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打”貪官
藍衣婦人一愣,看了遠處正在收糧的點一眼,苦笑道:“不騙夫人,家裡這地丈夫與我辛辛苦苦半年才產十石,上交賦稅四石,交租三石,剩下三石要我們一家三口吃半年。”
四石?沈歸燕倒吸一口涼氣,四喜家裡只有兩畝地尚且要交四石,那旁人有七八畝的,豈不是半年要交上十幾石?
這簡直是荒唐,政令上明明白白寫的農稅兩成,這些人都不知道不成?
“夫人可願意將四喜借給我幾日?”沈歸燕想了許久,看著那藍衣婦人道:“小女子是顧丞相府上的,若是夫人不放心,可跟著去府裡幾日。”
婦人瞪大了雙眼,嚇得退後幾步,四喜連忙伸手撐著她,道:“娘親不用怕,喜兒在的學堂就是夫人建的,夫人比那些凶巴巴的人好多了。”
婦人半天沒回過神來,畢竟丞相是大官,尋常官員都見不著的大人物。突然來個人說是丞相府上的,還真讓人不敢相信。愣了好一會兒,藍衣婦人還是去跟自家夫君嘀咕了一會兒,讓男人跟著去送四喜到府門口。
“小姐帶這小丫頭回去做什麽?”寶扇好奇地道:“奴婢覺著您給些錢糧也算是好心了。”
“治標不治本,有何用?”沈歸燕抱著四喜,捏了捏她的小臉:“四喜既然這樣機靈,我也就信她能夠救蒼生於水火。”
救蒼生於水火?這也太誇張了。寶扇怎舌,忍不住去撥弄了一下四喜的羊角辮。就個小孩子,能救自己的家人就不錯了。
小丫頭一臉茫然地坐在沈歸燕懷裡。
顧朝北正在後院練武,自從當了提轄,他可是強健了不少。那群兵崽子目中無人,沒點本事就鎮壓不住,不是逼得他開始強身健骨麽?
剛練著,就聽見前院傳來小女孩兒誇張的叫聲:“哇——好漂亮啊。”
收了長劍,顧朝北轉出去看,沈歸燕牽著個髒兮兮的小丫頭正朝主屋走呢。
“這是誰?”顧朝北問。
四喜一扭頭,看著顧朝北就愣了愣,抓著沈歸燕的手搖了搖:“這個…這個,就是夫子說那個!”
“什麽?”沈歸燕沒來得及回答顧朝北的話,先低下身問四喜。
四喜好像是一時望了那話怎麽說,拍著腦袋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夫子說的,‘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就是這個模樣的!”
顧朝北挑眉,心情十分舒暢地過來看著四喜道:“小丫頭可真會說話,哥哥教你,那叫君子如玉。”
四喜看著他,傻愣愣地點點頭,沾著泥巴的臉上竟然有些害羞的意思。
“怪不得娘子要帶回來呢,真是可愛。”顧朝北抬頭看著沈歸燕,勾著唇笑道:“只是年紀小了點兒,不然為夫也可以收了她…嘶!”
調笑的話還沒說完,腰間就被人狠狠擰了一把。
沈歸燕笑得十分溫和,看著他道:“四喜不是拿來給相公戲弄的,有事想請相公幫忙。”
顧朝北痛得嗷嗷直叫,在院子裡打了個圈兒回來才一臉正經地看著沈歸燕道:“娘子有什麽事情隻管吩咐!”
沈歸燕拉了他進去屋子,將最近民間所見所聞都說了出來。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沈歸燕道:“昔日有文國舅以車馬戲難民,今日有稅官大肆收稅,令百姓食不果腹,人禍而成天災。皇上不是下令,有貪官皆可‘打’之麽?相公為何不試試,‘打’上一‘打’?”
顧朝北聽著,哭笑不得地道:“娘子為何總是對這樣的事情上心?”
沈歸燕臉上沒什麽笑意:“為我朝之民,為什麽不能對這些事情上心?刑法沒有規定女子不可思天下。”
她的眼神太過堅定,顧朝北歎了一口氣,也算是習慣了,垂了眸子道:“可是,如今我只是小小八品提轄,戶部稅官也是八品,他非我之下,怎好打之?”
政令說得輕巧,貪汙之人,人人可打。但是官場自然有官場的規矩,真去得罪了人,以後被報復,受苦的還不是自己?
沈歸燕深深地看著他:“相公不是向來不守規矩?你若是想打,誰敢攔著?就算對方是比你位高之人,不是也還有公公在上頭撐腰麽?”
人家位高權重都可以肆意妄為欺壓百姓,他們位高權重為什麽就要規規矩矩,不能痛扁那些貪官汙吏?有條件就要去揍啊,先為民出口氣才好。
旁邊的四喜聽不太懂他們的話,但是她知道夫人是在求面前這個好看的人,所以她十分乖巧地跪了下去,朝著顧朝北磕頭,一雙眼睛裡乾淨極了:“求大人幫幫忙,四喜不想一直挨餓。四喜已經認真讀書,回家還幫著除草了,可是為什麽吃的東西還是越來越少?”
顧朝北一愣,心裡難免也軟了些。他是在上頭費心思慣了,不曾在這些百姓身上下力氣。既然燕兒想要他幫忙,那他就改一改計劃也無妨。
本來是想揭發傅學士貪汙一事,但是因著其根基太穩,也不一定能一次扳倒,所以他遲遲沒有下手。既然燕兒讓他打稅官,那還是打稅官吧。
就是為了給皇帝個台階下,討他個歡心,其余的也沒什麽了。
“好吧。”顧朝北點了點頭。
沈歸燕和四喜都笑了,四喜連忙站起來用夫子教的把顧朝北一頓誇,什麽天上謫仙人都說出來了,誇得顧朝北笑得白牙閃閃,一點也不謙虛地道:“沒錯,我就是這樣的。”
不要臉,沈歸燕在心裡嘀咕,可看著顧朝北笑起來那模樣,又覺得四喜還真是沒說錯。
過了幾日,顧朝北帶著不知從哪兒找來的一根鐵棍出發了,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天黑,沈歸燕看著他累極了的樣子,問:“如何?”
顧朝北擺擺手,灌下去幾大口水道:“你等著明日府裡出大事吧。”
大事?沈歸燕挑眉,能是多大的事情?
結果顧朝北這次是真沒誇張,天剛一亮,丞相府外頭便被禁衛給圍了個牢實。
“回老爺的話。”顧管家打聽了消息回來,哆哆嗦嗦地對顧丞相道:“是刑部派人來抓人了,說有武夫打傷大小官員十余人,最後逃竄進了丞相府。”
顧丞相白了臉,立刻將府裡所有的武夫都找了出來:“誰乾的這不要命的事情?”
許莊周等一眾武夫很是茫然,個個都搖頭。被召來的門房戰戰兢兢地道:“昨日沒有武夫出府,倒是四少爺提著棍子出去的…”
沈歸燕還沒有起身,就聽見外頭吵得要命。想了一會兒還是出去看情況。
追雲堵在北院門口,外頭是顧丞相和一眾禁衛。
丞相正在發火,衝著追雲道:“連老夫都進去不得不成?”
追雲低頭,一本正經地道:“主子吩咐,他沒有起身的時候奴才就守在這兒,等他起身了再見人。”
“這個逆子!”顧丞相氣得不輕,眼看著就要讓家丁強衝了,沈歸燕連忙打開門道:“請稍等,歸燕立刻伺候相公起身。”
院子裡其他人也被吵醒了,薑氏裹著衣裳出來朝顧丞相行了禮,顧丞相沉著臉道:“做姨娘的也該提醒主子早起,這像什麽話。”
薑氏無辜被怒火殃及,站在旁邊一句話也說不得。
顧朝北半睜著眼出來的時候,迎面就被顧丞相甩了一巴掌:“不孝子!”
沈歸燕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就擋在顧朝北前頭:“公公息怒,大早上的,相公何罪之有?”
顧朝北皺眉,臉上很快浮了紅腫起來,眉宇間滿是不耐煩:“老東西每次都是問都不問就動手,沒意思透了。要不是看在你是我老子的面子上,我早還手了。”
“你!”顧丞相被他這話氣了個夠嗆,揚手便又要打。沈歸燕上前擋著,正色道:“公公不如將話說清楚了,再打不遲。”
後頭的禁衛統領上來,拱手道:“顧提轄於昨日持棍毆打官員,共十二名,下從稅官,上到戶部主事,都是重傷。皇上震怒,故派人前來緝拿顧提轄,堂上問話。”
沈歸燕倒吸一口涼氣,驚訝地回頭看著他:“你打人了?”
顧朝北滿不在意地點頭:“是啊,聖意說可以打貪官,你也說了我可以去做,所以我就…”
沈歸燕額角抽搐,半天才長吸一口氣道:“此‘打’非彼‘打’,相公您怎麽能當真打人的?”
都道“打”貪官,是以罪狀上告,從而讓衙門來打,不是叫他自己提個棍子去打人啊,這下可好,闖大禍了。
顧丞相滿臉怒意,沈歸燕無可奈何地讓到了一邊去。
“把這個逆子給我押到正堂去。”
“丞相大人。”禁衛統領道:“皇上的意思是直接進宮。”
顧丞相一臉沉重地道:“老夫有負皇上厚望,教出這麽個逆子,自然要先打一頓,才有臉去面見聖上。”
沈歸燕和薑氏都是一愣,禁衛統領也皺眉:“這…”
“帶走。”顧丞相一揮手,後頭的家丁直接來架了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