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相愛就一定會有傷害(2)
  可是眼皮無比沉重，無論我怎樣用力也無法睜開，索性放棄了掙扎，安靜地躺在病床上。

  來來回回的腳步聲，輪子接觸地面的聲音，低低的說話聲……

  半夢半醒之間，我突然感到一雙熟悉又冰涼的手輕柔地撫上我的額頭，仔細地探了探。

  清爽又讓人心安的氣息頓時讓我的焦慮減少了幾分。

  這感覺……

  是尹世崇嗎？
  我艱難地動了動眼皮，咬咬牙，猛地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白色，視線有點模糊，我伸出僵硬的手，用力地揉了揉眼睛，才將眼前的一切看清楚。

  “喀喀……”

  我剛想開口說話，嗓子卻乾澀得要命，我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你醒了？”尹世崇帶著驚喜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嗯……”我皺著眉頭勉強答應了一聲。

  不等我開口，尹世崇就遞來一杯溫度剛好的白開水，送到我的嘴邊。

  溫溫的液體滑過乾澀的嗓子，我頓時感到舒適了許多。

  “我……睡了多久？”

  “整整一天。我不知道如何聯系你的父母，所以只能由我照顧你了。”

  他認真地看著我，然後起身拉開窗簾。

  瞬間，整個病房被黃昏的綺麗色彩所覆蓋，不再死氣沉沉，多了幾絲神秘感。

  是啊，媽媽總是很忙，還是不讓她知道比較好吧……

  桌子上一束潔白清新的雛菊散發著幽幽的香氣，花瓣上還沾著水珠，晶瑩剔透。

  “你……有心臟病嗎？”尹世崇打破沉默，轉過身來，好看的眉頭皺了起來。

  我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咬緊下唇，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告訴他嗎？我有這樣一個不健康的身體？
  從小到大，我都小心翼翼地將這個秘密隱藏起來，盡量不讓其他人發覺，更不讓它成為我生活的障礙，可它總是在不經意之間暴露出來，打亂我的生活。

  可是……

  此刻看著尹世崇認真的眸子，裡面沒有一絲鄙視或同情的神色，而是滿滿的擔憂和關切。

  這樣仿佛可以融化寒冰的目光，這樣溫柔的他，瞬間讓我卸下了所有的疑慮和防備。

  沒有再多思考，在他那樣的目光下，我勇敢地點了點頭。

  05
  沉默。

  心臟緊張地跳動著。

  尹世崇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像是在思索著什麽，然後邁著緩慢的步子走到了我的床前。

  黃昏的光芒在他的周身跳躍，如同頑皮的精靈一般，偶爾停留在他的肩頭，將他襯得如同一個流落凡間的天使。

  我呆呆地望著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他想做什麽的時候，竟被他一把拉進了懷裡，鼻間滿是他身上熟悉的氣息。

  我一動也不敢動，一聲也不敢吭，只能感到臉迅速發燙，乖乖地待在他的懷裡。

  他……難道是以這種特殊的方式來表達他的歉意嗎？還是另一種方式的同情？

  難道他對我……

  另一個念頭在腦中不停地出現，可我不敢認真地去想，生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房間裡異常安靜。

  我們的呼吸交織著。

  不知過了多久，他微涼的聲音帶著無法抗拒的溫柔從發頂傳來。

  “美熙，對不起。”他的聲音很輕，“是我害你病發了對嗎？真的對不起。”

  一時無法適應他這樣的轉變，加之和他如此近距離的接觸讓我幾乎無法呼吸，我根本說不出話來。

  夕陽鋪滿房間。

  桌上的雛菊散發著清新的氣息。

  他又將我抱得更緊了些，並繼續說道：“你暈倒的時候，我真的很緊張……”他喃喃說著，“那一刻我才明白，我真的很害怕失去你。”

  天啊！

  我感到自己的臉頰一下子變得滾燙。

  面前的這個人還是平日裡那個冷冰冰的尹世崇嗎？他居然可以用如此溫柔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小心地控制著自己的呼吸，嘴角卻不停地向上揚起，喜悅再次填滿了心臟。

  “你……難道……”我小心翼翼地問道，生怕這是一個容易被驚擾的夢境，“喜歡我嗎？”

  為了我和別人打架。

  還說出這樣的話。

  他會不會是喜歡上了我呢？
  可問出這樣的話後，我便意識到了自己的魯莽，不禁後悔不已，卻無法收回，只能尷尬地等待著尹世崇的答案。

  可我得到的只是良久的沉默。

  我有些失望地從他懷裡抬起頭，卻看到了他迅速漲紅的臉頰，仿佛飛上了兩朵紅霞一般。

  這算是回答嗎？

  清涼的晚風從窗外湧進來，我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

  尹世崇起身將窗戶關上，並拉上了一邊的窗簾。

  這時我才想起，從醒來後，我就沒有看到鄭亦晨。

  我本想問一問鄭亦晨的去向，但想起他們之前的衝突，我選擇了沉默，打算等身體好起來自己去找他問個清楚。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此不易地失而復得，我不想再一次失去。

  尹世崇在安頓好了一切後，又為我準備了晚飯才離開。

  整個過程，我的目光都停留在他身上。這個家夥好像是害羞了，不敢正視我的眼睛。

  “醫生要你好好休息。”剛剛擰開門把手打算離開的他，突然轉過頭來叮囑我，“你不要亂跑，在這裡好好待著，知道嗎？”

  “知道……”我有意拉長聲音，假裝不耐煩，其實內心滿是欣喜。

  “嗯……”他滿意地點了點頭，才放心地離開。

  門被輕輕地關上，他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視線裡，隻留下他身上特殊的氣息，彌漫在病房中。

  我失神地盯著門口，就仿佛他還站在那裡一樣。

  窗外，夜色漸漸彌漫開來。

  我回想著發生過的事情，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06
  住院的日子雖然枯燥，但還好有宋娜娜經常來看我。更讓我吃驚的是，蘇萊娜竟也來看了我。

  至於尹世崇……

  我心不在焉地拿著一本書，悄悄地打量正在幫我準備午餐的他。

  自從那次他對我說了類似“表白”的話後，我發覺他對我的照顧越來越細心，也越來越溫柔，和我曾經認識的那個尹世崇完全是兩個人。雖然他有時還是會冷著臉，一言不發，但總是有求必應。

  他甚至買來一串風鈴掛在窗前。

  風吹過，風鈴發出叮叮當當清脆的聲音。

  陽光落在上面，反射出燦爛的光芒。

  我總是忍不住伸出手去觸碰那幾道澄淨又柔和的光，舒心的溫暖便會從指尖一直傳達到心臟。

  至於鄭亦晨，我這些天都沒有看到他……

  可每次去醫院花園散步回到病房後，我總會發現桌上的花瓶中換了新鮮的雛菊，為房間增添了幾絲生氣。

  我已經問過尹世崇和宋娜娜，他們都不知道是誰送的。

  所以除了他們，也就只有鄭亦晨那個家夥了。

  輕輕地捏了捏花瓣，手指頓時染上了花朵的清香，我有片刻的失神：鄭亦晨他到底去了哪裡？

  微微的不安再一次讓我感到擔憂。

  他為什麽有意回避我？

  住院的第六天，他還是沒有出現。

  我想出了一個辦法，決定抓他一個現形！
  天空陰沉，像是要下一場瓢潑大雨。雲朵大片大片地聚集在天空之中，遮擋住耀眼的太陽。

  原本該去散步的我，悄悄地躲在了病房的門後，連大氣也不敢出。

  我緊緊地盯著走廊來來回回的身影，期望可以看到鄭亦晨捧著一小束新鮮的雛菊向我的病房走來。

  耳邊回蕩著人們的腳步聲，我努力地捕捉那熟悉的身影，一刻也不敢放松。

  突然，一絲若有若無的薄荷氣息遠遠地飄了過來，我的精神為之一振！
  一定是鄭亦晨來了！
  想到這裡，我緊貼牆壁，一動也不敢動，從門的縫隙中看到鄭亦晨的身影越來越近。

  他走得很急，像是害怕被發現一般。

  他身上的薄荷氣息混在消毒水味道中顯得特殊又迷人。

  許多天沒有看到他的我竟有些激動。

  眼看他越來越近，最後小心翼翼地停在病房的門前，向裡面張望著。

  一束還沾染著露水的雛菊依偎在他的胸口。

  看到病房中沒有人，他歎了口氣，大步走了進來，迅速將那束舊的雛菊換下，插上新鮮的花。

  就在這時，我猛地衝了出去，用盡力氣對他吼道：“鄭、亦、晨！”

  我伸出一根手指直直地指著他。

  聽到我的聲音，鄭亦晨的肩膀明顯僵硬了起來，他難以置信地回過頭，瞪大眼睛看著我。

  因為過於心急，我有些急促地呼吸著，又連忙向門口處移動了兩步，生怕他一個大步從病房逃了出去。

  我一定要問清楚他這些天消失的原因！

  “美熙？你……”

  “我什麽！”我回手啪的一聲將門關上，“你一定要給我解釋清楚，為什麽會消失這麽多天！”

  他為難地望著我，頭微微垂下，蓬松又自然的栗色頭髮遮住了他那雙狹長明亮的眸子。

  窗外不知何時已經下起了細細的小雨，雨滴溫柔又急切地拍打在乾淨的玻璃上。潮濕又清涼的氣息爭先恐後地擠進病房。

  他少見地沉默著，像是不知所措，又像是不想解釋。

  我指著他的手緩緩地放了下來，委屈地看著他。

  “我做錯什麽了嗎？”

  “沒有……”他慌忙回答。

  “那你為什麽不見我，也不給我一個解釋？”

  只見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原本自然垂在身子兩側的手也握成了拳頭，微微顫抖著。

  雨滴敲打玻璃的聲音，無比微妙地襯托著這個房間的寂靜。

  我安靜地站在那裡，執拗地等他給我一個答案。

  過了好久，久到我的雙腳都有些發酸了，他才輕聲對我說：“對不起，美熙，我覺得我會傷害到你。我總是會一不小心傷害到你，不是嗎？就像這次……”

  他的話語帶著濃濃的憂傷。

  我愣愣地望著他，隨後長出一口氣。

  他並不是認為我是一個麻煩所以才躲著我，這樣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我輕輕地揚起嘴角，走到他面前認真地盯著他的眼睛問道：“你為什麽會這麽想呢？”

  他扭過頭，像是在躲避我的目光。

  他凝視著那束雛菊，然後伸出手，溫柔又緩慢地撫摸著花瓣，揚起一絲苦笑：“你很小的時候，我就害得你住進了醫院。”

  “事情早就過去了，而且我現在好好的，不是嗎？”

  “可是我無法釋懷。”

  他的眸中閃過一絲悲傷。

  “我真的很愧疚……”他喃喃地說，“因為兒時的任性讓你住進了醫院，好不容易再次相逢卻又發生了同樣的事情，我真的是你命中的克星嗎？或許我應該離你遠一點兒，你才能過得更好，不是嗎？”

  看著他傷感的神色，我不由得一陣心疼。

  原來這個家夥，這麽多年都活在這樣的自責裡嗎？
  我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輕聲安慰他。

  他的表情漸漸地放松下來，逐漸多了一絲釋然，卻依舊帶著我讀不懂的憂傷。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那麽……”他有些猶豫地開口，“那天跟我打架的男生，是你喜歡的人嗎？”

  “嗯？”

  聽到他這樣的問題，我睜大眼睛，有些驚訝地看著他，隨即低下頭，臉頰又不知不覺地發燙了……

  我喜歡尹世崇嗎？
  從那些沒有規則的心跳開始，從他關心我的那一刻開始……

  他就像一片一望無際的沼澤，讓我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會因為看見他，就雀躍不已，只要聽他說一句關心的話，就能夠幸福一整天……

  這樣的感覺，一定就是喜歡了吧……

  看著我的神色，鄭亦晨的表情一點點地凝固在臉上，嘴角卻依舊保持著上揚的弧度。

  雨聲中，我仿佛聽到他輕輕地歎了口氣。

  他凝視著那束雛菊，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07
  出院的那天，連續下了許多天的雨竟莫名其妙地停住了。

  我帶著無比愉悅的心情收拾著自己的行李，尹世崇則忙著幫我處理出院的事情。

  我提著小小的行李，遠遠地看到他拿著出院手續，認真地和醫生交談著。

  他的眉頭微微有些嚴肅地皺著，側耳傾聽醫生說的注意事項，不時認真地點點頭表示他記下了……

  一切的一切，在我眼裡，是那樣溫柔。

  抬手輕輕撫摸心口。

  熟悉又幸福的心跳就在那裡。

  只是那個疑問我依舊不敢問出口：尹世崇是曾經的那個男孩嗎？那個讓我心跳加速的男孩？

  幾日相處下來，這些病人也給了我不少照顧。

  不習慣與人交際的尹世崇，勉強對他們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隨後拿過我的行李，走在前面。

  “喂……”

  我有些艱難地跟上他的腳步。

  他回頭看我氣喘籲籲的樣子，連忙放慢速度。

  “你這些天落下的筆記我都找宋娜娜幫你補上了。”他瞟了一眼走在他身側的我，一字一句地說，“回去之後好好看看吧。”

  “哦。”我有些心不在焉地答應著，偷偷瞄著他的表情。

  我仿佛看到他的嘴角輕輕翹了起來，又瞬間恢復了平常的弧度。這種情況已經發生了好多次，我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幻覺還是真實的。

  但我知道，那個戴著面具、冷冰冰的尹世崇，並不是真的他。

  我們肩並肩地走過長長的走廊。

  走出醫院，我才輕松地停下腳步，呼吸著雨後特有的清新空氣，任憑陽光溫暖地灑在我的臉上。

  “呼！好舒服！”我努力地呼吸著醫院外的空氣，發出愉快的笑聲，“在醫院裡都要發霉了！”

  “呵呵。”尹世崇看了我一眼，這次我清楚地看到了他的笑容。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張開雙臂，讓自己更好地接觸陽光。

  天空藍得沒有一絲雲朵。

  耳邊則是鳥兒清脆的叫聲，竟讓我想起了醫院病房中那個色彩綺麗的貝殼風鈴。原本想將它帶出來，可是想了想，還是把它留下給其他病友調劑一下枯燥的住院生活吧。

  正當我陷入回憶的時候，我感到自己的左手被輕輕地握住了。

  我慌忙轉過頭，看到了尹世崇帶著笑容的臉。

  他修長的手指，緊緊地握著我多天來因為打點滴而微腫的手，然後伸出另一隻手，輕輕地將我臉頰邊的頭髮別到耳後。

  我瞪大眼睛望著他，連大氣都不敢出。

  “恭喜你出院。”

  他眼中的光芒溫柔又孩子氣，更加握緊了我的手。

  我緊張得手心滿是冷汗，微微掙扎了一下便放棄了，任由他握著我的手不松開。

  “謝……謝……”

  我咕噥著，找不到其他的話。

  醫院的門前是來來往往的人，他們偶爾會向我們投來好奇的目光。

  他並不在乎別人的目光，拉著我，微笑著說道：“美熙，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就給了我很熟悉的感覺，我總覺得我們似曾相識。”

  “你……”

  聽到他這樣說，我的呼吸頓時又加快了頻率，難以置信地微微向後退了兩步。

  他微笑著望著我，並沒有太過在意我的反應：“但第一面的感覺並不能證明什麽，對嗎？”他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在我們的相處中，你讓我懂得了很多，我也更加了解你，你是一個善良的女孩子……”

  在他的話語中，我心中突然有了特殊的預感。

  這樣的神色……

  這樣的話……

  難道他要……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著，豎起耳朵，生怕漏掉一個字，心臟怦怦地急速跳動，仿佛要跳出胸膛。

  陽光無比溫暖。

  “美熙。”他重複了一次我的名字，隨之而來的是一個緊緊的擁抱，“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