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心結
  “不止是村口的那棵大樹，就連空地上堆著的稻草垛，都被雷電點燃了。火焰躥得有兩層樓那麽高，火光將黑夜都照成了白晝。

  “一時間，呼救的呼救，救火的救火，村裡亂成了一團。

  “我擔心那個孕婦，帶著幾人想去看看她的情況的，卻讓我們發現神婆偷偷溜進了關押她的屋子，想要幫她提前生產。

  “神婆見我們來了，慌了神，匆匆地帶了孕婦想逃跑。但孕婦的身體太笨重，沒能跑成，又被我給抓回來了。

  “我們將她倆綁在了椅子上。說來也怪，孕婦一坐定，雷聲就停了下來。那一夜，神婆念了一晚的咒，孕婦哭了一晚的淚，屋外救了一晚的火。

  “第二天，孕婦收了淚，不哭也不鬧了。一開始我們還很得意，興奮地押著她去了衛生站，本是要證明孩子沒事，是她迷信了。

  “然而檢查下來，所有的人都傻眼了。前一天還健健康康的胎兒，突然就沒了胎心。醫生給她用了催產針，結果產下的是一個死嬰。

  “醫生指責說，是我們將孕婦綁得太緊了，才動了胎氣。可是我們完全不信，差點和醫生打了起來。

  “那一晚，孕婦除了最開始的那一刻掙扎一下，之後都是坐得好好的。要真是因為捆得太緊的關系，她早就該流產了，為什麽等到天亮了才出事？
  “雖然已經過了很久，我依舊記得孕婦聽到胎兒死訊時臉上的表情，是那麽的絕望。她憤怒地盯著我們在場的每一個人，就像是看著她孩子的仇人。

  “後來我回了城，就考了醫學，還做了一個產科醫生。

  “今晚本不用我來的，可我聽說，是一個八個月的孕婦，要求提前生產。我覺得，這是上天給我的一次贖罪的機會。

  “結果，孕婦的孩子真的是有問題。

  “為什麽？
  “這個疑點一直在我心裡，徘徊不去，為什麽孩子必須在這一晚出身？”

  老醫生的目光再次恢復焦距，落在了宋欽真的身上，“你能給我一個答案嗎？我想要‘真正’的答案。”

  老醫生的重音落在了“真正”兩個字上，顯然是要刨根問底。

  “孕婦生子時打雷的原因有很多，你年輕時遇到的那個孕婦，具體是個什麽情況我不清楚，所以沒法對此做出解釋。”宋欽真說的雖然是實話，卻有幾分搪塞的味道。

  “那麽今晚的孕婦——那個馮太太呢？她又是為什麽一定要選在今晚生產？”老醫生追問道。

  宋欽真替懷中的唐欣順了下毛，神情淡漠地開口道，“你年輕時欠下的那段因果已經了斷，馮太太的事與你毫無關系，你又何必牽扯進去。天機不可泄露，知道得太多，對你沒有什麽好處。”

  老醫生的態度很堅決，一個疑問糾纏著他已經幾十年了，都成了一個心結。好不容易讓他遇到與幾十年前如此相似的情況，他不想就這麽被糊弄過去，“朝聞道，夕死可矣。”

  “如果真的會死呢？”宋欽真的語氣聽似隨意，但說出來的內容，卻一點都不隨意。

  老醫生愣了一下，突然感覺有一瞬間的似曾相識。當年他也曾問過那個神婆同樣的問題，神婆也說過類似於眼前這個小夥子的回答。

  難道“朝聞道”，真的會“夕死”嗎？

  不對！

  他們所說的“道”，和一般人所理解的“道”不同，不是“道理”的“道”，而是“天道”的“道”！
  那個小夥子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天機不可泄露”！
  老醫生突然感到後背一涼，但他的目光卻變得堅定起來，又重複了一遍，“朝聞道，夕死可矣。”

  宋欽真看著老醫生眼中的執意，倒是被他的勇氣和精神所打動，“既然你做好了‘聞道’的準備，並願意付出代價，那我就滿足你吧。馮太太之所以要在今晚生子，因為一旦拖到明天，孩子就沒生的希望了。”

  “你們沒有給孩子做過專業檢查，怎麽知道孩子的臍帶會纏住了他的脖子，拖不到明天的？”老醫生問道。

  “因為根本不用檢查，即便沒有臍帶纏著脖子，到了明天，也可能是因為一個意外消息或是強烈刺激，讓馮太太意外流產。”

  胖道士、郭秘書和那個變臉醫生聽到這裡，冷汗都出來了，宋欽真口中的那個“意外消息”和“強烈刺激”，莫非指的就是馮老板的死訊？
  難道這就是天道？
  是因果？
  層層鋪墊，環環相扣，如同一盤棋局，看似隨意的一個個落子，卻是在為最後的殺招做準備。

  讓人不禁產生一種“身在局中，陷入陰謀”的後知後覺的驚悚感。

  實在是太可怕了！

  “那個孩子為什麽一定要死？”老醫生又問道。

  宋欽真豎起了手指，指了指上方的虛空，“因為它不允許。”

  “為什麽不允許？”老醫生這是要打破沙鍋問到底了。

  “因為馮太太命中無子。”宋欽真答道。

  “可她不是將孩子生下來了嗎？”

  宋欽真的眼中閃過一絲詭異的光，“你認為那是她的孩子嗎？”

  老醫生沒聽明白，“什麽意思？”

  宋欽真不答反問，“你不覺得我們中少了一個人嗎？”

  老醫生掃了他們一眼，確實少了一人——是馮老板！

  看得出來，他對他的妻兒很上心，半夜三更還請動了院長，把醫院裡最好的婦產科醫生都給請來了。

  但是妻子早產，之後又是電閃雷鳴，又是醫院停電，發生了那麽多的事情，他竟然中途離開了？
  於請於理都不合理！

  除非……

  他的心中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開口問道，“馮老板呢？他究竟去了哪裡？”

  他沒有發現，自己的語氣竟是帶了幾分慌亂。

  “你既然已經猜到了答案，又何必再問我呢？”宋欽真高深莫測地答道。

  老醫生的態度，忽然來了一個180度的大轉彎，“我真是可笑，竟然在這裡和你們這幫人浪費時間。”說完，他便徑直離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