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前路未窮（7）

  自從上一次從廣播電台離開，這還是石明亮第一次回到小城。

  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或許只是昨晚長夜難眠，又或許是空調的製冷聲和窗外吵人的蛙鳴聲混雜在一起讓他更加煩躁。

  總之，當他再度清醒過來，枕邊的手機屏幕上，已經顯示出了發送成功的信息提醒。

  石明亮盯著這條信息，以及那個收信人的名字良久，似乎才終於確定，真的是她。

  戚堯，是她，她沒有更換電話號碼，也沒有對他設置任何的通信權限……

  他沒有想過現在見她，他總覺得還不到時候。

  可是或許，那隻發出信息的手和他的心，都不會說謊吧！

  戚堯，你知道嗎？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我了，現在的我，名叫Vincent……

  長夜漫漫，石明亮就這麽整晚睜著眼睛，再也沒能輕易入睡……

  “先生，您的咖啡好了！”

  服務員的聲音讓石明亮從回憶中快速抽離，他隻輕輕愣了一下，便抬頭衝服務員點點頭笑笑：“謝謝！”

  他的聲音略微帶著喑啞，低沉沙啞，是現在正流行的性感嗓音，服務員是個標準的聲控，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到底還是紅著臉跑開了。

  石明亮看著對方的背影，對這樣的情形無比滿意。

  他低頭看著桌上的咖啡，表層漂亮的拉花依舊無法掩蓋下層專屬於苦澀的深褐色。他端起咖啡杯喝下小小一口，又皺著眉放下。

  其實，他並不喜歡這種味道。生活已經很苦，何必還要自找煩惱？

  當然，他也沒辦法理解那些癡迷於這種苦澀味道的人們，到底是多想不開的事情，才會逼迫著人們去自討苦吃？
  可是……石明亮伸手摸了摸杯把的弧度，戚堯似乎也是他們當中的一員，同樣也很喜歡咖啡的樣子……

  “喲，這麽會享受生活？”

  滿帶著戲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石明亮抬頭去看的時候，江寧已經三兩步走到他對面，拉開椅子落座。

  石明亮皺眉，聲音冰冷：“怎麽是你？”

  “你以為會是誰？”江寧原地翻了個白眼，“戚堯嗎？你覺得她會見你？自以為是，還挺自信！”

  就是這樣！

  石明亮忍不住深深蹙眉，就是因為這樣，他才這麽討厭相聲演員。

  如果不是因為今時不同往日，他早已不是當年的石明亮，他真想把手邊的咖啡一股腦全澆在江寧的頭上！

  “石明亮……”

  “我記得我說過，叫我Vincent！”

  江寧停頓良久，突然就咧開嘴笑了：“你不會真以為換了名字換了身份，就能徹底擺脫過去，就能改變你原本也是個相聲演員的事實吧？”

  石明亮直接惱了：“你胡說八道什麽？有這個時間管別人的閑事，先好好想想怎麽去擦乾淨自己的屁股吧！”

  江寧一臉驚訝：“陸曉天該不會是辭職了吧？不然你這次的消息怎麽會這麽滯後？沒人告訴你，爆笑匯沒死嗎？”

  石明亮半眯起眼睛死死盯住江寧，像是在努力辨認他這話裡話外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這一次停頓的空隙比上次更長。

  江寧滿不在乎地撇了撇嘴，又加重了幾分語氣：“你信不信，爆笑匯不會死！”

  說完，江寧站起身居高臨下衝他笑笑：“別那麽看我，我就是來傳個話。戚堯暫時不想見你，所以我覺得是男人的話也犯不上死纏爛打，就這樣，走了！”

  江寧扔下這話直接邁步離開，走出兩步又在石明亮身後停下，轉身看著他略顯單薄的背影，笑著補上一句：
  “穿西裝開豪車喝咖啡打擊同行，你覺著你師父要是知道你這麽乾，真能開心嗎？”說完不給石明亮反駁的機會，快步離開。

  “歡迎下次光臨”的機械音連續響過幾次，石明亮才從突如其來的無力感中徹底抽離，他看著自己因用力過度而止不住顫抖的拳頭，從錢包裡抽出兩張鈔票扔下，隨即起身離開。

  下午兩點，石明亮孤身立在街頭，和立於爆笑匯門前的江寧隔空對視。

  圍繞在江寧身前密密麻麻的人群不會說謊，江寧真的沒有騙他，爆笑匯真的沒有被一舉擊垮。

  可是這怎麽可能？

  還有，張繼業和秦慧這對該死的廢物怎麽會跟他們在一起？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為什麽沒有人告訴他？
  石明亮的腦海中快速閃過陸曉天的身影……

  呵……師門情深，不想趕盡殺絕，所以就反過來對他隱瞞消息是吧？好，真是好！
  石明亮垂落在身體兩側的手自然成拳。

  他該做些什麽的，可是……遙遙看著那個戴著白色面具，刻意站離圍觀人群主要視線范圍的姑娘，那分明就是戚堯……

  沒想到啊！石明亮忍不住在心底嘲笑自己，機關算盡百般刁難，卻到底是在這一階段的爭鬥中落了下風！

  他強忍住想要發作的憤怒和無力感，快步消失在長街盡頭。

  爆笑匯今天的演出全部結束，戚堯坐在後台的穿衣鏡前，眼神略帶呆滯地看著自己。

  江寧掀開擋簾走進來，好奇地看著她的模樣：“怎麽了？”

  “你……是不是說了什麽刺激石明亮的話？”

  “嗯？”

  戚堯輕輕抿唇：“我看見他了，衣著光鮮，卻很落魄的樣子……”

  江寧“哦”了一聲，聳聳肩答：“也沒什麽，隨便說了幾句……”

  你該不會是心疼那人了吧？江寧覺得心頭悶悶的，在心裡無聲地問，怎麽想怎麽不太舒服。

  戚堯垂下頭，又搖搖頭，回答：“沒有。但我覺得不該這樣，你一丁點都不擔心他會反應過激，再對你做些什麽？”

  原來是在擔心我嗎？江寧的情緒一下子又揚起了幾分。

  “有什麽好擔心？咱們老老實實，他就不會不依不饒了？按照經驗來說，好像還真不是這個道理。反正都是躲不過，不如就是平常心，沒準兒還會覺得很有意思，變成一種無形的鞭策呢！堯堯……”

  戚堯抬頭，在鏡子裡和江寧對視。

  江寧抿唇笑笑，移開視線繼續：“戚堯，時間太久了，總有人會變的！”

  只希望，我們都不會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