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她的聲音
薛沐洵轉頭看杓蘭,燈光下,杓蘭的眼神有些飄離,嘴唇發白。
以為她是嚇到了,薛沐洵安慰她:“別害怕,這幾日你若是害怕的話,便跟在我身邊,別到處亂跑。”
杓蘭點點頭,告辭回去睡覺了。
她住在薛沐洵的隔壁。
薛沐洵洗漱完,紫陌也回來了,將校場上的事情說了一遍。
很多人離開了,崔皇后臉色雖然十分難看,卻也沒有執意讓人攔著。
崔首輔勸了崔皇后回去休息,他和崔元庭父子則一直在校場上盯著。
崔明昊被催吐了多次,總算將體內的毒吐完了,整個人半昏迷著被抬了回去休養。
因著檢查的結果是只有崔家桌子上的烤肉有毒,所以能夠證明自己從未接觸過烤肉或者崔家桌子的人全都離開了。
剩下的人由王大人逐個進行盤問,可惜的是當時校場上人太多了,又沒有特別明確的分工,伺候的內侍宮女們都幫著烤肉,見那桌空了,便端去了那張桌子。
王大人問了許久,到紫陌回來時,仍然沒有問出什麽有用的線索。
“這幾日交代咱們的人,都小心些,別到處亂逛,”薛沐洵叮囑紅塵,紫陌,“這才第一天,後面只怕不會太平。”
她想起蕭祁湛盯著睿王若有所思的眼神,心裡越發篤定這個念頭。
紅塵,紫陌對視一眼,鄭重應下。
薛沐洵想起杓蘭,叮囑紫陌:“我身邊有紅塵呢,你近日多關注些杓蘭,別讓她落了單,碰到什麽麻煩。”
紫陌拍著胸脯承諾:“放心吧,姑娘,絕對不會讓你的救命恩人出什麽差錯的。”
薛沐洵被她一本正經的模樣逗得忍俊不禁,搖搖頭躺下了。
她今日情緒波動厲害,十分疲累,本以為沾到枕頭便能睡著,誰知翻來覆去卻始終沒有睡著。
月光的清輝透過窗欞灑進室內,在窗前應下一道朦朧的光影,她盯著那光影有些出神。
今日晚間,在樹林裡,如果不是突如其來的巡邏隊出現,她大概已經和蕭祁湛坦白她的真實身份了。
當時確實有些衝動,感情用事了,其實便是要告訴蕭祁湛她便是徐明月,也得循序漸進,換個比較好接受的說法。
重生這種事實在太過於詭異,很難讓人相信。
所以,要說也得等到合適的時機,兩個人面對面的交談,這樣才能從容而詳細的說分明這件事。
再找時機吧,薛沐洵歎了口氣,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校場上卻因為崔明昊中毒的事情,許多人都一夜未眠。
天光發亮的時候,王大人捶了捶已經酸疼不已的腰,一張臉皺成了茄子。
沒有一點收獲!
他辛苦一夜,將所有涉案的人都審了一遍,竟然絲毫收獲都沒有,白費了一夜功夫。
這還不重要,重要的是該如何向皇帝,皇后交代啊?
看著面無表情,如老僧入定般坐在旁邊的崔首輔,以及焦急不耐踱步的崔元庭,王大人咽了咽口水,明明是秋天,他卻後背冷的想打顫。
搓了下雙手,他神情訕訕的道:“首輔大人,您看這.”
崔首輔倏然睜開了雙眸,縱然一夜未睡,他眼中卻絲毫不見疲態,反而精光乍現,神色冷峻。
“王大人辛苦了,還請王大人先行將可疑的人好生看管著,剩下的便由老夫親自向陛下,娘娘匯報。”他淡聲道。
王大人驚訝的抬起頭,下意識的想咧開嘴,不用直面皇帝,皇后的怒火,真的是太好了。
他的嘴咧到一半,忽然意識到中毒的是眼前這位崔首輔最得意的長孫,咧到一半的嘴便硬生生耷拉下來,改為感激不盡的彎腰道謝:“多謝首輔大人體諒!”
“這件事確實頗多蹊蹺,下毒的元凶實在太過於狡猾,竟不留下絲毫把柄,實在讓人可恨!”
“好在崔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並無大礙,不過,凶手只要沒得逞,總還有動手的時候,咱們只要仔細防范,總能抓到他。”
崔首輔雙眼猛然一縮,眼中精光更盛:“王大人也認為凶手太過於狡猾?”
他下意識的撇了一眼不遠處,睿王曾坐過的那把椅子。
王大人順著他的眼光也瞅到了那把椅子,不由咕咚一聲咽了下口水。
崔首輔口中的狡猾的凶手不知道與他口中的狡猾是不是同一個意思?
他艱難的抿了下嘴唇,兩眼放空的喃喃道:“是啊,確實狡猾!”
不然為什麽他審了一夜,一點有用的線索都沒有!
崔首輔滿意的捋了下胡須,輕輕點了點頭,站起身來走了。
留下王大人苦不堪言的繼續收拾爛攤子。
天色漸漸的亮了,一夜沒睡好的太子一起來便讓人請來了蕭祁湛。
“阿昊中毒的事情,九叔怎麽看?”蕭祁湛一進來,他便開門見山的問道。
說來這還是昭王府出事後,兩個人第一次單獨坐下說話。
太子因為情急,也忘記了之前的不自在,此刻見蕭祁湛沉默的在他對面坐下,方憶起之前的事,神情有片刻的不自然。
蕭祁湛沒有抬頭看他,默然半晌,才道:“不好說,校場上人太多了,難保不會有人趁機報復崔家什麽的。”
太子皺眉:“外祖父一向中正守持,難道是得罪了什麽人而不自知?”
蕭祁湛沉默不語。
太子摸著手上的茶盞,待一盞茶涼了,也沒有入口,卻抿了下嘴唇,身子傾斜過來,問蕭祁湛:“你覺得有沒有可能是睿王在借機打擊我?”
蕭祁湛驚訝的抬起了頭。
太子被他望的有些訕然,辯解道:“不是我故意想壞他,實在是只有崔家桌子上的肉有毒,這分明就是故意針對崔家了。”
“什麽樣的仇需要在圍場上這麽打擊報復啊?除了針對我,借機打擊我,我實在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
蕭祁湛輕輕勾了勾唇角:“如果是睿王,為什麽不在你的烤肉上直接下毒?效果不是更好?”
太子抿嘴不悅:“你又怎知那盤肉不是給我吃的?說不定只是誤打誤撞的,將那盤肉上到了崔家桌子上呢?”
“不無道理!”蕭祁湛輕輕點頭,並沒有反駁他的話。
太子眼睛一亮,情緒有些激動:“九叔也覺得十有八九是睿王?你也看出睿王的野心了?”
蕭祁湛輕輕頷首,睿王本來就是一個野心勃勃的人,自然不是甘於屈居在太子之下。
他雖然覺得崔明昊中毒疑點頗多,但他第一時間懷疑的也是睿王。
縱然他有種隱隱的直覺,覺得崔明昊中毒一事,可能並不一定是睿王所為,但卻並沒有說出口。
若能借這個時機,讓太子對睿王有所防備,想來也是好事一樁,若能因此救下太子一命,讓他免於前世那般悲慘的命運,也算是償還他之前不顧危險,去清風山尋他的情誼了。
“太子既然對他起了疑心,此次秋獵一定要小心防范,莫要讓他借機加害於你!”蕭祁湛輕聲叮囑。
太子神色憤然的拍了下桌子:“母后之前幾次三番的叮囑我要小心他,我還不放在心上,現在想想真是後悔。”
“現在防備也來得及。”蕭祁湛拍了拍他的胳膊,站起身來:“我要去看看明昊,先走了。”
“一起去吧。”太子聞言連忙跟著起身。
崔明昊剛剛醒來,因為催吐傷了腸胃,並不敢吃飯,兩人去的時候,他正捧著一杯水小口小口的酌飲。
對於昨晚的事兒,他並沒有太多印象,大家都忙著談天說笑,對於手邊的烤肉,拿了就吃了,自然不會注意端烤肉給他的是誰。
太子有些扼腕:“真是可惜,你若是能想到有用的線索,說不定就能抓到凶手了。”
蕭祁湛忽然抬頭問他:“那你能不能想起來所吃的最後一塊烤肉,是誰給你的?”
最後一塊?
崔明昊蹙眉想了半天,猶豫著搖頭道:“沒有印象了,隻記得是個聲音十分清脆甜美的侍女。”
“你記得她的聲音嗎?”蕭祁湛追問。
崔明昊有些不確定:“應該能吧。”
經過昨天痛苦的催吐,他現在整個人十分虛弱,昨日的記憶都有些模糊了,所以並不十分確定。
太子鬱悶的歎了口氣,“聲音這個東西是可以偽裝的,即便是你認得她的聲音,這次來了那麽多侍女,要想找出這麽一個人來,也很難。”
崔明昊有些頹然的垂下了肩膀。
蕭祁湛忽然開口道:“先暫時不要聲張,隻對外說你能夠認得出那個聲音。”
崔明昊雙眼一亮,“你是想”
蕭祁湛輕輕點頭。
因著昨日的事情,永嘉帝,崔皇后等人昨夜都沒有睡好,早起彎了些,便讓人傳了口諭出來,吩咐晌午自由活動,下午再正式開始秋獵。
崔首輔一大早便來了見了永嘉帝,報告了昨夜大理寺卿王大人審問的狀況。
永嘉帝聽了也有些吃驚:“竟然一點線索都沒有?凶手竟如此狡猾?”
崔首輔神色凝重:“是啊,正因為如此,臣才深深的擔憂,至今尚未得知凶手真正的目標到底是誰,實在讓人不得不恐懼。”
“若凶手隻想對臣一家進行打擊報復還好,老臣擔心的是他的目標是陛下,娘娘,”
說到此處,他小心翼翼的覷了一眼永嘉帝的神色,輕輕的吐出幾個字:“亦或是太子!”
永嘉帝勃然變色,“崔愛卿這是想暗示什麽?”
崔首輔眼眸低垂,面無表情的盯著地上的磚縫:“老臣並沒有暗示什麽,只是推測凶手可能的目標。”
“臣一家死不足惜,但若是凶手真正想對付的是陛下,娘娘或者太子,那便需要嚴加防范,盡快將凶手緝拿歸案了。”
永嘉帝不耐煩的來回徘徊了數圈,才擺擺手:“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這件事朕會再詳細安排。”
崔首輔恭敬的退了出去,到了外面,身子站直了,露出面無表情的一張臉,然後神色木然的向著崔皇后住的院子去了。
他一離開,永嘉帝煩躁的在房內走了幾個來回,才轉身問問汪直:“你覺得崔首輔說的話有幾分可信?”
汪直想了想,才道:“目前並沒有查出什麽有用的線索,首輔大人所言只是猜測,尚需要驗證。”
永嘉帝頓住腳步,神色複雜的喃喃道:“難道真的與睿王有關?”
汪直神色淡然的半垂著眼眸,如老僧入定般,仿佛並沒有聽到永嘉帝的自言自語。
崔皇后正神色焦灼的等著崔首輔來給她回信,雖然已經聽了宮女打聽回來的消息,但總歸沒有自己親爹嘴裡說出來的讓人可信。
“我總覺得這件事與秦麗華母子脫不了乾系,即便他們沒有做,也定然在其中摻合了。”崔皇后憤憤的道。
崔首輔深以為然:“我觀陛下的神色,怕是已經起了疑心,既然明昊已經受傷了,便不能白白受傷。”
“你且放心,為父定當小心謀劃,借此機會將睿王拉下馬來,即便不死,也得讓他掉下一層皮,從此難與太子相抗衡!”
崔皇后驚喜過望:“那此事就全靠父親了!”
因為是自由活動,薛沐洵沒有出去,用了早飯後,便在屋子裡看書。
蕭祁湛過來的時候,她正捧著一本兵策看得津津有味,杓蘭在旁邊也抱著一本書看得起勁。
屋子裡的氛圍安靜而又美好。
“沒想到如此枯燥的書,你也能看得津津有味。”蕭祁湛走到她跟前,見她仍然沒有發現,不由笑著搖搖頭。
薛沐洵回過神來,丟下書問他:“崔公子如何了?”
見蕭祁湛進來,輕手輕腳的拿了書準備離開的杓蘭腳步頓了下,動作慢了下來。
“已經清醒過來了,不過身體尚虛弱,需要靜養一段時間,”蕭祁湛坐了下來,拿起薛沐洵正在看得兵策翻了起來,隨口答道:“不過,他說記得最後一個勸他吃肉的侍女的聲音。”
“啪嗒!”
薛沐洵轉頭,見杓蘭手上的書掉在了地上,見她轉過頭來,杓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時沒有拿穩,倒把書掉地上了。”
說罷,吐了吐舌頭,撿起書來退出了房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