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這不像你
  薄被一落在杜清雪身上，杜清雪似是有感覺一般，清澈見底的秋眸漸漸睜開，入目所及的是黑白色調的一應擺設。

  陌生，卻又隱隱透著一點點熟悉。

  凝想了好一會兒，杜清雪的記憶才回籠，晌午，她來了江氏集團，現在，她應該是在江景琛辦公室的單間。

  依然記得，是她要求江景琛暫且放下手頭工作而好好休息的，當時，她與江景琛同床共眠的，姿勢親密，曖昧。

  左右他們是夫妻，盡管有些難為情，但她也沒拒絕。

  此刻，她身下是一個溫熱的身軀，耳畔是聲聲如鼓的心跳聲，杜清雪用不著猜，都知道她壓著的人是誰。

  肯定是江景琛，她壓著的人是江景琛。

  上了她的床的人只有江景琛。

  杜清雪垂著眼瞼撇了眼自己，見自己整個人都趴在江景琛身上，手腳都纏緊江景琛，幾乎不留一絲縫隙，立時，杜清雪羞紅了臉蛋。

  盡管已做盡親密之事，但與江景琛如此相纏，而且，似乎是她睡姿不雅，睡覺不老實，自己主動往江景琛身上靠，才有眼下這般姿態。

  越想，杜清雪臉越紅。

  她面薄，不大敢面對江景琛。

  複而，杜清雪重新閉上雙眸，故作熟睡的模樣，想再神不知鬼不覺地從江景琛身上挪下來。

  可惜，她忘了抬頭看，其實，江景琛已經先她一步醒了，將她豔紅色的臉蛋以及輕輕挪動的身子納入眼底。

  她一舉一動，離她近的江景琛都切身感覺得到。

  在杜清雪身子往身旁挪動了幾下後，江景琛輕輕揉了揉她一頭黑亮順直的頭髮，啞聲問道:“醒了？”他嗓音低沉，帶著醒後的性感。

  江景琛驀然出聲，驚了杜清雪一跳。

  挪著身子的動作僵住，杜清雪乾巴巴抬起頭，望入江景琛一雙深潭一般清寒卻又清明不見惺忪的星目，明顯，他是醒來有一陣子了，絕非是剛醒而已。

  她不雅的睡姿，他知道了。

  她嬌羞且窘然的樣子，他看得分明。

  她悄悄要從他身上下來的動作，落入了他眼底。

  “是，我醒了，我剛醒。”

  反正都是結了婚的夫妻了，是要睡一起的，她摟著自己的男人，也實屬正常，沒人會說她個不是，而且，自她重生以後，她就決定要抓緊江景琛了，絕不能讓其他環肥燕瘦鑽了空檔。

  江景琛是她的男人，這一輩子都是。

  日後，也早晚會再有夫妻之實。

  她親近他，親近自己的男人，並無任何不妥。

  如此一想，杜清雪多了些理直氣壯，也釋然了許多，俏臉上的紅暈慢慢退卻。

  杜清雪從他身上起來，坐在床沿。

  “睡得好嗎？”江景琛松了放在杜清雪纖腰上的手，掌心仍然殘留著她身上微熱的溫度，鼻翼之間盤旋著她身上散不去淡淡的馨香。

  “嗯，有你在，我睡得很好。”杜清雪脫口而出，有他在，她莫名地安心，枕著他的胳膊，聞著他身上的氣息入眠，她難得的睡了個好覺，一覺好夢。

  杜清雪嘴角上翹，眉眼微揚，睡了個覺後的她神清氣爽，神采奕奕。

  前世十年的唾罵凌辱，非人折磨，她不曾吃過一頓好飯，時常都是吃一些冷的餿的飯菜，有了上頓沒下頓，饑腸轆轆，饑寒交迫。

  再有，她不曾睡過一個好覺，非人折磨後留下一身傷痛，血痕遍布全身，冬日，身上單薄的一件褪色襤褸衣裳隻堪堪能避體，不能避寒，冷，也痛，相互交織，令她像是身處冰火兩重天一樣，夜不能寐。

  半夜醒來，是常有的事。

  冷醒，痛醒，亦或是驚醒。

  身處黑暗，就如同身處地獄，她孱弱的身軀仿佛秋天的枯葉一般，迅速潰敗，萎靡，凋零，隨著一陣風吹來，枯葉飛揚，墜入塵土，化作淤泥，是以，再不複光鮮，再不見光亮。

  杜清雪行走在黑暗中，看不到路的盡頭，只是一直走一直走，沒了江景琛，她的世界是黑暗的。

  當初，誠然滿身是傷，身體破敗，過著不見天日的生活，承受著一次次冷嘲熱諷與不堪的羞辱，可杜清雪都一一挺了過來。

  那時，她不是沒想過自殺。

  苟且活著，痛不欲生。

  死，她不怕。

  她怕的是，死後的世界裡再也沒有了江景琛。

  那個寵她入骨愛她如命的江景琛。

  起碼，在臨死之前，她想見江景琛一面，當面道聲歉，訴說自己的悔恨。

  然而，事出所料，猝不及防，在她入獄後的三年，江景琛死了，死於胃癌，也死在……她之前。

  江景琛連她道一聲歉的機會都不給她。

  甚至，她連他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只是從杜月笙嘴裡得知了他的死訊。

  是她不夠好，是她害了他。

  杜清雪的心緒陡然一轉，想到自己做出了很多糊塗事，害人害己，一世悲涼，她不免悲從中來，笑容凝固在臉上，微揚的眉眼低低垂著，黛眉輕蹙。

  杜清雪面露悲傷，情緒變幻極快，一直注意著她的江景琛一目了然，削薄的唇輕啟:“睡得不好，也沒關系，你實話說就好，沒必要跟我撒謊，這……不像你。”

  杜清雪一向坦率，直言不諱，面對他，她從來都是一臉譏諷，厭惡，從來都不會好言好語，連一個好臉色都吝嗇給他，從來都是唾棄恥笑他，有時氣急了，她更是毫不留情地直接上手又捶又打。

  只是，今天例外。

  她難得對他好，關懷備至，遍遍叮囑，親自送飯，肯陪著他睡在一起，相擁入眠，不再給他臉色看，不再揪著他一個勁責罵，不再抵觸他一再的靠近，親昵。

  杜清雪願意與他好好過日子。

  一覺醒來，他睜開雙眼看見的第一個人是懷裡的她，她嬌美，恬靜，一下子觸動了他內心的柔軟。

  其後，杜清雪滿目低落，再無一點粲然笑意，貌似這一覺睡得不算好，端看她難看的面色就知道了。

  或許，只是因為與她睡在一起的人是他，而非她一心念著的宋雲傑，所以，她睡不好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