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或許是一種解脫

  裴亦風整個人變的麻木不仁，將裴亦憂的身子放在腿上，靜靜地待著。

  在世的時候，他總覺得他不成器，身為裴家的老大，卻沒有一點樣子，自私自利，滿身的缺點。

  現在，他離開了，總覺得身邊缺少了一些什麽。

  從小一起長大，他的確是跟在二哥身後的時間比較多，總是跟在二哥身後，就像是一個跟屁蟲。

  而大哥從小有心臟病，不能跑，不能做劇烈的運動，所以只能待在裴宅。

  跟在大哥身後又能有什麽興趣，他現在都能記得，更多的時候，大哥都是一個人靜靜地待在裴宅，看著他們在草地上奔跑，放風箏，玩耍……

  許是，他心中的不公平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總覺得所有人都在冷落他。

  “大哥，對不起……對不起……”

  隨著時間的流逝，天色也越來越黑了，都已經午夜四點鍾了，廢棄工廠外的寒風呼嘯，拍打著發出聲音。

  幾次，莫挽都想要開口，但是在看到裴亦風悲傷的神色時，她將到嘴邊的話語咽了回去。

  許久後，裴亦桓的電話打了過來，莫挽有些迫不及待的接起：“怎麽樣了？”

  “我手臂上的子彈已經取出來了，沒有傷到重要部位，所以不影響什麽，亦景現在還在手術中，爾萱——”裴亦桓的話音微頓了一下。

  “爾萱怎麽了？”莫挽急急問道。

  “爾萱額頭上的傷疤沒有辦法恢復原來。”裴亦桓的聲音很沉，很暗。

  莫挽緩緩地搖頭：“那沒有關系，只要她能安好無事就好，安好無事就好！”

  天知道，當看到爾萱整個身子從空中拋落，要落在釘子板上的那一刻時，她的心差點都跳出去，整個人只差一點就昏死過去！

  那一刻，她心中便在想。

  如果爾萱活不下來的話，那麽她肯定也活不下去，幸好，幸好爾萱安然無事！
  “你先守著亦景，我這邊守著亦風，等我回去的話，再給你打電話。”

  話音落，兩人都掛斷了電話。

  這一待，便整整待了一整夜，一直待到了第二天早上的八點鍾。

  太陽升起來，透過破舊的鐵門間的縫隙，照射進來。

  莫挽在躺椅上坐了一夜，而裴亦風就那樣抱著裴亦憂在地上坐了一夜。

  裴亦風手上和身上都已經被鮮血所染紅，的確可以用觸目驚心四個字來形容。

  “亦風，時間也不早了，我們是不是該離開了？”莫挽的聲音很輕柔，用商量的語氣問道。

  低頭看了一眼時間，裴亦風點頭。

  然後將裴亦憂的身子移開想要站起，但是因為靠枕的時間有些過於太長，他才挪動了一下身子，雙腿便發麻的跌倒在地。

  莫挽走過去，沒有立即扶起他，而是輕輕地揉捏著他的腿。

  “二嫂，我沒事，可以了。”裴亦風的聲音很低，帶著肅穆，與以往的時候判若兩人。

  “你先別亂動，在腿上枕了一夜，血液循環不通，所以才會腿麻。”莫挽沒有讓開。

  直到酸麻一點一點的散去後，兩人才坐上車子，帶著裴亦憂的屍體離開。

  而醫院，裴亦景的手術已經做好了。

  只是人還在昏迷中，並沒有醒過來，但所幸的是並未大礙。

  莫挽總算是松了一口氣，深深地松了一口氣，如果亦景因為這件事而有什麽損傷的話，她心中真的會愧疚難安。

  而爾萱額頭上的傷口她也看到了，根本是一道傷口，可現在卻變成了一個心型，正好印在額頭的正上方，有一種別樣的美麗。

  莫挽有些詫異：“怎麽變成這樣了？”

  “因為額頭上的傷口也不算很小，所以醫生又用刀子在周圍動了動，變成了現在這樣，媽咪。”昊天給莫挽解釋著。

  “這樣也可以。”莫挽的手輕輕地撫摸著爾萱的小臉，還好……還好他們都安然無事！

  裴亦憂定的是五天后下葬，裴亦風將他的屍體帶回了裴宅。

  五天的時間，說短不短，說長卻也不長，就像是一眨眼的功夫便虛晃了過去。

  這五天，裴亦桓和裴亦風都在忙著安排裴亦憂下葬的事，他胳膊上的槍傷也在一點一點恢復。

  而莫挽則是在醫院還有裴宅來回的跑動，左藍在戒毒所，她沒有去看過一次，因為心中的那些疙瘩始終沒有解開。

  她眼睜睜的看著左藍將爾萱那樣對待，心中怎麽可能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她的心胸還沒有大到那種地步！
  裴宅。

  黑色的挽聯掛在客廳，裴宅中的氣氛很是肅穆。

  裴亦桓，裴亦風，裴亦景，裴亦霜還有昊天身上都穿著黑色的西裝，臉龐上的神色一片肅穆。

  對於外界裴亦桓並沒有說那麽多，只是輕描淡寫的說裴亦憂的心臟病發作，搶救無效。

  裴家的地位在A市呼風喚雨，所以前來吊唁的人自然不少，一波接著一波，異常的多。

  送來的花圈已經將客廳全部都擺滿，更甚至都已經擺到了客廳外。

  而另外一旁。

  戒毒所。

  僅僅只是幾日的時間，左藍消瘦的簡直讓人有些無法看下去，臉頰上的顴骨高高的冒起，肌膚黯淡，沒有一點的光澤，皮膚也看著異常的松弛。

  一瞬間，她像是老了很多。

  “裴家的大少爺今天入葬呢，去的人物可都是有頭有臉！”

  “怪不得呢！我早上來上班，路上私家車堵的簡直是寸步難行，而且全部都是世界級的豪華名車！”

  “是啊！去的可全部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有商場上的，還有娛樂圈的，真的特別多！”

  “話說回來，裴家的大少爺可真的算是英年早逝，長的一表人才，就像是從漫畫書中走出來的王子！”

  “聽你這麽說是看到過裴家的大少爺？”

  “那可不是！而且還是近距離看到的！”

  “真的很可惜！”

  坐在房間中的左藍靜靜地聽著，頭髮散亂，瞳孔渙散，眼睛微微地動著，眼前又浮現出他的那些話語，他滿身的血，嘴角卻帶著一如往常的輕佻微笑。

  “中午十二點入葬，現在都已經十一點了，現在應該已經在向著墓地去了。”

  兩人還正在言語時，一道聲音傳了過來：“我想要去衛生間。”

  轉身，護士將門打開，跟在左藍身後準備一起去，頓下腳步，左藍開口道：“我沒有關系，你們繼續聊吧，我現在沒有發作，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

  聞言，護士沒有再跟著。

  而左藍快步走出了走廊，趁著門衛沒有留言，迅速衝出了大門。

  她身上還穿著精神病院的衣服，腳上更甚至還穿著拖鞋，腳下如同帶了風一般，飛快的向前奔跑著。

  她要去看裴亦憂的最後一面……

  伸手攔下出租車，但是當出租車司機看到她身上的穿著以後，紛紛都拒載，沒有人肯拉她。

  時間已經一點一點的在逼近，也沒有其他的辦法，左藍隻好依然向前狂奔著。

  路上，車流來來回回，而人行道上的紅燈則是在閃爍著，左藍心中很是焦急，特別焦急，隻想要趕過去。

  因為裴亦憂並不是火葬，而是埋葬屍體。

  所以，她想要看到他最後的模樣！

  想要看到他離開時身上穿著什麽樣的衣服，是一種什麽樣的神色。

  這些，她全部都想要知道。

  又低頭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十一點半了，而紅燈依然在閃爍著。

  心中異常的焦急讓她再也無法忍耐的等下去，而且身上傳來的不舒適感告訴她，就快要發作！
  她一定要在發作前趕過去，否則，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會在路上發生什麽樣的事！

  目光環視著路兩邊的車子，她邁開腳步迅速向著路那邊衝過去。

  而就在她快要到達路對面的那一刻時，一臉車子快速的飛馳過來。

  她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反應，身子便被猛然撞飛出去，在空中畫出一條高高地拋物線，然後重重地落在地上，鮮紅色的鮮血順著嘴角流了出來……

  耳邊安靜無聲……只有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麽安靜，她躺在地上，眼睛望著空中，晶瑩而透明的眼淚順著眼角緩緩地留下……

  她似乎從天空的倒映中看到了媽咪和爹地正在向她招手，一下一下……

  還有裴亦憂，他似乎正凝視著她，嘴角依然勾出那樣的微笑，邪肆而放蕩不羈。

  一個人活著如此的累，像現在的她，得到解脫也不是壞事，解脫，自由。

  緩緩地，她吃力地抬起手臂想要觸摸，卻發現是那麽的困難，無論她怎麽觸目都觸摸不到，身上的力氣在緩緩地流逝。

  最終，她的手臂無力的落下，閉上了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