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日不落的太陽
  雨紛飛。

  晚秋的雨纏纏綿綿淅淅瀝瀝，剛入夜，雲淡淡雨稀疏，天上竟然還有一小彎下弦的殘月羞澀不堪，在那難被發現的角落黯然神傷，像被人剛侮辱過的一般。

  然而畢竟是天心共月，高樓當此夜，月是故鄉明，大明世界多個不同的時空維度，此刻正發生著不同的事情。

  比如那深宮，紫禁城是大明的世界核心，皇帝又是紫禁城的核心，但現在皇帝這個核心卻困頓不堪，這張龍床上，臥躺著一位長得像老人的中年人，他眼看就是燈枯油盡，大限之期將至的樣子。

  “水，水……”

  龍塌之上，五爪盤龍的龍爪被刺繡得極為凶惡，那一根根的龍筋有如鋼絲又似遒勁的毛筆字，伸了出來，似乎有無盡的力量，不過，其中一個又黑又枯的龍爪在憑空晃動，那是老皇帝要水的可憐動作。

  “皇上！”

  皇帝身邊怎麽可以少得了太監？貼身侍奉的崔公公像皇帝的親兒子女兒一樣，貼心的伺候著皇上，一杯溫度適中的山泉水下了孝宗皇帝的咽喉，老人家饑渴的咽喉才得以被浸潤。

  “劉大夏你給朕好好調查清楚，這個邊報是真是假？”皇帝掙扎著問起了國家大事，“遼王說蒙古的小王子從他那邊率五萬人馬進攻，被唐遠遊帶三千火槍兵給打跑了？唐遠遊什麽時候有那麽強大的實力了？三千火槍兵？又是火槍兵？真的那麽厲害嗎？”

  “皇、皇上，”崔公公尷尬的說，“兵部右卿大人已經走了，您召見他說完這些事兒，他走後您又睡了三個時辰，怎麽還提這件事兒喲？”

  “噢！”皇帝一拍腦門，“走了？他當時說什麽，我當時又怎麽答的……”

  “皇上，奴婢不敢太在意這些國家大事，有祖訓的。”

  “讓你說你就說吧！”

  “是，他說唐遠遊三千破五萬的事兒是真的，一點也沒有慌報軍情，當時兵力交接，唐遠遊的一排火繩槍響過之後，便倒下去一片，第二第三第四排槍響起後，已經打死了對方幾千乃至上萬人，這造成了對方騎兵的大恐慌，然後他們全軍潰敗，我們的人全軍壓上，這些清泉男人呐，喊著口號唱著歌，‘每一槍打死一個敵人’對方大敗！”

  “嘶……又是火槍兵……為什麽一提到了火槍兵，我就想起來一個名字呢？”

  “楊翎？”

  “對！就是他！”

  “回聖上，唐遠遊本來就是遼王的小舅子，原來在清泉縣城住的，算是楊翎的總後台了，所以才有這麽大的成就。”

  “這些秘密，你怎麽知道？”皇帝大驚，乾枯的手一把抓住崔太監他的衣服，“永元，你一定要告訴我實情，有事千萬不要瞞著我。”

  “哎呀聖上！”崔公公急著辯解道，“您看您不是說了讓我轉述嘛，我都是聽劉大夏說的。”

  “這個楊翎……”皇上陷入了久久的沉默，然後抬起頭來，指著不遠處一個屏風道，“拿……拿來！”

  “聖上！”崔公公又急了，“聖上您把楊翎的考卷上的文字刻成屏風，放在您的寢殿裡面，天天盯著它看有什麽想法呀？”

  “一切都是楊翎……”皇帝沉悶了良久，“小厚照在邯鄲可有書信回來？”

  “沒有新的，曾經的回信是三天前的，他說，楊翎已經派人自掏腰包，向晉王買糧借糧，同時也借兵兩千人，邀請晉王和他一起聯手，共同大舉進攻安陽，我們可以期待中原一帶的最後一絲叛亂勢力，也會被楊翎清理出去，至此叛亂、瘟疫、饑荒都被小皇子給平定了下去，這一次皇子去邯鄲真是不虛此行呢！”

  “不虛此行？小朱厚照做了什麽，好事都讓楊翎做了！咳咳咳！”

  “皇上……”

  “他身為一個皇子，帶著那麽多人去了邯鄲，他有什麽成績？他都是讓楊翎乾的這一切！什麽時候輪到了他來邀功請賞了？我聽說他一開始快到了邯鄲竟然怕瘟疫還想回去？後來除了帶人發發粥米，還做了什麽？不是楊翎帶著人親自去開辦醫院，救治病人的？不是楊翎親自率領火槍兵和全城人馬，迎擊朱彬的？這個扶不起的劉阿鬥！”

  皇上越說話情緒越激動，不經意之間一口熱血哇的一聲又噴了出來，慌得崔公公急著拿熱毛巾擦拭……

  “百姓遇到大災慌，他還有心情遊山玩水，和一幫小太監聽說差點把小命丟了，多虧了楊翎，又是楊翎，使了潘宇的‘開天雷’才挽回了局面，哎，他呀！”

  “皇上莫急，那楊翎能乾這不好嗎？他不還是一個臣子？像李東陽李大人，劉大夏劉大人他們也都個個有才呀？”

  “哎，楊翎和所有人都不一樣，他給朕的感覺，像……像……咳咳，就像這晚上的雨一樣，你喜歡他還是討厭他都由不得你，他自由他隨性，他不管你給不給他舞台，他都能演出給你看一場好戲！而這種強大的存在，我真下不了決心是留還是殺……”

  “皇上您說的我這就不懂了，他是死活，不都在您一句話掌握中嗎？說到了底，他不還是大明王朝的一個子民嗎？我聽人說過這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什麽事不都是您一句話的事？”

  皇帝並沒有聽進去崔公公的恭維的話，而是呆呆的看著外邊的那個很不起眼角落的一勾斜月，那月雨清輝，似乎是這個世界的病毒、已經侵入他的身體，也已經侵入了大明王朝整個世界一般，皇帝站在龍床邊，手扶著欄杆，指著外邊，嘴裡面念念叨叨的：
  “火槍，騎兵火槍隊，天意樓，報紙，胸罩，鋼鐵工廠，玉米……民心……他比魔教更能收服民心……”

  突然間，皇帝啪的一拍欄杆：
  “傳令下去，密令錦衣衛副指揮使潘宇、江彬實施‘開天雷’計劃，殺了楊翎之後馬上保著厚照回京，我不行了，不能冒險讓楊翎再活下去……”

  “哇！”一口鮮血，連著一口鮮血的狂噴了出來，皇帝燈枯油盡，一代好皇帝為了大明王朝的天下，燃燒盡了幾乎所有心血。

  “皇上，皇上！”

  哀哀的哭聲響了起來。天沒有亮，而太陽卻升不起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