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到家,殷樂安跟她說了很多,她一直聽著,感覺現在的殷樂安給人的感覺才像是一個正常的人。
以前多高冷啊,從書院回來就鑽到房間裡看書,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書上的道理他都知道,但是沒經歷過又怎麽能理解呢?
“當初說親的時候,樂勤就不想讓樂琪嫁進呂家,三嬸偏不聽。呂家是做些生意,但是樂琪的夫君呂夢華到現在也沒考上生員,書也不念了,一家幾口人守著一個雜貨鋪,鋪子裡上貨這種累活都是樂琪乾,賣貨收錢的事兒是呂夢華他娘管著。”
“她現在的日子也不好過。”
殷樂安無端提了一嘴卻沒再往下說,村口靠著路的地方以前是莊稼地,現在是一排門面房,還沒過破五,大家都沒開門。
不過卻有人在裡面。
劉氏在村口開了一個雜貨鋪,啥都賣。下午正在鋪子裡盤貨。看見殷清瑤,興奮地跑出來。
“清瑤啊,今個兒才回來嗎?我都想死你了!這一趟出去還順利?”
劉氏滿面紅光,一看就是日子過得順心。
那件事兒查清了,跟任何勢力都沒聯系,那夥人就是普通的山匪,劫道的時候遇上錢賴子,驚懼交加、餓得前胸貼後背的,被豬油蒙了心的錢賴子就把人領回來了。
那幾個山匪身上背的都有人命,早就被官府砍頭了,剩下錢賴子現在還在大牢裡吃牢飯呢。
讓他在牢裡呆著總比出來禍害別人強,所以一直到現在錢賴子還在府城的大牢裡面。沒了後顧之憂的劉氏越過越滋潤,這兩年板蠶村發展起來之後,她娘家大哥大嫂逢年過節就來給她送禮,她真是揚眉吐氣,太開心了!
錢大花最後也沒嫁給別人,還是嫁了王嬌的三哥王鑫。
李梨花家的條件不差,她這個婆婆也好,上門說親的媒人都沒斷過,但是每一次都被劉氏給攪和黃了。劉氏這個人什麽手段用不出來,錢大花是長得不好看,但是勤快呀,能乾呀,天天纏著王鑫,不是送吃的就是送喝的,要麽就是做衣裳做鞋!
時間長了,媒人都不上門了,李梨花才忍著氣答應了這一門婚事。
劉氏嘚瑟的就差在村子裡敲鑼打鼓的說這事兒了!
關鍵是王鑫竟然也樂意這樁婚事,更是把李梨花氣得在屋裡躺了兩天,後來咬著牙把婚事辦了,這會兒王鑫懷裡抱著一個,錢大花肚子裡還有一個呢。
“清瑤回來了!”
王鑫懷裡抱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模樣有幾分像王嬌,看起來嬌俏可人。
大過年的,殷清瑤從兜裡拿了一枚小銀魚塞給小姑娘,小孩子長得快,年前走的時候小姑娘還不會走路,這會兒扶著已經能走幾步了。
“拿著玩兒吧,我還沒回家呢,回頭咱們再聊。”
石橋還是那個石橋,但是石橋墩兒上的獅子的頭頂被摸得鋥亮明光的,自從她說了石獅子能帶來福氣之後,大家每到村口過的時候,就會去摸摸石獅子的腦袋。
後來這個說法傳出去之後,別的村兒的人也來摸,到最後,商隊和來遊玩的學子們都要摸一摸,這個石獅子已經成了大家來板蠶村必須打卡的地方了。
看著石獅子的腦袋,殷清瑤慶幸自己當初的的英明神武,要是換成她,非得被人摸禿了不可!
回到家裡,大豬和小豬兩個小短腿跑得比李柔娘還快,撲上來一人抱著一條腿,口齒不清地喊著:“姐姐,給我們帶了什麽好吃的?”
殷清瑤蹲下去跟兩個小家夥平視,手指在兩個人的鼻子上一人點了一下。
“小吃貨,給你們取名大豬小豬還真取對了,小嘴就知道吃好吃的!”
大豬的全名叫殷樂章,小豬的全名叫殷樂寧。兄弟倆從小就能吃出好壞來,給他們吃東西的時候,大豬是先含到嘴裡,如果不好吃就吐出來,絕對不會再吃第二口。
小豬是先伸舌頭舔一下嘗嘗,覺得味道不錯了才下嘴。
那會兒殷清瑤說他們,還把兄弟倆說哭了。
不過現在懂事了不哭了。
“姐姐,你去哪裡了?”
“你去遠處了。”
“我們好想你的!”
“我們,我們,娘給我們做好吃的!”
兩歲多的小娃娃說話還不清楚,有時候想說什麽要說兩三遍才能說出來,還得提前停頓一下想想,但是經常在想的過程中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麽,話題就被岔開了。
“娘,我想吃糯米糕!”
小豬轉身抱住李柔娘的腿,大豬不甘落後,松開殷清瑤,也趕緊抱住李柔娘。
“娘,我想吃綠豆糕。”
殷清瑤站起來,學著兩個娃娃的腔調說道:“娘,我想吃紅燒排骨面,出去兩三個月沒吃麵條了,饞死我了!”
李柔娘撈起小豬,眼看著大豬眼睛裡蓄了淚水就要哭出來,殷清瑤趕忙把大豬撈起來抱著。
當父母的,總是不經意就偏向小的,李柔娘總是下意識地先抱小豬,讓大豬覺得委屈了。殷清瑤提醒道:“娘,大豬跟小豬前後就差一會兒,您別總是啥都緊著小豬,到時候再讓兄弟離心了……”
她不說李柔娘都沒有反應過來,這會兒才突然意識到。
“我也不是啥都緊著小豬……”
母女兩個都陷入沉思,好像從小時候開始,小豬就比大豬會哭會鬧。
會哭的孩子有糖吃,這話說得一點也沒毛病。
李柔娘把小豬放在地上,伸手準備去接大豬,結果大豬兩隻小手緊緊地扒著殷清瑤的脖子。
“我不要娘抱,我要姐姐抱!”
說著好像還生怕別人搶他一樣,小腦袋往殷清瑤的脖子裡鑽了鑽。
李柔娘無奈地說道:“你個小家夥,還記恨上我了!”
小豬適時的向李柔娘張開雙臂,撒嬌道:“娘,我要抱抱!”
李柔娘一把抄起他,往屋子裡走。
“你們兩個都乖乖的,姐姐出了遠門才回來,讓姐姐好好歇歇。”
現在吃晚飯還早,殷清瑤跟杜鵑先回房間收拾了一下。臘梅在廚房和面做殷清瑤最喜歡吃的紅燒排骨面。
殷老五出去串門去了,初二才陪著李柔娘回了一趟西局村,初三出去走了一天親戚,今天是初四,沒事兒了就跟殷老六殷老七兄弟幾個在老宅喝酒。
吃晚飯也沒回來。
吃完晚飯之後,燒上一鍋熱水,殷清瑤泡了個熱水澡,身上暖和之後就隻想睡覺,腦袋一沾枕頭就睡過去了,朦朧間聽見隔壁房間她爹娘在一起說話,好像提到殷樂琪。
但是她實在太困了,翻了個身兒又睡了。
第二天早上也沒醒,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睜開眼。
回到家裡,哪兒都是舒服的,在外面確實很辛苦,昨晚洗澡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又瘦了,身上都是骨頭。
看來得多吃點飯好好補補。
懶洋洋的起床去隔壁房間找李柔娘,李梨花跟王嬌也在。有李梨花在,就不擔心沒有八卦聽。
“樂琪頭一胎掉了,身體沒養好,後來一直懷不上,藥不知道吃了多少,好不容易懷上了,生下來是個女孩兒,呂家三代單傳,呂夢華比樂琪還小一歲,上面一個姐姐,全家人寵著這根獨苗苗。”
“樂琪成親那會兒,崔氏沒給她多少陪嫁,這一點呂家就算不滿意當時也沒提出來,但是天天念叨。頭一個掉的聽說是男胎。這一胎生得也艱難,這不是月子還沒出,呂家就嚷嚷著要休妻……”
“聽說光吃藥就把樂琪的陪嫁銀子吃完了,呂家逼著樂琪回娘家要錢,三房天天自己的窟窿都填不上,哪兒來的錢,不還是想逼著樂琪來問你們五房要錢嗎!”
“她陪嫁的銀子還是你們家給的,現在要是再給,呂家肯定就給你狗皮膏藥一樣纏上來,不給呂家就要休妻……呂家的人現在就在老宅呢,我看你們老爺子有息事寧人的意思,就怕以後……”
殷清瑤回想了一下,當時殷樂琪成親的時候,呂家拿了不少聘禮,當時崔氏高調得不得了。殷樂琪自己繡的嫁衣也好看,呂夢華來家裡的時候穿的都是儒生服,看起來不說有多好吧,至少也人模人樣。
跟殷樂琪站在一起,還算般配。
怎麽現在過成這個樣子?
她得去看看是什麽情況。
王嬌跟著來就是找她的,王嬌比她大兩歲,今年十六了,也到了成親的年紀。等成了親,以後相處的時間就少了。兩個人是好閨蜜,李梨花給王嬌定了親,對方也是在學堂裡讀書的,但是前頭有殷樂琪這檔子事兒,她心裡有點害怕。
“清瑤,你去老宅嗎?我跟你一起。”
殷清瑤嗯了一聲,兩人從屋裡出來直奔老宅。今天才是破五,現在上門就是來鬧事兒了!
老宅,上屋裡,殷巧手坐在上手,端起涼透的茶水喝了一口。
“樂琪才嫁過去兩年,膝下不是無所出,就這一點你們就不能休妻。只要不休妻,其他的條件咱們可以商量。”
休妻這是多大的事兒啊,他們殷家的孫女兒要是被休回娘家,家裡的人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何況他們家現在可是供出來四個秀才郎,整個汝陽縣,誰家能有這樣的實力!
呂母就是拿準了殷家不會同意休妻才敢來鬧,呂家是生意人,自然能算清楚怎樣才能讓利益最大。
“那咱們就畫出來道道,頭一個男胎沒保住,生這一個也吃了不少藥,費了多大勁兒才生了個女娃娃,下一個還不知道得養多長時間才能懷上!”
“我們總不能一直等下去吧……要是等個十年八年還生不了孫子,到時候還是休妻這條路。”
殷樂琪生孩子的時候身體虧損很大,大夫說至少要養上三年,這一點崔氏這個當娘的最清楚了。殷樂琪今年都十八了,三年後二十出頭,雖然說還是好年紀,但是這種事兒上誰也說不準。
崔氏哭了一上午了,眼珠子都是紅的,怎麽也沒想到這種事情會落到自己身上。
“是,是,那親家想怎麽樣?”
她的姿態放得很低,隻想盡快息事寧人,畢竟女兒的名聲不好,也影響兒子,殷樂勤今年十九,要不是等著下場,說不準她都抱上孫子了!
呂母哼了一聲,得意道:“事情已經這樣了,我們也不好把人的後路堵死,我打算給我兒子納一個妾。”
屋子裡一片安靜,大家都覺得不可思議。呂家不過是在鎮上開了一個雜貨鋪,連生意人都算不上,呂家的家底還遠遠趕不上崔氏娘家大哥,她大侄子崔澤洋膝下也是只有兩個女兒……尚且不敢說出納妾的話,呂家好大的臉!
殷清瑤到院子裡正好聽見這一句話。
大家都沒說話,都在等著呂母說下一句,如果只是納妾,沒必要來老宅鬧,且看她還有沒有別的想法。
“我兒子身上雖然沒有功名,但是我兒子長得一表人才,我們家在鎮上有鋪子,鄉下也有地,一年也有幾十兩銀子的進帳,在咱們這一片兒也算條件不錯的。”
“上趕著來給我兒子做妾的也大有人在,但是當娘的,總希望兒子能找到一個合心意的。說來也是我們呂家跟你們殷家的緣分,我說給我兒子說個身家清白的姑娘,就是長相普通一點也沒什麽。”
“誰知道他偏偏看上一個丫鬟,還是你們五房的丫鬟。那這事兒就更好解決了,本身做妾也不需要多高的身份,丫鬟納回家還會伺候人,我跟我們當家的也就勉為其難了……”
這種事兒都能扯到五房……屋裡的人都看向殷老五,殷老五聽得一頭霧水。
“不知道呂家大娘看上我們五房哪個丫鬟了?”
殷清瑤人未到聲先到,呂母回頭看向門口。
呂夢華本來站在呂母身後當木頭人,好像事件的主人公不是他一樣。這會兒聽見聲音,趕緊往門口看。
一道纖細亮眼的身影從外面進來,旁邊還跟著一個沒那麽亮眼的影子。看臉,不是他想的那人。不過……
殷清瑤感覺到一道猥瑣的目光在自己臉上停留了一會兒,抬眸回看過去。見美人看向自己,呂夢華大膽地衝殷清瑤拋了個媚眼,還咧嘴笑。
這幾年五房的傳聞呂母也聽過,知道五房家裡大大小小的事兒都是殷清瑤拿主意,也沒輕看她,直接對著她說道:“清瑤姑娘來了,那正好,我兒子看上你身邊那個叫杜鵑的丫頭了,我瞧著那丫頭長得還算順眼,識字又勤快,給我兒子做小也算志趣相投……”
“抱歉。”殷清瑤沒等她說完,直接打斷她,“您來之前沒照鏡子嗎?”
被打斷的呂母一愣,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呂夢華黏膩的視線還在殷清瑤臉上,就差當場流口水了。殷清瑤視線嫌惡地從呂夢華身上轉到呂母身上,冷冷說道:“或者現在撒泡尿照照,你兒子這副德行,給杜鵑提鞋都不配。”
“殷清瑤!你這是什麽意思?”呂母氣憤地把身子轉向殷巧手,厲聲道,“你們五房了不起啊?要仗勢欺人嗎?”
“清瑤啊,不過就是一個下人,這事兒咱們再商量……”
殷巧手張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
殷清瑤冷笑一聲對著呂母說道:“我才出門兩三個月,就有人欺負到我頭上了……你敢大言不慚讓我身邊最得力的丫鬟給你兒子做小,怎麽就不動動你的豬腦子想想你們呂家有沒有這個本事呢?”
“就你家這個歪瓜裂棗、滿腦子卑鄙齷齪思想的兒子,也就你拿他當個寶!還說我仗勢欺人……就允許你們耍無賴?”
“縣太爺就在府衙,你不服氣就去告我!”
殷清瑤雲淡風輕的幾句話差點把呂母氣得吐血,視線在上屋掃視了一圈,殷樂安兄弟幾個都不在,不知道是被支到哪兒去了,殷老七也不在,管事兒的人但凡有一個在這兒,也不至於被的得意忘形的呂母佔領了主場。
現在這個主場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