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廣播電台（4）

  對於相聲演員來說，實則不存在傳統意義上的排練和準備。

  若論演出，現場砸掛是免不了的。

  所有傳統段子的基底不變，就像是骨架一樣，基底立住根本，其余的包袱依據現場觀眾們的反應臨場隨時更換。

  若是根本看不到觀眾影子的直播間訪談辯論，更是沒有太多刻意準備的必要。

  畢竟，沒人知道導播間會預設些什麽話題，更別說是中途打進電話擅加問題的觀眾了。

  正因如此，江寧只在短暫的焦慮過後，便再沒有把這一次錄製太當回事。

  至於東子，他早就習慣了身化綠葉襯托江寧，完全不在意自己能有多少表現的機會，整個人的狀態無事一身輕，轉眼又糾結起潘雅欣會不會為他感到擔憂。

  雖說作為兄弟，是一定會嘲笑東子的重色輕友的，可與此同時，江寧也突然想起來，今天早上他好像沒來得及去給戚堯送早餐。

  好不容易熬到演出結束，江寧用最快的速度換下大褂。

  剛想拉著東子一起去坤伶社，外面就傳來了潘雅欣呦吼叫人的聲音。

  原本不太專心營業的東子一瞬間像是打滿了雞血，隔空回了句來了，一溜煙就迎了出去。

  江寧努力憋笑著搖著頭往外走，隨後就在看到戚堯的一瞬間換上了一臉的深沉鬱悶。

  東子鋥亮溜圓的興奮臉，和江寧清瘦分明的陰鬱臉，一下子形成了無比鮮明的對比。

  潘雅欣皺眉撇嘴盯著眼前的男人們許久，抬手就在東子油膩膩的臉上橫向拉了拉，說話的時候一臉嫌棄：
  “眼看著就要錄製了，就算沒有江寧那麽嚴謹認真的態度，也請正經一點好嗎？”

  東子的臉上瞬間沒了笑意，扭頭看見江寧那一臉暗藏的得意，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極有可能交錯了兄弟.
  江寧來不及為自己面目的欺騙性感慨和竊喜，抬眼就對上了戚堯原本平靜的雙眼中浮上的絲絲審視。

  江寧一個沒忍住，僵硬地咧開嘴角，擠出了一抹苦笑。

  卻沒想到戚堯一秒破功，就像是見識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笑得燦爛又蕩漾，連帶著積壓多時的陰霾都一掃而光。

  江寧愣了愣，視線轉移到戚堯那條領口帶著彩虹刺繡的襯衫裙上，轉眼間晴空爛漫。

  後台。

  潘雅欣神神秘秘地掏出手機，回過頭衝著站在牆角的戚堯嘿嘿一笑，隨即獻寶一樣緊緊捂住手機屏幕，抬手在江寧和東子眼前快速晃過。

  “你們猜猜，這什麽呀？”

  江寧拉過一把椅子跨坐上去，順勢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下巴抵在椅背上偷看戚堯。

  “不猜！”江寧嘟囔著。

  東子隔空衝著江寧無聲地罵了一句，隨即賤兮兮地湊了上去，眯著眼睛看潘雅欣。

  “你是不是又給大梨修圖了？快給我看看！”

  牆角的戚堯抿嘴笑笑，暗歎著東子這個人，其實真不一定有表面看上去那麽呆憨癡傻。

  實在是忍受不住東子兩人的你來我往，最後還是戚堯拉過椅子坐下，簡單明了的跟江寧說明了她們的最新戰報。

  當然是從潘雅欣那位廣播台的朋友處得來的消息。

  只可惜，和戚堯最初預料的一樣，即使近水樓台，那位朋友也並不能套出太多的話題。

  費盡力氣打聽來的話題加在一起也沒超過三個——

  相聲藝術在喜劇領域中的地位，相聲表演中逗哏捧哏之間的關系，以及新相聲演員如何適應喜劇行業現狀。

  三個辯論話題，不知道為什麽，怎麽感覺都不像是對江寧兩人有利的話題，倒更像是三個足以送命的、上面還浮著繚繞煙霧的絕望深坑。

  江寧輕哦了一聲，總算是明白了那個推著他走到今天的人究竟想幹什麽了。

  這麽長時間，江寧一直在努力回憶過去，努力篩選著每一個可能的人選，然而時至今日他還是懷疑，這個人真不一定只和爆笑匯有關。

  戚堯在江寧投來視線的一瞬間快速垂下頭，嘴唇囁嚅著，像是本來有話要說。

  江寧的眼神在已經發展成彼此打鬧的東子和潘雅欣身上快速瞟過，又盯著戚堯看了好一會兒，他到底還是笑了：

  “戚堯，你的睫毛好長！”

  潘雅欣後來還是被拜托她遛狗的東子拉走了。

  江寧莫名興奮了好一會兒，猶豫著要不要請戚堯去吃個飯的時候，戚堯已經率先向他投來了目光。

  “想聊聊嗎？”

  等到徹底回過神來，兩人已經站在了食客來儀的門前。

  時間尚早，老饕們還沒有聚齊。

  江寧探身向店內看看，剛巧有一桌空座。

  店主老爺子今天穿一件汗衫，四平八穩的正坐在空桌旁，閉著眼睛邊聽廣播邊給自己扇風。

  戚堯好奇地看著江寧突然發笑的臉龐，緊跟在他身後慢悠悠進了店直奔那桌空座，悄咪咪在老爺子身邊停下。

  然後幼稚地做了個鬼臉，“呀”的叫了一聲。

  戚堯蹙眉扁了扁嘴，哭笑不得。

  老爺子滿頭白發，看上去卻並不衰老，尤其是聽到江寧叫聲時驟然睜開的雙眼，就好像有兩道精光迸發而出，戚堯不免愣住。

  這精氣神，可真是難得！

  老爺子在看到江寧的瞬間驚喜地跳了起來，一扇子就扇到了江寧的頭上。

  那一聲悶響聽上去格外有力，戚堯咧了咧嘴，覺得好笑又溫馨。

  “你小子還知道來看我？”

  老爺子抱怨著，轉眼就看向了戚堯，笑眯眯的眼睛裡有光芒在閃動。

  並沒有多問什麽，老爺子扭頭又和江寧寒暄了兩句，招呼兩人坐下便轉身快步進了廚房。

  戚堯輕輕落座，環顧一圈，輕笑：“又是燒烤？袁老也不說管管你們的日常飲食？”

  江寧憨笑一聲：“嗓子早過了倒倉了，偶爾放肆一下沒事的！再說，隔個三五天來看看這位老爺子，也還挺好的，尊老愛幼乃我中華民族傳統美德！”

  戚堯笑笑，沒再多問什麽，扭頭又看向了老爺子遺留下來的收音機。

  身邊煙火嘈雜，吵吵嚷嚷的聲音中，收音機裡放著的京劇唱腔韻味清醇、高亢渾厚，像極了紛擾之下的遺世瑰寶。

  戚堯勾唇：“這位也愛聽戲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