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9章 線索3
  謝小玉盤腿而坐，他並沒急著進入夢鄉，說實話，他並不敢保證能夠成功。

  這裡面可能出錯的地方很多，或許那位前輩能夠進入昆侖，根本就是偶然事件，又或許只有練氣境界才可以進去，也可能並非這個洞窟，而旁邊那座。

  “怎麽？靜不下心來？“虛空中傳來了李素白的聲音。

  “近鄉情怯，臨事彷徨。“謝小玉苦笑著說道。

  “為什麽會彷徨？因為你的心裡有成敗。“李素白淡淡地說道。

  謝小玉心頭一震，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一直沒能勘破的正是“成敗“這兩個字，正因為心中有成敗，他和人爭鬥的時候，總是做不到隨心而動，隨意而發。只有在他獨自演練，沒有任何對手的時候，他才能揮灑自如，信手拈來。

  “怎麽才能做到心無成敗？“謝小玉連忙問道，這已經不是為了進入昆侖，只要弄明白這件事，他的實力就會更上一層樓。

  “辦法有很多，你可以學學和尚那一套，六根清淨，四大皆空。也可以試試清靜無為，大智若愚。“李素白說道。

  “我做不到。“謝小玉立刻搖頭。這些他都懂，但是越是懂，就越知道其中的難度。

  “那還有一種辦法，你可以視他人為螻蟻，殺人隻當做撚死一隻臭蟲，殺不了的話，也不會放在心上。“李素白換了個建議，這絕對是餿主意，這條路近乎於魔道。

  謝小玉這一次沉默了很久，他也知道這是邪路，不過他本身就不是循規蹈矩之人，走的也不是純粹的道門之路，佛道魔旁都有涉獵，所以對這條路並不怎麽排斥。

  “還有別的辦法嗎？“他之所以不選這條，是因為他出身草根，又因為他被自己的師父當做過螻蟻，視作過棋子，變成和師父一摸一樣，這讓他很難接受。

  李素白笑了，如果謝小玉選擇了剛才那條路，就算將來有所成就，也不會太高。

  “既然你不打算把別人視作為螻蟻，那麽就把自己看做螻蟻，別人可能不明白這個意思，你應該能明白。“

  “螻蟻？“謝小玉一陣愕然，轉瞬間他就醒悟過來：“蟲王變？“

  李素白沒有出聲，顯然已經默認了。

  “本能反應？“謝小玉再問。

  “不可說，不可說。“李素白笑著回答。

  從他的口氣，謝小玉已經得到了答案，憑本能做出反應，確實不會帶有任何成敗的念頭。

  “一切都憑本能去做，不要多想，不要多想。“謝小玉一遍又一遍念叨著，他的眼睛漸漸閉了起來。

  一陣淡淡的金光籠罩住了他的身體，那是《大夢真訣》正在運轉的征兆，金光中還隱約可見陣陣漣漪，這已經不是原來的《大夢真訣》了，那些漣漪是對外界的震動產生的反應，再細小的震動都會激起陣陣漣漪，這是天視地聽的神通，將這兩者融為一體的正是《太上感應經》。

  刹那間，謝小玉就感覺到自己已經不再原來的地方了，因為他的屁股底下沒有蒲團，四周也沒那些散亂的東西，甚至這也不是剛才的那個洞窟。

  謝小玉並沒有急著出去，他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的手絕對不是原來的手，這雙手骨節粗大，掌心粗糙如同皮革，手背全都是又粗又長的汗毛，指甲厚實尖銳，不像是人，反倒更類似猴子或者猩猩的爪子。

  他連忙飛奔而出，朝著河邊跑去，他想看看自己長什麽摸樣？
  沒想到一衝出房間，他就和一個高大的身影撞在了一起。

  那也是一個人，一個看上去很像熊的人，膀大腰圓，汗毛粗長，長相更是駭人，下巴突出著，鼻梁低塌，額頭扁平，身上斜披著一件袍子，那應該是某種豹子的皮，毛色金黃，而且帶著金屬光澤，花紋斑斕，而且隱隱構成了類似符篆的摸樣，這東西放在後世，絕對屬於天材地寶之列，卻被這個人隨意地披在身上。

  那個人朝著他大吼了一聲，謝小玉隻感覺到耳膜刺痛，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那家夥已經抓住他的脖頸，把他拎在半空中，嘴裡不停地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有時虎豹怒吼，有時又像豺狼尖嘯。

  奇怪的是，謝小玉居然聽得懂那些話，他知道這個怪人很生氣，以為他在挑釁，並且威脅要把他捏成肉醬。

  沒有絲毫的恐慌，他心裡更多的是好奇。

  被拎在半空中，謝小玉居然還有心情東張西望，他看到遠處有一群人正練功，他們練的絕對不是修道的法門，而是一種武技，或者說是武修的法門。

  這套武技非常簡單，大開大闔，直來直去，每一擊都伴隨一聲震耳欲聾地呼喝。

  突然，他感覺一陣天旋地轉，自己居然被扔了出去。

  他完全是下意識地想要停住，可惜這具身體連一點法力都沒有，好在他的功夫不錯，反應也快，身體一扭一轉，雖然在半空中沒辦法借力，卻已經把重心調整了過來，原本應該是背心著地，變成了四肢著地。

  “西，怎麽了？冒冒失失的，居然敢撞岩，被岩教訓了一頓吧？“旁邊一個人湊了過來，嬉笑著問道。

  謝小玉轉頭看去。

  只見湊過來的那個人身形要纖細一些，胸前鼓起著，似乎是個女人，她的頭髮很亂，像茅草一樣卷成一團。

  這就是太古先民？
  謝小玉看什麽都感覺新奇，甚至恨不得上去摸兩把，好在理智告訴他不能輕舉妄動，就算太古之時沒那麽多禮節，男女之間也是有區別的，萬一引起什麽誤會，可就麻煩了。

  “別惹岩，你惹不起他。“那個女人輕聲勸道。

  謝小玉根本沒在意，此刻他的注意力被另外一群人吸引了去。

  在半山腰上，有三四十人聚在一起，他們似乎在爭論什麽，爭論得急了，乾脆就動手打起來，他們用的手段說不出是武技？還是法術？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模仿的痕跡很重，模仿豺的靈活、模仿虎的狂猛、模仿鷹的精準、模仿蛇的迅疾、模仿龜的沉穩、模仿魚的滑溜。

  他猛然想起，自己曾經在一本書裡面看到，人族最初走的是武修之路，雖然太古先民觀天測地，從天地萬物那裡學習一切有用的東西，不過師法最多的還是妖族，而妖族大多皮糙肉厚，擅長肉搏，所以人族自然而然走上了武修之路。

  那個女人注意到了謝小玉的反應，把謝小玉的腦袋撥轉過來，異常嚴肅地警告道：“你不想倒霉的話，就別去打擾長老們。“

  “我只聽，不打擾。“謝小玉吼了一聲，他完全是下意識地說這話。

  話一出口，他頓時愣住了。

  這算是什麽狀態？
  難道是奪舍？
  謝小玉絕對可以肯定，他不是奪舍，因為這具身體裡面沒有任何意識殘留，他對這具身體的控制也沒有絲毫生澀之處，如果是奪舍，絕對不會這樣。

  他有種感覺，這就是他的身體。

  難道是輪回轉世？
  問題是這具身體存在於太古之時，離他的時代有兩三百萬年。

  謝小玉感到茫然，他的腦子裡面有太多的疑問。

  不知不覺中，他朝著那群爭論不休的長老走去。離開半山腰還有二三十步，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瞬間冒了出來，攔住了他的去路。

  能夠瞬間來去，這位至少是道君境界。

  謝小玉分辨不出來，這具身體境界太低，好像根本沒有修煉過，只會一些粗淺的武技。

  “回去，這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那個大漢冷冰冰地說道。

  謝小玉不敢再往前走一步，不過他也沒打算離開，乾脆在旁邊找了一塊空地坐下，豎著耳朵聽那邊的爭論。

  爭論主要是在兩個人之間進行，其中一個人身上的毛全都已經白了，面容也異常蒼老，另外一個人的年紀稍微小一些，看上去像是中年。

  謝小玉無從得知他們的真實年紀，換成自己的世界，他多少還能猜到一些，但是在這裡，他就沒辦法了。

  不過他感覺得到這兩個人的強大，特別是那位老人，身體四周的光都微微波動著，那種波動似乎和冥冥之中的某種東西產生共鳴，所以他的一舉一動都帶有一種玄而又玄的感覺。

  這是傳說中的大道之紋，擁有大道之紋，說明那位老人已經與道相合，真正永恆不滅。

  在後世，與道相合隻存在於傳說當中。

  謝小玉在這方面非常幸運，他親眼見識過這種境界，之前就有兩個，一個是木靈，另外一個就是跨界擊傷陳元奇、羅元棠和他的魔界大能。

  難不成這裡是昆侖的中心？人族起源之地？

  謝小玉越發變得全神貫注，他想從這些人的爭論中得到答案。

  他失望了，因為根本聽不懂。那些人所用的語言和平常說話用的語言完全不同。

  這不奇怪。

  他看過一些有關太古之時的書，所以知道，太古之時的語言非常複雜，單單種類就有六七十種，有日常說話的“用言“，有佔卜所用的“卜言“，有講道論法時用的“道言“，有和死者溝通的“冥言“。

  這還隻算了玄門一脈，畢竟他看到的大多是道家典籍，上面提到太古之時，隻可能專注於道門的前身——玄門。

  其他五花八門的語言還有許多，比如請神降恩用的“祈語“甚至一直沿用至今，那就是後世的“巫咒“。

  之所以有這麽多種語言，是因為當時的人從天地萬物那裡學習，觀天有所得，落於文字就成了“天文“，觀地有所得，落於文字就成了“地文“，偷師妖族，得到了“妖文“，和鬼魂溝通，得到了“冥文“，有“文“就有“言“，也就有了與之對應的“天言“、“地言“、“妖言“、“冥言“。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太古結束。

  遠古之時，天地異變，大道隱去，很多以前看得到的東西都消失不見。

  “天文“、“地文“、“妖文“、“冥文“全都失去了參照物，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和“文“相對於的“言“同樣失去了意義，漸漸和日常說話的“用言“融合，變成了現在的語言。

  又因為遠古之時，人族已經成為了天地的主角，不再局限於昆侖一隅，隨著地域不同，語言也漸漸發生變異，形成了完全不同的體系，最後變成現在這樣。

  別說謝小玉了，整個道門對這玩意兒有研究的人都不多，所以他只能坐在那裡瞎聽。

  收獲多少還是有一些的，“道文“很特殊，每一個字都代表著特定的含義，蘊含著無窮妙用，但是用來表達意思就有些強差人意了，所以這些人說的話裡面摻雜著他聽得懂的“用言“，連蒙帶猜，居然也能猜到一些東西。

  此刻謝小玉最遺憾的就是菩提珠沒辦法帶過來，要不然他能明白的東西肯定更多，天機盤在分析方面的能力，可不是吃素的。

  他有些納悶，那個混元一氣宗的十一代掌門如何得到最初版的《混元經》？難不成這個人對古文很有一套？
  這好像不太可能。

  “你聽得懂嗎？“阻止他進去的那個漢子低聲問道，這家夥一臉冷笑，顯然不看好謝小玉。

  “不懂，有用。“謝小玉話都說不囫圇，只能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好在太古之時，語言沒後來那麽複雜，這裡的人說話和他也差不了多少。

  “看你可憐。“大漢伸出手指，往謝小玉的額頭上一戳，頓時一篇功法傳進了謝小玉的腦子裡面。

  這是一篇練氣的法門，絕對簡單，屬於入門級別。

  “好點的有嗎？“謝小玉問道。

  “別不知足，你能練成就不錯了。“那個漢子露出了輕蔑的眼神，不管過去多少年，人的心態都是一樣的。

  謝小玉討了個沒趣，不敢繼續待在這裡討人嫌，隻得轉過身離開。不過他的心裡沒有絲毫的失落，反倒異常興奮，能夠進來就是最大的成功。

  站在一片懸崖邊上，他終於有時間看看這片人族的聖地。

  這裡是昆侖，是人族的祖地。

  和數百萬年後的昆侖山脈不同，此刻這裡充滿了生機，比天寶州都繁茂得多，一眼看去到處都是樹木，這些樹木和後世的樹木不同，全都異常高大。

  在後世，一般的樹也就三五丈高，如果長到七八丈的話，已經能稱得上參天巨木了，但是在這裡，七八丈的數只能算灌木，一眼望去，很多樹長得比山還高，要知道昆侖山脈全都是超過千丈的大山，一棵樹能夠比山高，那絕對恐怖。這些樹一棵就如同一座大山，又猶如一座城池，無數生靈居住在裡面。

  突然，謝小玉眯起了眼睛，他看到了最近的一棵千丈巨樹上散發著一陣無形的波動，那是大道痕跡。

  太古之時的大道居然用肉眼就可以看到。

  這才是真正的財富。

  比起什麽功法來，都要寶貴得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