了。六房新添了小的,也沒說讓他們伺候,整天院子裡出來進去的,就他們二房三房。

  老兩口的飯都是殷靜嫻做,林氏偶爾也會掌杓炒幾個肉菜,吃飯的人少了,睜眼看著老兩口隔三差五就吃肉。

  王氏也想吃肉,但是不想自己拿錢,不過殷巧手一直病著,她也不好為了一口吃的就讓人嫌棄。反正就他們一家三口,買點回來偷偷吃了就行。

  馬氏在坐月子,沒辦法做飯,殷老六每天早上早起,做好一天的飯菜放到屋子裡,讓她什麽時候餓了就吃。吃完的碗筷和替換下來的尿布等他下地回來再洗。至於吃啥喝啥,瓜子剛賣了幾十兩銀子,想吃啥吃啥。

  馬氏不出屋門,雖然能聽見院子裡的動靜,但是過得也還算愜意。

  她愜意了,崔氏不愜意,殷巧手病了,二房跟三房得輪流伺候。他們本來就沒收多少糧食,家裡孩子張嘴要錢的時候,王氏還好,手裡還存了點,崔氏手裡也有,但是沒有進項,坐吃山空讓她焦慮得很。

  一焦慮就看殷老三不順眼,逮住他就要教訓他。

  拜完魁星,瞧見殷老三踢著鞋從屋子裡出來上茅房,崔氏也不管院子裡有沒有別人,拉住他就問:“地翻完了嗎?別人家的豆子早就長苗了,你打算啥時候下地?”

  這番話她基本上一天問一遍,早晚問一遍,看見他的時候就問。

  殷老三早就聽膩了,敷衍道:“沒呢,明天就去。”

  一聽見他說這個,崔氏的火氣就冒上來,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

  “天天都是明天去,今天太熱,明天下雨,後天不舒服,咱爹給的地都是好地,怎到你手裡就只會長草呢?”

  “我這不是念書呢,等明年再下場考一次,努把力,後年去府試,說不準我就是舉人老爺了,到時候去縣衙裡謀個差事,我就是官老爺了,你見過官老爺下地乾活的嗎?別影響我讀書。”

  殷老三面不改色,去茅房轉了一圈出來,看見她還黑著臉,王氏端著藥從廚房出來,怕被人看笑話,殷老三攬了攬她的肩膀。

  “呦,老三有志向,咱們家可就追靠著你光宗耀祖呢!”

  王氏的語氣滿是嘲諷,刺激得崔氏腦袋充血,猛地扒拉下殷老三的手。

  “念書,念個屁的書,你瞅瞅你這麽多年都念了什麽?家裡家外你搭過一把手嗎?醬油瓶倒了你都不扶,還說念書?要不是靠我的嫁妝撐著,咱們家馬上就揭不開鍋了!花老娘的嫁妝,你也好意思!書都念到狗肚子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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