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柴房裡，墨蓮低頭站著，嘴角還有沒擦乾淨的血跡。

  在他對面，男子站在窗前，皎皎月光投射在他臉上。

  “我讓你保護好雪兒，你就是這樣保護的？”

  他轉身，一腳踹在墨蓮身上。

  墨蓮朝後踉蹌幾步，才穩住身子。

  “三少爺，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但請您不要生氣，您要殺要剮，我都認！”

  墨蓮咣當跪在地上，乞求的看著墨長矜。

  墨長矜站在墨蓮面前，挺拔清瘦的身子映在窗上。

  洶湧的憤怒讓他的影子看起來都充滿了殺意，下一刻，就像是要出手了結墨蓮一樣。

  院中的角落裡，墨淼淼吃驚的看著窗上映出的兩個人。

  墨長矜竟然為了墨如雪對墨蓮起了殺心？
  果然是對墨如雪愛的深沉啊。

  墨如雪名聲被毀，在這個丞相府裡，估計除了當事人之外，就是墨長矜最難過了吧，畢竟那可是他的心上人啊。

  墨淼淼有些自嘲的搖了搖頭，她可真是個笨蛋，怎麽還會覺得這件事有疑點呢？
  墨長矜，行事多謹慎仔細啊！墨如雪出事，他定然是慎重再慎重。

  他都說這是恭靖王府所為了，那還有假？
  自己還在這裡懷疑啥啊！
  墨淼淼悄悄起身，準備怎麽進來的，再怎麽出去。

  結果轉身之際，一不小心腳底下踩了個枯枝，發出一聲輕微的聲響。

  她心中頓時警鍾大作，身後的柴房門下一刻已經被打開了。

  “墨淼淼？”

  低沉的聲音在夜色中響起，攜著濃濃冷意。

  墨淼淼慢慢轉身。

  朝著站在門口的墨長矜擠出一抹笑。

  “三哥，你還沒睡呀！”

  “你在我的院子裡鬼鬼祟祟，我要是睡著還得了？”

  月光下，墨長矜的笑多了幾分薄涼，看著人心裡頭也涼涼的。

  墨淼淼心頭一緊，笑容卻愈發親熱了幾分。

  “我是擔心三哥因為雪兒事情睡不著，所以想來陪陪三哥呢！”

  她視線不經意的側過墨長矜身子，朝著柴房裡看了幾眼。

  還沒等她看到什麽，墨長矜卻轉身關上了門。

  “我沒事，你回去休息吧。”

  說著，他抬腳朝房間走去，看都沒看墨淼淼一眼。

  墨淼淼知道自己該順勢趕緊離開的，但不知怎麽的，心裡忽然起了一股衝動，想要拽住墨長矜的袖子。

  結果因為伸手速度太快，估摸錯了墨長矜袖子的位置，改成了直接抓住他的手。

  墨淼淼心中一顫，好冰！

  冰的她都狠狠打了一個寒顫！
  “放開！”

  墨長矜臉一沉，眸色凌厲。

  墨淼淼像拿著個燙手山芋似的，趕緊扔開。

  墨長矜冷視她一眼，卻沒有再次走開。

  “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我就是想來問問你……”

  墨淼淼眼睛轉了轉，驀的笑起來，“三哥你想不想吃蛋黃酥啊！”

  墨長矜：“……”

  半夜偷偷摸摸來他院子，就是為了問他吃不吃蛋黃酥？
  當他是個傻子嗎？
  話出口，墨淼淼臉色也僵了僵。

  這個說辭實在是太沒有說服力了！

  但她總不能告訴墨長矜，自己是過來找墨蓮的吧！
  墨如雪出事，墨蓮是唯一跟在她身邊的，當時情況到底如何數他最清楚了，所以她就想問問墨蓮，然後看看有沒有詭異的地方。

  她懷疑，恭靖王府不是害墨如雪的凶手。

  因為恭靖王府的嫌棄實在是太大了——墨如雪剛去吊唁老王爺，轉頭就被恭靖王府教訓了？
  王府的人都是傻子嗎？
  這不相當於張開嘴就跟人說，他就是凶手嗎？

  墨長矜鳳眸定定的看著面前，低頭心虛不敢看自己的墨淼淼半晌，忽然開了口。

  “老王爺年輕時，看上了一個民間婦人，他仗著他是皇帝唯一胞弟，那個時候京都唯一的親王，霸佔了那個婦人，還把那個婦人的丈夫讓人給打死了。婦人還有個弟弟，是名書生。

  書生想要給姐姐和姐夫討個說法，寫了無數討伐老王爺的文章。”

  “這個書生……後來怎麽樣了？”

  墨淼淼知道墨長矜是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好心給自己講故事的。

  她下午只聽到他說自己是不了解老王爺的為人，當時她還覺得墨長矜是為了嚇唬她。

  老王爺躺在床上的時候，大著肚子，跟個一團和氣的彌勒佛似的，她根本就想象不到他年輕時候還會做出這種事情。

  “後來……”

  墨長矜笑起來，比這月光還要冷上幾分，“老王爺雖然沒有出手打壓他，但是想要巴結老王爺的那些人可不會放過任何一絲取悅老王爺的機會，所以他們對書生出手了。

  書生原本該參加那年的科舉，結果也沒有去成，一家人的日子越來越差，他的夫人直接帶著孩子走了，書生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有人勸書生不要再去招惹老王爺，他只是個普通人，會被欺負死的。書生也害怕了，但是有一日，他喝了點酒，撞見老王爺騎馬在長安街疾馳，傷了人，他衝了出去跟老王爺理論。”

  聽到這裡，墨淼淼呼吸幾乎停止。

  心跳的有些厲害。

  “老王爺只是看了書生一聲，沒有說話就走了，書生以為自己說贏了老王爺一次。第二天，他被人發現，上吊在了家門口。”

  墨長矜抬眸看向夜空上的幾顆散星，眸子裡也多了幾分微弱的星光。

  “這樣睚眥必報，沒有道德感的人，他對雪兒下手，敗壞雪兒的名聲，很奇怪嗎？”

  墨淼淼張了張嘴，想要說不奇怪，但看著墨長矜眼底的散光，話到了嘴邊，轉了個彎。

  “三哥，那個書生叫什麽？”

  墨長矜驀的看向她，眼底迸出灼人的光。

  他給大哥和二哥都說過這個故事，可是他們只是感慨這個書生一家的命運，卻從未有人關心過這個書生叫什麽。

  她為什麽要這麽問？
  是覺得這一家人慘，還是覺得這個書生太傻？

  明明都已經在老王爺身上吃了教訓，結果還替別人出頭，導致最終沒了命？

  “我很佩服他。”

  墨淼淼認真道，“要是我，就算喝了再多的酒，見到比我強大很多的仇人，我都不會敢上前的。”

  墨長矜鳳眸緊緊盯了她半晌，轉過身去。

  “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三哥你也好好休息。”

  墨淼淼轉身，腳步聲漸行漸遠。

  “三少爺。”

  墨蓮從柴房裡走出來，抹了一把嘴上的紅棗泥，“您怎麽知道淼淼小姐今晚會過來啊？”

  “她很聰明，就算我事先提醒過爹娘，讓他們的說辭跟我一樣，她也不會輕易相信的。”

  墨長矜推開房門。

  墨蓮趕緊追過去，有些想笑。

  “那您怎麽拿著這個故事騙淼淼小姐呀？老王爺年輕時候是混帳了些，但是那個書生不是被他跑了的媳婦給弄死的嗎？”

  墨長矜喝了一口茶，潤了潤異常乾澀的喉嚨。

  “我要是不這樣說，你覺得她會相信這是恭靖王府做的嗎？”

  墨蓮恍然大悟，對著墨長矜伸出大拇指。

  “三少爺，厲害！”

  墨長矜臉上卻沒什麽表情。

  “為了不被懷疑，先委屈你在柴房待一陣了。”

  墨蓮卻是搖頭。

  “三少爺你才委屈呢！”

  為了表達歉意和掩人耳目，明天開始，三少爺就要去照顧墨如雪了。

  哼，要不是親耳聽到那些汙言穢語從墨如雪嘴裡說出來，他怕是這一輩子都無法相信，看起來那麽乾乾淨淨的一個姑娘，內心竟然如此肮髒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