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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煙雨情:風雨濃胭脂亂》第35章 心字成灰(1)
  第35章 心字成灰(1)
  陳文德高高大大地站在門口,低頭盯著茉喜看了半天。從他這個居高臨下的角度看過去,能看出茉喜瘦成了一副骨頭架子,新上身的小夾襖都被她的薄肩膀撐得棱角分明。這個茉喜比先前的茉喜小了一圈,然而顯出了清晰苗條的身段,仿佛在一眨眼的工夫,她就出落成人了。

  陳文德沒聽說她有什麽病,但是此刻回憶起前些時日的光景,他想起茉喜近來的確總是懨懨的沒精神。他還以為這小娘們兒是懷揣著外心,跟著自己把她跟委屈了,然而如今再瞧她這個表現,仿佛又不只是如此。

  把自己的上衣脫下來,他彎腰給茉喜披了上,然後也蹲了下來。

  “哎!”他大剌剌地開了口,“小姑娘,怎麽了?聽見你姐姐走,你也活了心了,是不是?”

  茉喜把兩隻手撂在膝蓋上,深深地低著頭,不言語。

  陳文德歪身從褲兜裡掏出了煙盒,打開盒蓋抽出一支煙叼了上,他起身回屋給自己點了火。然後重新回到茉喜身邊蹲下來,他用兩根手指夾著香煙深吸一口,然後噴雲吐霧地抬起夾煙的手,用無名指和小指撓了撓鬢發,“就那麽不願意跟我嗎?說說吧,你到底是嫌我哪一樣?錢我有,兵我也有。嫌我歲數大?我剛三十出頭,還不至於老到招人嫌吧?”

  說完這話,他又吸了一口煙,然後伸了脖子歪了腦袋,要去看茉喜的臉。然而茉喜幾乎是把頭垂到了雙膝之間,他沒能看到茉喜的臉,只看到一滴很大的眼淚啪嗒一下,墜落在青石板地上,摔成八瓣。

  一隻手伸到了他面前,奪過了他手中的香煙。把煙卷送到口中狠吸了一口,茉喜隨即抬頭呼出了長長一道青煙,姿態嫻熟,仿佛曾經演練過無數遍。

  然後扭頭對著陳文德一笑,有眼淚順著她的面頰滾下。陳文德凝視著她,看她淚珠剔透、眼睛晶瑩。這一刻他想這小娘們兒真好看,這小娘們兒就是伸手跟自己要金山銀山,自己也得給,並且是高高興興地自願給。

  與此同時,鳳瑤坐在一輛大馬車裡,正在往百裡之外的洪城縣去。兩匹拉車的大馬撒歡似的齊頭並進一路小跑,車內的鳳瑤就因此飽受了顛簸。

  顛簸的滋味是不好受的,然而鳳瑤此刻不覺疼也不覺苦。靈魂出竅了一般,她耳邊總回響著茉喜的言語。她的身體僵硬麻木了,但是腦子還活著。她在想,從頭到尾地想,想茉喜,想萬嘉桂。

  鳳瑤總認為茉喜是十五歲,在去年之前她總認為茉喜是十二歲。

  無論是十二還是十五,都還是小姑娘,都還是小女孩子。鳳瑤不相信小小的茉喜會與男子有私情。茉喜在她面前從來不講男人,也從來不曾對哪個男人眉飛色舞過,所以,她不信茉喜會有錯。

  錯不在茉喜,那麽在誰?當然、也只能,是萬嘉桂。萬嘉桂是個軍人武夫,她不止一次地見他流露過粗野相,他又是個跑過東洋帶過兵的老江湖,人高馬大、見多識廣。他擺弄茉喜,還不像玩似的?可茉喜受了欺負為什麽不說?因為他是自己的未婚夫嗎?傻茉喜,傻死了!他不好,我們就走,我們自做自吃,餓不死的!

  鳳瑤坐在寒冷的馬車裡,一路不吃不喝,慢慢地把眼淚流乾。

  在馬車和隨行隊伍將要到達洪城縣時,萬嘉桂帶兵出了城。

  現在事情已經是很清楚了,陳文德在他身邊安插了眼線,除夕夜那一場偷襲戰,根本就是一場蓄謀已久的裡應外合,否則他的兵縱是敗,也不至是那般的一敗塗地。

  陳文德的確不是好惹的,他和他的殘兵敗將們在山溝裡縮了好幾個月,一聲不吭,讓萬嘉桂還以為他元氣大傷,已經要死了,沒想到他是養精蓄銳,沒想到他是不乾則已,要乾就乾一場狠的大的!
  文縣丟了,在那之後不久,文縣周遭的幾個小縣城也失了守,全成了陳文德的地盤。局勢已經這樣糟糕,而他大著膽子擅作主張,又主動地給陳文德讓出了一座縣城。為什麽?當然是為了鳳瑤和茉喜。

  萬嘉桂是講道理講邏輯的,並且不是吳三桂的性情,自認為乾不出“衝冠一怒為紅顏”的事情。然而事到臨頭,他的道理和邏輯全崩塌了,他隻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地盤丟了可以再搶,可人沒了,就是徹底地沒了!

  鳳瑤和茉喜是因為他才落了難,如果她們安安穩穩地待在北京城裡,或者她們和自己全無關系,只是城裡女中的教員,陳文德會綁她們的票嗎?
  白白地讓給陳文德一個縣,萬嘉桂知道孟師長饒不了自己,不過硬著頭皮,他還是發了撤退令。先用一個縣,換回鳳瑤;再用八十萬發子彈——本來對方是要一百五十萬發,經過了討價還價之後才減到了八十萬發——換回茉喜。

  一座縣城加上八十萬發子彈,萬嘉桂不知道這樣巨大的代價傳到孟師長耳朵裡,對方會不會在盛怒之下斃了自己。

  臨近傍晚,天還大亮的時候,陳文德的隊伍把鳳瑤送到了洪城縣外。

  萬嘉桂大踏步地走到馬車旁,掀開簾子向內望去。鳳瑤還穿著過年時的棉衣服,袖口前襟明顯髒了,一張臉也瘦得見了輪廓。木然地和萬嘉桂對視了一眼,當著車外無數的人,她沒言語。

  萬嘉桂向她伸了手,同時輕聲呼喚道:“鳳瑤。”

  鳳瑤微微地一點頭,然後彎腰起身,踉蹌著邁步下了馬車。在寒冷的晚風中勉強站立了,她扭頭去望遠方那輪火紅的斜陽。這一刻她很孤獨,比在文縣做俘虜被囚禁時更孤獨。那時候,茉喜與萬嘉桂都是她的念想,身邊沒人,心裡有人;但是現在,茉喜是遠遠地留在那舊地方了,萬嘉桂在她眼中,也換了一副陌生的面孔。

  孤零零地站在荒野地上,她沒爹沒娘沒有家,什麽都沒了。

  陳文德的隊伍不敢在萬嘉桂的地盤上久留,見鳳瑤落了地,便要告辭返回。鳳瑤稍稍地回了一點神,連忙從衣兜裡取出了那條水紅手帕,交給了領頭的小軍官,“勞您把這個帶給我妹妹,見了這個,她就知道我是平安地到了。”

  小軍官接了手帕,然後領著他的小隊伍和大馬車很快走了個無影無蹤。

  萬嘉桂見鳳瑤面無血色,眼睛裡都沒了光彩,便扶著她往城門外的汽車裡走。當著部下軍官的面,他不好意思對著鳳瑤噓寒問暖,於是隻讓汽車夫發動汽車,把他們全送到城內的團部裡。

  團部是一處方方正正的小院落,萬嘉桂如今就在團部之中暫住。下了汽車進了院子,萬嘉桂終於開了口,“鳳瑤,對不起,我連累了你。”

  鳳瑤一言不發,垂頭跟他走進了廂房。廂房是裡外兩間,外間已經擺好了晚飯和熱水。萬嘉桂進門之後,潑潑灑灑地倒了一杯熱茶,雙手端著遞向了鳳瑤,“餓不餓渴不渴?這些天你有沒有受委屈?”

  這一回,鳳瑤終於轉向了萬嘉桂。

  “你不打算問問茉喜嗎?”她聽見自己開了口,聲音低而沉,像極了她的母親。

  萬嘉桂愣了一下,“茉喜她——”

  未等他把話說完,鳳瑤忽然爆發一般地高聲哭道:“你不是人!”

  瘋了一樣抬起手,她狠狠摑向了萬嘉桂的面孔。在一聲突兀的脆響之中,她語無倫次地又說了話:“她有了你的孩子,她說她有了你的孩子!茉喜,有了你的孩子!”

  眼淚滔滔地湧出來,瞬間流了她滿臉。這是她生平第一次打人,一巴掌抽出去,耗盡了她周身所有的力量。可是哆嗦著站在原地,她忽然不在意自己的狂暴與失態了。非得這樣才行,非得打出這一巴掌才行,否則她就要傷心死了,她就要仇恨死了!

  萬嘉桂挨了一巴掌,然而紋絲不動,單是怔怔地盯著鳳瑤,“茉喜……有了孩子?”

  鳳瑤抬手一指門口,亂發披了她滿臉,她歇斯底裡地喘息著說道:“去把她救回來,你不是很了不起嗎?去把她救回來啊!她救了我,現在輪到你去救她!她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你的孩子,難道你要把她留在陳文德那裡?”

  萬嘉桂後退了一步,隨即扭頭衝向門外——他要讓人快速調集子彈,好盡早把茉喜換回來!
  一夜過後,陳文德收到了萬嘉桂發來的急電,讓他準備釋放茉喜和接收子彈。在上一次的交易中,陳文德基本算得上是言而有信,說把鳳瑤送過去,就真的全須全尾送了過去,所以這回的交易也進行得很順暢,陳文德讓萬嘉桂把裝著子彈的大馬車往文縣方向趕,自己這邊的人迎過去,只要見了子彈的影,就立刻像送鳳瑤一樣,把茉喜也送過去。

  這是一件保密情報,除了他和他部下的一位蘇團長之外,再無旁人知曉。讀過萬嘉桂的急電之後,他讓蘇團長帶著整團的人馬悄悄出了發。

  護送鳳瑤去洪城縣的小軍官回來了,將那條水紅色手帕交給了茉喜。茉喜接了手帕,有心向對方問問鳳瑤的情形,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沒什麽必要。還有什麽好問的呢?鳳瑤已經又和萬嘉桂會合了,也許鳳瑤會對萬嘉桂質問一番,甚至是鬧一場,不過問完了鬧完了,他倆依然是一家。鳳瑤那個軟綿綿的性情頭腦,鬥不過萬嘉桂的。

  攥著手帕回了屋,她一聲不吭地上床躺了,希望萬嘉桂看在孩子的分上,會來救自己。她現在身體實在是虛弱得很,真是沒有登高上遠,午夜逃亡的本領了。

  就在這天中午,蘇團長和萬嘉桂的軍隊交了火。上一筆交易是真,不代表這一筆交易也是真。蘇團長出其不意地動了武,生生搶走了萬嘉桂送來的八十萬發子彈。而這一方的戰火還未停息,那一方陳文德大部隊已經開向洪城縣,毫無預兆地開始了猛攻。

  茉喜人在文縣,戰場上的消息她是一點也不知道。她眼巴巴地等著萬嘉桂來救自己,從早到晚地等,足足地等了一個禮拜。

  一個禮拜之後的這天下午,陳文德笑眯眯地回了來。先前的交易他一句不提,隻告訴茉喜:“你姐夫帶著你姐姐跑啦。”

  茉喜本是病懨懨地躺在床上,聽了這話,她一個翻身便坐了起來,“什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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