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不是你能惹的
“不需要。”
一直坐在辦公椅上的杜清雪漠然出聲,把文件放在桌面,微掀眼瞼淺淡笑著,笑意微冷,浸入清寒的片片雪花,她望向了何蓮,截斷了何蓮的話頭:“算了,景琛。虛情假意的道歉,我不需要。”
虛情假意的道歉,她不需要。
何蓮目露難堪,眸中媚意深深依舊,遮掩覆蓋著對她的憤懣,嫉恨,何蓮紅唇微張,緩緩吐露的道歉裡,無一絲一毫的誠意,只有被逼無奈下的不甘。
於何蓮而言,道歉只是局勢所迫。
對於她,何蓮沒有愧疚,不見歉意。
道歉一事,也是難為了何蓮。
而她的原諒,何蓮不見得會領情。
眼神裡滿是鬱結於心的幽怨的何蓮迫於局勢下不真誠的道歉,言不由衷,有沒有何蓮的道歉,倒是其次,杜清雪不強求,只要江景琛能信她就夠了。
然而,在他眼皮底下,在他面前,何蓮當場汙蔑杜清雪,羞辱杜清雪,並且說了些模棱兩可令人遐想的一番話,盡管杜清雪拒絕了何蓮的道歉,江景琛自然也不會這麽輕易就算了。
杜清雪遭受汙蔑,羞辱,他絕不會輕饒了何蓮。
不管杜清雪需不需要,可是,她受了委屈,受了氣,身為她丈夫的他自是會幫她討個公道。
而討公道,不在於一時。
往後,多的是機會。
現今,他難得能與杜清雪獨處,而何蓮,是個多余的存在。
終歸,他饒不了何蓮。
江景琛眸色幽邃,冷凝,像是淬了霜雪的箭雨,準確無誤直直射向何蓮,他削薄的唇輕啟,冰冷蝕骨而且攝人心魄的聲音緩緩敲落,深沉又激蕩:“雪兒,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下不為例!”
“滾!”
江景琛不容置喙的低冷嗓音回蕩在敞亮寂靜的辦公室,仿佛余音繞梁一般,久久難以平息,字字凝結了鑽心寒意,傳入何蓮的耳畔,敲落在何蓮的心扉上,隻一瞬間,何蓮就感覺到全身有一股寒意蔓延,肆虐,流竄至四肢百骸。
陰冷噬血,寒意滲人。
周遭溫度越低,冰雹將至。
何蓮眼淚直流,全身顫抖,微紅的臉色漸趨慘白一片,她身上流淌的血液都似乎停止流動了一般,心亂如麻,驚惶不安。
迫人的威壓,幾乎讓何蓮窒息。
這以往她恨不得天天待著的地方,現在避之不及,一刻都不願多待。
往昔她巴不得時時都能見著的江景琛,現在隻想遠離,江景琛的衝天怒火,不是她能承受得了的。
只是,她竟是不知,江景琛會那麽信任杜清雪,那麽維護杜清雪,那麽在意……杜清雪。
是她失策了。
可,亡羊補牢,為時晚矣。
何蓮撲簌簌直流的眼淚,盛滿不甘心,盈滿委屈與嫉恨,最終,眼淚沒入衣襟,隱入風中,風過無痕。
可何蓮心頭的憤懣不平噴薄欲出,連帶著鋪天蓋地的恐懼席卷而來,幾乎湮沒了她,讓她像是溺水的人兒,只是呼吸,都帶著忐忑,帶著痛意。
望著杜清雪唇角翹出一抹清麗脫俗的淺淺弧度,美好,耀眼,惹人炫目,似乎是在無聲地譏諷她,譏諷她的不知天高地厚,譏諷她以卵擊石的自不量力,譏諷她汙蔑人不成反而惹火上身……
她的趾高氣揚,盛氣凌人,她指責杜清雪時的信誓旦旦,自信滿懷,滿心以為杜清雪做事過當,犯了江景琛的忌諱,如此,杜清雪定然難逃一劫,水深火熱。
到頭來,事情反轉,杜清雪安然無恙,倒是她,似是成了犯了大錯的有罪之人。
憧憬的,沒有實現。
而現實,給了她狠狠一擊。
罪魁禍首,就是杜清雪!
此時此刻,何蓮恨恨想著要撕了杜清雪,起碼,要將她摔了一跤的疼痛全數還給杜清雪,她不好過,杜清雪也別想好過!
可衝動過後,便是狂風驟雨,地動山搖,這後果,她承受不住。
到底,在江景琛面前,何蓮不敢多加造次。
半分鍾後,何蓮勉強將亂糟糟的一頭思緒穩住,睫毛依然撲閃著,哆哆嗦嗦道:“江、江總,您別生氣,我、我這就走,馬上就走……”
江景琛身上凜然的壓迫感襲來,何蓮極力鎮定下來,但是,聲線裡透露出抑製不住的顫音,還是一下子就出賣了她止不住發慌恐懼的事實。
何蓮結結巴巴一說完,就想立刻走,不敢再多耽擱。
然而,何蓮的腳步好像是灌了鉛一樣,異常沉重,每走一步,都甚是困難,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
何蓮回過身,一步步往門口走。
江景琛面龐邪魅,棱角分明,俊美如斯,卻翻騰著一層蘊怒,黑沉可怖,陰冷森然,何蓮怕自己再不走,也許就真的走不了了。
識時務者,何蓮心頭沉甸甸的。
何蓮往門口走,相反,江景琛往裡走,走到杜清雪跟前。
江景琛低著頭,垂著眼簾,看著在他面前嫣然淺笑的杜清雪,他剛硬俊毅五官上的怒色已然不見,四周冷然氣勢冰霜融化,化作如黑夜一般濃墨重彩卻隱晦不明的柔情。
江景琛靜靜看著恬然靜美的杜清雪,眼神微怔,杜清雪開懷淺笑,乾淨純粹,卻魅人心魄,他望向她,她回以溫柔對望,不再像個刺蝟那般豎起全身的硬刺。
他在一點點靠近她,她靜坐,不動,不作聲,卻也沒有抵觸他的靠近。
似乎,在結婚以前,他看見過這樣恬靜又溫柔的杜清雪,但那,也只是她在宋雲傑面前綻放的美好。
對於他,杜清雪從不掩飾自己的厭惡。
結婚以後,他就再也不見她笑過。
至少,不在他面前笑過。
不管他對她如何好,可她從來都視而不見,待他,也從來都是呲牙咧嘴,冷言相向,鬧個天翻地覆,昏天黑地才肯罷休。
眼前的嬌小人兒笑靨明豔,清眸盛了一潭秋水,在粲然暖陽的照耀下,水波粼粼,亮亮的,觸到了他心底的一方柔軟,也照亮了他眼底一掠而過的黯然。
越看,越沉淪。
他繾綣的目光流轉在杜清雪身上,已忘了挪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