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落魂谷4
  木屋裡面滿是血腥味，兩頭妖獸已經被肢解開來，牆邊放著一根根利刺，這東西比他手裡那把法刀還要結實，一刀砍上去，刀口崩了，刺上居然連個白印子都沒有。

  一想到還有許多利刺扎在石頭和土裡面，他就覺得可惜。

  那都是寶貝。

  不過這頭豪豬比較廢，除了一身利刺，就沒其他可取之處了。

  那條飛蛇倒是不錯。

  肢解出來的材料裡面最好的，就是背後那對翅膀。這條蛇來去如電，極擅禦風，絕對和那對翅膀有關，可以煉成一件用來飛遁的法器。

  謝小玉正缺這麽一件東西。

  蛇皮肯定也和禦風有關，同樣有用，雖然已經千瘡百孔，破破爛爛，他還是小心翼翼地剝了下來。

  兩個毒腺也是好東西，這條蛇的毒性異常恐怖，蘇舵主的七毒之中有一種毒可以換掉了。

  和毒有關的還有兩根毒牙，有人腿那麽長，這也是天生的法兵，將來還可以煉成飛劍，最起碼也是中品法器。

  蛇背上還有一根大筋，也是不錯的東西。

  蛇骨白皙如玉，用刀敲上去叮當作響，也是好東西。

  蛇膽更是好東西……

  在邊上的木盆裡面，堆著成山的肉塊、肥膘和五髒六腑，這些全都是沒用的東西，大部分都會拿給蘇舵主去喂養蛇蟲，小部分會拿來喂土蜘蛛。

  做完這一切，謝小玉從角落裡面拿起了一個紫紅色的瓶子，用銀針從瓶子裡面挑了一滴紫紅色的液體，然後不管有用沒用，一樣樣東西試過去。

  蛇血沒反應……豬血沒反應……蛇肉沒反應……豬肉沒反應……蛇筋沒反應……豬蹄沒反應……

  不知道多少時間過去了，他仍舊重複著那個動作，兩個月來他都是這樣過的，沒反應是正常的現象，到現在為止，他還沒看到有什麽東西出現過反應。

  正當他以為今天又一無所獲的時候，突然紫紅色的液體變成了湛藍色。

  他以為自己眼花了，連忙又滴了一滴下去。

  紫紅色仍舊是紫紅色。

  讓他感到疑惑的是，上面那片湛藍色清晰可見。

  這是一顆獠牙，頂上似乎有些綠色的東西。

  謝小玉用布把獠牙擦乾，拿到陽燧鏡底下仔細看了起來，陽燧鏡可以把東西放得很大，用肉眼只能看到一些綠色印記，在陽燧鏡下變得清清楚楚。

  那是草的碎末。

  可惜，憑這些碎末，根本看不出是什麽草？

  他看了一眼盤子裡面那個沙袋一樣的豬胃，頓時一臉苦澀，難不成還要切開那東西翻找？
  一刻鍾後，謝小玉打著惡心從木屋裡面跑了出來。

  惡心歸惡心，他的臉上卻充滿了喜悅。

  他從豪豬的胃裡找到了一些草葉子，更讓他興奮的是他以前看到過這種草，只不過那地方非常凶險，他不敢靠近。

  “有結果了？”大叔迎了上去。

  “我已經找到藥引了。”謝小玉滿心欣喜。

  “那我們趕快去采來。”比大叔更急切的是戲子，他們幾個深受毒害。

  相比之下蘇舵主就比較淡然了，天寶州的各個堂口全都有解毒丹出售，這是堂口的福利之一，同樣也是吸引散修加入堂口的手段。

  對普通人來說有價無市的解毒丹，其實並不難弄，只要每個月都有人從中土過來就行，解毒丹在中土並不是什麽很難買到的東西。

  “有一件事比較麻煩，藥引所在的地方有一個很大的蜂窩，裡面全都是毒蜂。”謝小玉先說了難處。

  “這簡單，弄個養蜂人戴的紗布罩子不就行了？”李金寶在一旁說道。

  “屁，那會是普通蜂子嗎？小哥都不敢靠近過去，一個紗布罩子能有用？”大叔怒罵著兒子。

  “不管怎麽說，先試試看。”謝小玉也不太有把握，不過既然知道藥引是什麽，總能想出辦法弄到手，像一開始那樣毫無頭緒，才讓人感到為難。

  “實在不行，打個鐵罩子吧，我不信那些毒蜂能夠把鐵都戳穿。”老礦頭在一旁說道，雖然排毒丹對他沒什麽用，不過他也挺熱心。

  “要打就打結實些，反正倉庫裡面多的是各種錠子，乾脆用它們打造。”大叔搓了搓手。

  想到就乾，眾人也沒了吃飯的興趣，謝小玉、大叔、蘇舵主三個人鑽進了鑄造房裡面。

  鑄造房在營地的一角，深埋於地下，裡面肮髒而又凌亂，地上厚厚地鋪著一層礦渣和鐵砂，四周的牆壁是用礦渣砌成的，為的是隔音。

  這裡是極險之地，聲音太大的話，很容易把妖獸招來。

  在房子正中央有一座煉爐，爐心是地面上鑽的一個臉盆大的窟窿，直接把地火引上來，天寶州的煉爐幾乎都是這種類型。

  蘇舵主負責開爐，三個人裡面他的真氣最雄厚，這項工作非他莫屬，大叔負責搬運，誰讓他力氣最大，謝小玉則專管成型，這需要控制力。

  “玄鐵……來一塊。”大叔在錠子裡面翻來翻去，最後抽出了一根漆黑的鐵錠，玄鐵並不是這些材料裡面最珍貴的，但是說到堅硬，卻沒第二種材料能與之相比。

  “再來一塊閃星銀，這東西最軟。”大叔又挑了一根錠子。

  “你當過兵，打過仗？”蘇舵主好奇地問道，知道打造防具要軟硬搭配的，不是專職鑄造師，就是軍隊出身的人。

  “當年在丘洛川的時候被拉過壯丁。”大叔嘴上似乎不怎麽願意，好像拉壯丁很委屈，但是語氣之中卻又帶著一絲自豪。丘洛川大捷是近百年來，對土蠻部落最大的一次勝利。

  “怪不得你能回中土。”蘇明成恍然，天寶州這個地方來很容易，走卻難，行空巨舟來的時候帶的大部分是人，東西帶得很少，回程卻載滿了金屬錠子，給人準備的空位只有幾十個，大多被官府和礦業會所佔掉了，剩下的位子也都是被各大幫會把持著，小老百姓想離開，絕對比登天還難。

  兩根錠子被扔進了煉爐裡面，這是礦業會所提供的標準煉爐，火力強猛，操作簡單，不過控制起來非常粗糙，不是用來造器的那種。

  錠子漸漸變紅，閃星銀先開始熔化，軟軟地流淌著，變成了一團扭曲的液體，好半天之後另外那塊玄鐵也開始熔化了。

  謝小玉雙手掐訣，每一次用手一指，那塊玄鐵就像是被無形的鐵錘擊打了一下似的，在火花四射之後，肯定有一塊地方癟了下去。

  叮叮當當的聲音不絕於耳，那塊錠子漸漸改變形狀，變成了一個很大的傘蓋。

  那團完全融化成液體的閃星銀，在傘蓋上攤開，轉瞬間就變成了緊貼在上面的一層銀色的膜，在傘蓋的邊緣，這層膜垂落下來，變成絲絲縷縷，然後互相纏繞編織了起來，轉眼間變成了一張銀色的漁網。

  把這頂傘蓋從爐膛裡面取出來，謝小玉問大叔：“你老婆平時織的那幾方輕紗呢？先拿來用用。”

  “我馬上去取。”大叔連忙說道。

  那幾方輕紗是用土蜘蛛吐出的蛛絲織成的，原本打算織成布匹，但是蛛絲太輕太細，最後變成了薄紗。

  原本說好了的，用蛛絲織成布之後，給每個人裁剪一件法衣出來，但是變成輕紗之後，那幾個小子就不幹了。所以蛛絲輕紗一直都堆在庫房裡面。

  現在總算派上了用場。

  ……

  入夜之後的落魂谷越發幽深恐怖，遠處的群山就像是鋒利的犬牙，月光投在茂密的樹冠上，灑落下的光芒也顯得清冷徹骨。

  猛獸全都有夜間覓食的習慣，妖獸也是一樣，夜晚才是它們出沒的時候。

  謝小玉以前沒有在夜晚進入過這裡，這樣太危險，不但妖獸出沒無常，他的視力也受到了限制，兩大法寶之一的陽燧鏡更是一點用都沒有。

  不過權衡利弊之後，他還是決定冒一下險。

  蜜蜂這東西白天才會活動，到了晚上一般不會出來，所以白天的危險性遠遠大過晚上。

  一路上小心翼翼，讓土蜘蛛在前面探路，他跟在後面。那對白銀長耳自始至終都戴在耳朵上，每一次都要反覆確認前面沒有危險，這才緊跑幾步。

  蜂巢在落魂谷深處的一片斷崖上，到了那裡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謝小玉撐開了巨傘，頂在頭上，將閃星銀網和厚厚的幾層輕紗披散下來，把土蜘蛛召了回來，他自己一步步地朝著蜂窩摸了過去。

  那片草就長在蜂窩底下，稍微離得遠一些，就沒草長出來。

  他有些懷疑，這種草和毒蜂有著伴生關系。

  雖然有這樣的猜測，他仍舊蹲下身子，取出了一個扁平的盒子，小心地連根一起挖了一大片草，他打算帶回去種一下試試看，如果能成的話，以後就用不著冒險了。

  把盒子收好，他開始割草了，這一次他只要長在地面上的草葉子，如果沒法人工種植的話，這片草地就是最重要的寶庫，不能涸澤而漁。

  割了一斤左右，他收住了手，這東西不是主要材料，只是一味藥引，可以少放一些。再說，這東西雖然可以解除天寶州無所不在的瘴毒，本身卻也是一種劇毒，他、蘇舵主、大叔受得了，其他人就不行了。

  把割下來的草葉子裝進一個小布袋，然後塞進納物袋裡面，他小心翼翼地沿著原路退了回去。

  眼看著就要到山腳了，突然一條黑影從旁邊的樹叢裡面撲了出來。

  謝小玉飛身而起，直接躍了過去，他不想在狹窄的斷崖上和任何東西打鬥。

  跳起來的同時，他的手指一彈，一枚劍符疾射而出。

  接著劍光，他終於看清楚了，那是一頭背上生著一排骨板，形狀像是蜥蜴的怪物。

  那東西吐出一條長舌，如同鞭子一般抽了過來。

  劍光猛地一震，一道清冷的劍氣激發而出，在半空中畫了一道半月形的圓弧。圓弧瞬間轉動了兩下。

  只是這麽一轉一絞，那根又細又長的舌頭從中間被截成兩段。

  刺耳的嘶吼聲頓時劃破了夜晚的寂靜。

  只聽嗡的一陣巨響，黑壓壓的一大群毒蜂從蜂巢裡面飛了出來。

  一看到這幅情景，謝小玉雙手抓住巨傘撒腿就跑，這時候他再也顧不得黑暗中藏著的危險了，先躲過眼前的危險再說。

  身後響起了一片劈啪抽打的聲音，還有一陣陣刺耳的嘶鳴。

  謝小玉稍一回頭，用眼角的余光掃了那頭壞事的怪蜥蜴一眼。

  他的寒毛全都豎了起來。

  那頭蜥蜴在地上亂翻亂滾，一條尾巴在地上亂抽，劈啪的抽打聲就是這麽來的，它的身體東一個鼓包，西一個腫塊，完全已經變形了。

  被蜜蜂蟄到，會起腫塊，這是常識，但是整個身體胖出來五六圈，這就不正常了，說明毒性之烈超乎想象。

  突然一小群毒蜂調轉頭，朝著他這邊飛來，眨眼間把他團團圍住。

  只聽到一陣密如撥弦的叮當聲從頭頂上傳來。

  毒蜂進攻了。

  謝小玉什麽都不管，一個勁地蒙頭往前跑。

  “呼”地一下，從前面的一棵樹後面竄出一條黑影，他心頭微震，以為那東西也要撲過來。

  沒想到那東西像見了鬼一樣，扭頭就跑。

  不過四條腿跑得再快，也快不過長著翅膀的東西，圍攏著他的那群毒蜂，分出一小隊朝著黑影追去。

  轉瞬間那邊響起了同樣淒厲的慘叫聲。

  謝小玉的心頭一陣冰涼，他現在明白了，為什麽蜂巢邊上沒什麽妖獸，原來這些毒蜂是落魂谷裡面的一霸，沒什麽妖獸敢招惹。

  頭頂上叮叮當當的聲音越發密集起來，突然一個極為輕細的穿透聲傳入了他的耳朵裡面。

  抬頭一看，只見玄鐵傘蓋上多了一個微不可查的小孔。

  有第一個，就有第二個，很快穿透聲就響成了一片，眨眼間，玄鐵傘蓋就變成了一面大篩子。

  謝小玉的眼睛盯著頭頂上，他現在進退兩難，如果就這麽逃回去的話，同樣也把成群的毒蜂給引了回去，就算營地裡面有一座大陣，但是對這種數量眾多，個頭卻細小的東西，“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並不是很好用。

  眼看著頭頂上星星點點的穿孔已經連成了一片，他的腦門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突然他想起了一件事。

  低頭看了一眼四周。

  傘蓋下垂落的輕紗幔帳外面同樣圍滿了毒蜂，這些毒蜂一點都沒客氣，也拚命地朝著輕紗不停攢刺，但是那些輕紗渾不著力，無堅不摧的蜂刺直接從輕紗的網眼裡面穿透了過去。

  頭頂上漸漸殘破的玄鐵傘蓋，和四周垂落的輕薄幔帳在他的眼前交替出現，一時間他整個人都呆愣住了。

  穿透聲越來越響，漸漸連成了一片，不只是穿透，有的地方洞眼密集，已經開始破碎了。

  只聽到“嘩啷”一聲輕響，左面邊緣處很大一塊破片掉落下來。

  無數毒蜂蜂擁而入。

  就在這時候，謝小玉口中一聲輕吒，他的手猛地展開，一片朦朧的劍光朝著四面八方散去。

  這片劍光很弱，沒有以往那種鋒銳犀利的感覺，輕若無物，不帶一絲殺氣，卻將漫天毒蜂全都籠罩在了裡面。

  原本漆黑一片的四周，頓時變得星星點點，每一隻毒蜂都沾染了劍光，劍光猶如實質掛在毒蜂輕盈的身體和薄而透明的翅膀上，猶如清晨掛在草葉上的點點露珠。

  突然所有這些璀璨如露的劍光同時飛散開來，那一幕就仿佛晨曦落在大地之上。

  再也沒有毒蜂的嗡鳴聲，再也沒有金屬穿透聲，四周重歸寂靜。

  這是露。

  謝小玉忘記了此時身處險地，他的腦子裡面只有剛才那一劍。

  和電的暴烈狂猛，刹那光華不同，露雖然同樣短暫，卻沒快到那等地步，而且很輕很柔，讓人在不知不覺間中招。

  露原本就是水汽凝結而成，水汽無所不在，無所不至。

  這一劍的要旨就在於無所不在，無所不至，沒有發動之前，對方已經陷於劍招之中，一旦發動，變生肘腋，對方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和“如電”一式比起來，“如露”一式可以說很慢，也可以說極快，比“如電”更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