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樂哥讓魏謙先上著白天的班,等胳膊拆石膏了,就轉到晚上去。
夜總會的夜班待遇非常好,兩撥人倒班,一個班只有四個小時,錢卻是白天的三倍,這意味著他每天隻上四個小時的班,就能讓自己一家人過上非常寬裕的日子——當然,拿高薪的是打手,不是麻子那種苦哈哈打掃衛生的小弟。
以魏謙的資歷,原本是不能上這個榮耀的夜班的,樂哥為了表示親近,親自和經理吩咐了,破格提拔。
麻子羨慕得不行,魏謙卻沒什麽喜色,煙抽得反而更凶了。
前途凶險而迷茫,即使魏謙是個錢串子,他也很難對那些多出來的收入表達喜色了。
這一天,宋小寶和魏之遠放學回家,魏謙把一個兩斤多的小西瓜一切兩半,讓他們倆一人一半拿杓子挖著吃,吃完寫作業去。
宋小寶盤腿坐在沙發上,吃得滿嘴都是西瓜湯,興致勃勃地邊吃邊說:“哥,妞妞姐死了。”
魏謙一愣:“誰?”
“妞妞姐,這麽高,臉上有兩個小窩窩,眼睛是這樣的,梳……這樣的頭髮,在前面小平房那邊住……。”宋小寶描述眼睛就伸手撐開自己的眼睛,描述到頭髮就去揪自己的頭髮,一席話說得手舞足蹈,全是肢體語言,可見她一年級語文就不及格是有原因的。
魏謙往後一仰,躲她遠了點:“你給我坐好了,好好說話,噴我一臉——死了?怎麽死的?”
“這樣死的。”宋小寶說完,原地翻起白眼,抱著她的半個西瓜往旁邊一倒,一行西瓜汁應景地從她嘴角淌了出來。
魏謙:“……。”
他的小妹妹盡管還年幼,可有一種透過現象刺穿本質的超凡脫俗的模仿能力。魏謙第一次覺得這丫頭長得不好看也挺可惜的,不然等她長大了,說不定能當個演員。
魏之遠在旁邊冷靜地補充說:“吃耗子藥死的。”
宋小寶從死亡狀態裡複蘇,忙問:“你怎麽知道的?”
魏之遠像個見過大世面的人那樣淡定地說:“她嘴裡吐白沫,臉是那個顏色的,肯定是吃耗子藥死的,我以前見過。”
宋小寶崇拜地說:“你怎麽什麽都見過?耗子藥好吃嗎?”
魏之遠被她這蠢得超出預期的問題問得眉尖一跳,三秒鍾以後,他決定配合這個腦供血不足的蠢貨,於是用一種嚴肅正經的口氣說:“還行吧,花花綠綠的,紅的是西瓜味的,綠的是蘋果味的,耗子都愛吃。”
宋小寶眼巴巴地:“脆麽?”
魏之遠:“脆。”
魏謙:“……。”
魏之遠畢竟是個孩子,魏謙其實看得出,他有時候故意裝傻,不過魏謙一直以為小遠是在討好小寶,沒往自己身上想過。
……畢竟,他一生中鮮少得到關懷,連自己都會忽略自己。
這件事原本魏謙聽過就算了,因為他到最後也沒能通過小寶的敘述想起“妞妞”是什麽人。可是這件被他忽略的事並沒有過去,傍晚,三胖和麻子一起買了菜,到他家來做飯,端菜的時候,三胖故意不滿地踹了魏謙一腳:“老子來伺候你當大爺的是吧?別坐那等吃,不是還有一隻手呢嗎?拿碗筷去!”
魏謙揚聲:“麻子!”
麻子利落地答應一聲,就要替他去幹活,被三胖眼睛一瞪給嚇得縮了回去。
“麻子啊,”魏謙慢慢騰騰地站起來,中肯地評價說,“您老人家可真是慫得難受啊!”
麻子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美滋滋地說:“是呢!”
魏謙:“……。”
魏謙晃蕩到廚房,腳尖挑開櫃櫥,懶洋洋地往小屋看了一眼,那倆小崽子終於消停了,一人佔著一個桌角,對著寫作業。
魏謙心情忽然無法抑製地好起來,感覺屋子裡有這麽兩個會喘氣的小東西在,顯得像個家了。
“謙兒,”這時,三胖突然開口說,“這兩天看著點咱妹妹小寶,放學了別讓她出去瞎跑。”
魏謙隨口應了一聲:“怎麽了?”
三胖說:“你知道妞妞吧?”
魏謙:“嗯?”
“前邊住著,扎小辮的那個,比小寶大一歲。”三胖往倆小的屋裡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湊在魏謙耳邊說,“那丫頭今天下午沒了,自己吃耗子藥死的。”
魏謙懶得聽這些別人家的破事,他自己的破事都慮不過來呢,於是不耐煩地看了三胖一眼:“我看你是閑得蛋疼吧胖子,一天到晚不是說媒拉纖就是三隻耗子四隻眼的破事,你……。”
三胖表情凝重地在他受傷胳膊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一巴掌:“你他媽小點聲!”
“嘶……我揍你……。”
三胖嚴肅地說:“你聽我說!那小丫頭是被人糟蹋了,孩子膽小,好幾天過去她都不敢告訴大人,這兩天天熱,聽說最後下面都化膿了,也不知道受多大罪,再不敢說,昨天一時沒想開,自己吃耗子藥自殺了——你對你妹妹上點心行不行?”
魏謙皺著眉看了他一眼:“扯淡……。”
“誰跟你扯淡?有拿這事扯淡的麽,人都死啦!我有那麽缺德嗎?”三胖瞪了他一眼,“我他媽跟你說正經的呢,這兩天把咱妹妹看緊點,聽見沒有?”
魏謙難以理解地伸手在自己腰上比劃了一下:“那小屁孩細胳膊細腿的,往那一戳不就是根筷子嗎?有什麽好那個的?誰啊?有病嗎?”
“跟你丫個不開竅的孫子說不清楚,每天就認識錢,就知道打架,你還知道什麽?”三胖不耐煩地揮揮手,“有些人就是對著正常女人硬不起來,有喜歡那種沒長大的小孩的,還有喜歡男人的呢——妞妞她媽都快哭成神經病了,嚷嚷著要報警,現在被她奶奶給鎖在家裡了。”
聽見“男人”倆字,魏謙不適應地皺了皺眉,又問:“幹嘛不讓報警,她奶奶老得癡呆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