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不似人
進而,經由杜清雪這一拉扯,用力過猛用勁過度的宋雲傑止不住腳步,仿若刹不住車一般,他直接撞在了牆面上。
驀地,他的額頭上掛了彩。
鮮血直流,流個不停,汩汩而出。
這一撞,宋雲傑倒是沒有什麽傷筋動骨,只是額頭上的鮮血淋漓,傷勢看上去嚴重,看著可怖,令人無端地心生恐慌。
實則,即便是傷了,但是,卻並不會危及生命。
宋雲傑被撞疼了,隻覺得自己腦袋似乎要炸裂一樣,頭腦嗡嗡直響,有耳鳴恍惚的瞬間湧現,頭暈腦脹。
宋雲傑一雙俊氣的眉頭直皺,眼眶濕潤,盈出一股淚意,混合著鮮血順著一點點流淌而下。
也不知,他一個大男人怎麽就流了淚。
在人前,宋雲傑向來不輕易流淚,在人前流下的眼淚,會讓他感到難堪,覺得屈辱。
但是,他不願意做的事情,卻偏偏在他看不起的人面前上演。
這不止是一種屈辱,更令人難以忍受,卻又無可奈何。
宋雲傑憤怒,皺緊了的眉頭盡顯不滿,他被撞得一時間摔在了地上,人暈乎乎的,全身無力,站不起來。
人的一生的狼狽,他正在一件件一樁樁地經歷。
所有糟糕的一切,都似乎砸落在他身上,使他煩悶不已,難以釋然這一種日趨消沉的情緒。
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無非是江景琛,是杜清雪,他恨他們。
宋雲傑捂住溢出點滴鮮血的額頭,昂著頭,看向仍舊一身清冷不為所動的杜清雪,他咬牙道:“雪兒,你可真無情,真冷血!我竟是沒想到,你居然想讓我死!”
杜清雪那一股扯過他的勁頭是尤其大的,沒有半分留情,仿佛要將他撞得頭破血流亦是不手軟。
縱然他死了,都似乎與她無關。
她並不在意。
想到這兒,宋雲傑恨恨的同時,夾雜著漫漫怒意的一席話裡滿是對杜清雪不加遮掩的控訴。
杜清雪聞言,先是冷冷笑出了聲,如畫般漂亮眉眼之間的譏峭鮮明,明顯,淺粉色的紅唇在暖意蔓延的陽光下泛著絲絲涼意。
她勾唇道:“宋雲傑,你倒也有自知之明,是啊,也確實,我是想要你死。”
她是想讓宋雲傑死。
卻不是讓宋雲傑這麽輕易地死了。
倘若,就這麽讓宋雲傑輕易死了,只會是便宜了他。
她也難消心頭之恨。
只有慢慢折磨宋雲傑,讓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失去曾經擁有的一切,體會著一窮二白,再無希望的歲月,任由風霜雨雪的摧殘。
在黑暗之中瑀瑀獨行。
在風浪之中垂死掙扎。
在歲月消磨之中了卻殘生。
灰敗的人生,沒有盼頭。
看不見希望的腳下的路,心中的悲戚漫漫溢出,直至吞噬了自己的整個生命。
從此,宋雲傑所有的一切不再如同前世的軌跡一般順利,而是蜿蜒曲折,是坎坷難行,是一步步走向衰亡,一步步走向毀滅……
前世之因,便是由宋雲傑今生來償還。
宋雲傑終歸是躲不過這一劫。
正如,曾經她的無助,絕望,心痛到難以呼吸,心碎一地,心臟是鑽心的疼,令她幾欲昏死過去。
可最終,她還是強撐著,挺過了灰色與絕望並存的一段歲月。
而那時,支撐她活下去的唯一動力,便是江景琛。
江景琛在她心裡的重要性,早已在不覺然之中與日俱增,難以言喻。
杜清雪踩著一雙微微尖細的涼鞋,襯著她雪白瑩亮的腳踝,顯得她長腿高挑勻稱,胖瘦有致。
杜清雪深深地望向宋雲傑,從上而下掃視著坐在地上一臉淌著淋漓鮮血狼狽模樣的宋雲傑。
她勾出冷笑,淺淡的笑容裡浮現出在報復之後的暢快淋漓之感。
宋雲傑惹火紅色一般的血液滲出,這火焰似的顏色映入杜清雪的清亮的瞳仁裡,讓杜清雪嬌俏臉上綻放的笑容越冷,越顯冶豔。
忽而,杜清雪開口道:“宋雲傑,我問你,現在,你覺得疼嗎?”
杜清雪聲線清幽,不複清甜,似是從一個幽遠的地方傳來,嗓音裡透著一股不符合她年紀的成熟,滄桑,還有隱匿著風雨飄搖過後的風霜,淡然。
前世種種浮於眼前,讓杜清雪心情漸漸地複雜起來。
她明明是在看著疼得直皺眉頭的宋雲傑,卻又像是透過今生的宋雲傑這一張臉,問了的是上一世的他。
撞了頭,她想,他是疼的。
但是,明知他疼,她依舊問他,當前,她是在尋找一個答案,是在對過往回憶的一種交代。
在前世,春風得意一生順風順水的宋雲傑應該到死都沒有這麽心酸落寞過,沒有這麽頹然沮喪過,沒有這麽狼狽毫無形象過……今生,他倒是全都體會到了。
這傷,這疼痛,一樣是前世宋雲傑不曾經受過的。
但是,今生,宋雲傑得意順遂的一生的軌跡被書改,偏離了原有的方向,當前,他撞了頭,傷著了,鮮血直流。
瞧他皺眉,額頭上布著一層虛汗的模樣,分明,他覺得疼的,是痛苦的。
可是,一個無情無義,沒有心了的人,自私到了極點,人性早已泯滅,宋雲傑似是沒有感情的石塊一樣,心腸冷硬,絕情。
她幫了他很多,也付出了很多,一直都在陪著他,多年以來,亦是如此,卻終究是觸動不了他,溫暖不了他。
這樣一個人前人後表裡不如一的宋雲傑,分明是人,卻又不似人。
在前世,在她印象裡,在她面前,宋雲傑鮮少受過傷,幾乎不曾在她面前這麽不顧形象的哀呼,哀嚎。
可是,到底,早已沒有心了的宋雲傑也會覺得疼嗎?
也會怕疼嗎?
那麽,在她入獄的那一段曾令她一回想起來便止不住心顫止不住悚然的歲月。
她瘦骨嶙峋的身上遍布著累累傷痕,髒汙的俏臉上盡是橫七豎八溝壑一般的傷口,舊傷未好,又添新傷,這都是常有的事情,屢見不鮮。
她備受折磨的事情已不是一天兩天了,而是素來如此,一年複一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