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惶惑桃花（3）

  江寧默默點點頭：“師父，我知錯了……”

  “錯在哪兒了？”

  江寧扭頭看了東子一眼，垂下眸子走到自家師父身前。

  東子緊隨其後過去，兩人作勢要跪時，老爺子直接揚起蒲扇攔下。

  江寧眼角發酸，和老爺子一高一低對望。

  江寧其實心裡明白，老爺子即便氣到了身子，也還是會最大程度留住心愛弟子的尊嚴。

  “相聲門弟子，靠觀眾吃飯，台上作藝需全力以赴，對得起衣食父母。下了台需德行如一，不擾任何一個觀眾的生活。不可狗血造作吸人眼球，不可玩笑享樂誤了手藝，不可忘記先人拋棄傳統……”

  開始，還只是江寧一個人垂著頭說著，後來東子也一臉肅穆默默跟上。

  完全不同的聲線，卻是對於師門傳承叮嚀同樣的尊敬看重。

  戚堯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看著，沉默無話的同時，卻又是滿眼滿心的無可言明的震撼。

  每一位傳統藝人都有著自己多年如一日的堅持。

  而每一位傳統藝人，在成為師父的那一天也都會把自己所執著堅持的信仰毫不保留的傳承下去。

  恰恰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傳承，傳統藝術才會生生不息，世代相傳！

  戚堯的眼角，抑製不住的濕潤……

  袁老爺子長歎一聲，點了點頭，“還好，還記得。”

  “徒弟不敢忘……”

  袁老爺子看向江寧，半晌開口：
  “他們跟我說了，那姑娘之前就喜歡你的相聲，一直到現在還願意花錢買票，作為衣食父母，你應該心存感激。可是也只能到這個地步，先不說那姑娘的年齡、性格，單就論你們演員和觀眾的關系，就不該在下了台還去過多的牽連！”

  老爺子咳嗽兩聲，繼續：“也許你覺得這是那姑娘單方面的糾纏，你沒有太大的錯誤，可事實上你明明可以更加明白通透的劃清界線，但你卻沒有，為了什麽？不好意思開口，為了給人家留個面子？為了留住這個觀眾？還是說爆笑匯已經到了這樣的田地，需要靠演員和觀眾保持曖昧關系才能存活下去？”

  江寧的頭垂得更深，“不是。師父，我知道了，您別生氣！”

  老爺子用力出盡一口氣，把蒲扇放到一邊，背著手起身，朝著飯桌走出幾步，又回頭招呼兩人：“吃飯！”

  滿臉的嚴肅在看到戚堯的一瞬間再次散盡，老爺子抬手拉著戚堯一起走到桌邊坐下，說話的時候格外語重心長。

  “再吃點兒吧，知道你剛才肯定沒吃好！丫頭啊，讓你看笑話了，可是有些事情，我這做師父的總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任他們不管！”

  戚堯連連點頭，心裡還在想著，您是不知道，我有多希望再聽到師父罵我一次……

  飯後東子留下刷碗，江寧一個人送戚堯回去。

  一路沉默。

  一直到看見坤伶社的招牌，戚堯才猶豫著開口：
  “今天的事情……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你也要體諒老人的心，不要怪他……”

  江寧笑笑：“怎麽可能呢？這些年，我師父對我們兩個毫無保留，像是對親兒子一樣，得有多狠的心才會去怪他老人家？再說了，他其實，也沒說錯……”

  “嗯？”戚堯隱隱覺得震驚。

  江寧苦笑著搖搖頭：“有機會再說吧！臨出門，師父還告訴我早點兒回去，說要搬到東子那裡住些日子。”

  “怕沈一汀再找上門？”

  “有這個原因，”江寧苦笑，“我惹的破事還得連累師父搬家，可真是不孝”

  戚堯特別想說些什麽安慰他一下，隱隱又覺得江寧雖然這副樣子，需要的卻未見得是幾句不痛不癢的安慰，一時間倒是找不出什麽話題繼續下去。

  “行了，我先回去了！”江寧揚聲打斷戚堯的思緒。

  “走之前我就想說一句，我跟沈一汀真的什麽關系都沒有，你一定要相信我！然後就是，對不起啊，嚇到你了”

  戚堯呆呆地看著江寧有些落寞的背影，一雙大大的眼睛裡滿是迷惑。

  隔日。

  杭州。

  爆笑匯停演的消息傳來，陸曉天急急忙忙敲開董事長辦公室的大門。

  男人正斜倚在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麽。

  “爆笑匯停演了，是吧？”男人沒有轉頭。

  陸曉天愣了一下，沒想到自己的消息竟然這麽的滯後。

  “是……突然停演的，不知道什麽原因……”陸曉天反應過來忙答，頓了頓又試探性地問，“之前安排好水軍……”

  男人扭頭看他一眼，直起身子走回辦公桌後坐下，伸出一根手指在桌上連敲幾次，嘴角勾起，輕輕點頭。

  陸曉天應了一聲，轉身出門。

  除了演出的時候能夠全神貫注，其余的時間，戚堯都在一種魂不守舍的狀態下度過。

  老爺子要搬家，戚堯其實能夠提早預料，可爆笑匯停演，戚堯還真是沒有想過。

  所以現在這個時候，他們師徒三個就擠在東子租的房子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進，休養生息調整狀態？
  戚堯真是被自己腦子裡這一連串的詞給逗笑了。

  她快速收神卸妝，期間還破天荒的放亮嗓門叫了潘雅欣一聲：
  “雅欣，晚上要不要去東子家吃飯？”

  江寧和東子站成一排，一邊練著基礎貫口，一邊強忍著笑看著跟大梨玩得正歡的自家師父，心裡想的都是同一個問題——

  以前也不知道是哪位老爺子說的，只要有他在一天，遲早會把髒兮兮的流浪狗掃地出門……

  潘雅欣拿著鑰匙打開大門的時候，屋子裡面的三個直勾勾盯著她和戚堯，氣氛要多尷尬就有多尷尬。

  戚堯也是過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再看潘雅欣的時候滿臉都是狐疑。

  “東子把鑰匙給你了？”

  “啊！”

  潘雅欣笑眯眯進門，把手裡新買的菜遞給江寧和東子，回答得格外坦蕩。

  “東子說我隨時隨地都可以來看大梨，以後萬一我運氣爆棚也撿到一隻貓啊狗啊什麽的，也可以送到這兒來跟大梨作伴呀！”

  戚堯暗自想想這話裡話外的暗示意味，努力忍著才沒笑出聲來：“哦，可能是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