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陳達三在城牆上鬧了幾晚以後,慚慚感覺到沒趣了,因為流江城裡的人,已經習慣了他們的騷亂。他們除了放槍、罵人等老一套外,又一時玩不出什麽新鮮花樣。即使罵人,也就是翻來覆去那麽幾句話。缺乏創新與變化,不但使城裡的人喪失了好奇心,就連陳達三也感到了枯燥乏味。倒是二頭目帶的另一批人,一晚光顧一個鄉場,鬧得小場上雞飛狗跳,哭聲震天,還有三個團總死在了二頭目槍口下。他們的財產連同太太、閨女、媳婦,也被二頭目帶回了山上。陳達三見二頭目的乾法既痛快、又實惠,手心便有些癢了起來。他帶去流江縣城鬧的士兵,也對二頭目手下的弟兄,羨慕得不行。陳達三見了,便下令不再去流江縣城乾罵了,而改弦更轍,和二頭目一樣,把目光對準了那些毫無防衛工事的小鄉場和勢單力弱的團總身上。這樣一來,效果果然十分明顯。沒過幾天,那些僥幸還沒遭到洗劫和騷擾,以及雖遭洗劫但幸免於難的鄉場團總、鄉紳、財主,便一齊呼天愴地地湧進縣城請願來了。覃光第見來的人這麽多,他心裡憋著一股恨,又不願去求“搖天動”,便向川東道上了一紙奏表。川東道一看流江縣匪情如此猖獗,不敢怠慢,立即將覃光第的奏表轉給了C城牛主席牛大人。牛大人一看,大動了雷霆,又聽說“搖天動”是原劉大人準備培植的親信,心中就更為不高興了,立即下了一道命令,要“搖天動”和覃光第通力合作“剿匪”,如有不力,革職查辦。
“搖天動”不得不率兵去“討伐”陳達三這夥“光臏兵”了。
“搖天動”率兵去“清剿”陳達三的頭天晚上,二小姐忽然一陳發冷,好象屋子四周,都冒著陰冷的氣息一樣。她惶恐地打量了屋子一遍,一切和過去一樣,沒什麽變化呀!她突然害怕了,立即緊緊地抱著“搖天動”,不相信地說:“你真要去打仗呀?”
“搖天動”說:“軍令如山倒,這還有假?”又說:“龜兒子姓牛的老東西,想坐山觀虎鬥,好從中揀便宜呢!”
二小姐忙說:“那你不去行不行?”她的聲音帶著幾分撒嬌的成分。
“那怎麽行?”“搖天動”說:“一朝天子一朝臣,要是姓牛的怪罪下來,不好辦呀!”說完,這才發現二小姐有幾分異樣,忙轉換了話題,拍了拍二小姐的背問:“你怎麽了?”
二小姐做出了一副惹人愛憐的模樣說:“我、我怕……”說著,身子果然發起抖來。
“搖天動”見了,緊緊地把二小姐摟在了懷裡,說:“怕什麽?你以為我會真槍實彈地和陳達三乾?我才不會呢!那山寨我住了好幾年,易守難攻。我要讓覃光第那夥團丁去當炮灰……”
二小姐打斷他的話:“他們要是不乾呢?”
“搖天動”說:“我就崩了覃光第!”
二小姐聽了,停了一會,身子仍在索索抖動,半晌才又忐忑地說:“我還是有些不放心?”
“搖天動”眼裡閃過了幾分懷疑的神色,審視地看著二小姐問:“為什麽?”
二小姐突然啞了。是呀,她沒法對“搖天動”說清楚此時的情緒。可是,分明有一種不祥的感覺,在攪動著她的心緒。她努力在心裡查找產生這種情緒的原因,想了很久,眼前突然浮現出了那天在大姐和二姐墳前看見的“混天星”的目光,她猛地顫栗了一下,自己問著自己:“難道是那目光嗎?是那目光嗎?”最後她相信確是那不打彎的、交織著貪婪、饑渴和陰險的目光,使她不安和恐懼。她正準備把這根源告訴“搖天動”,馬上又猶豫了。那目光究竟是怎麽回事,能說明嗎?是的,沒法講清楚,況且,那目光也沒把自己怎麽樣呀?想了許久,二小姐才撒著嬌說:“人家舍不得你走嘛!你走了,要是有人欺負我,怎麽辦?”
“搖天動”立即豎起了眉毛,說:“誰有那麽大的膽子,敢到王母娘娘頭上拉屎?”
可二小姐仍象小綿羊一般可憐地說:“那可說不定,人心隔肚皮,誰知道別人有沒有外心?”
“搖天動”看著二小姐的臉,他從二小姐眼看出了恐懼。這在過去是從沒有的事,就是在帶著強盜,第一次在嚴府看見二小姐時,她也沒露出過這種神色。“搖天動”也忽然不安了。他想:“這是怎麽了?大兵壓境,刀架了她的脖子上,她都沒害怕過,今天卻這樣膽小和懦弱了?”可他沒往別的方面想,隻把她摟得更緊了,仿佛這樣就可以庇護她,然後才說:“你放心,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我回來就宰了他!再說,還有副師長在家裡守城呢,你怕什麽?”
副師長就是“混天星”。二小姐身子又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搖天動”感覺到了二小姐的抖動,忙又問:“怎麽了?”
二小姐立即掩飾地說:“沒、沒什麽!”然後又對“搖天動”懇求地說道:“你把身邊的士兵給我留下兩個吧,別的人我信不過呢?”
“搖天動”忙說:“行!我把王平和胡老三給你留下,這兩個雜種都是我的貼心豆瓣呢!”
二小姐高興地在“搖天動”臉上親了一口說,說:“那好!不過,你可要早點回來,別讓我牽腸掛肚了!”
“搖天動”心裡湧起一陣感激之情,拍了拍二小姐的臉說:“你放心,我很快就會回來的!”說著,兩人緊緊摟著,縮進被窩裡去了。
這天晚上,二小姐感到時間過得既快又慢,當她和“搖天動”作愛時,她感覺到時間太快了,好象隻那麽一瞬間,事情便結束了。而一旦“搖天動”從她身上爬下來,呼呼大睡過去以後,她望著黑古隆冬的屋子裡各種奇形怪狀的影子,而無法入睡時,二小姐又覺得時間仿佛停止了,是那麽漫長無涯。
那種陰冷、恐怖的氣息,完全注入了她的血肉裡了。每次醒來,她都在哆嗦,一摸身子,皮膚果然涼冰冰的。
天一亮,城裡的居民就被知事公署的差役和“混天星”留下守城的士兵,給趕到了大街上,歡送“搖天動”和覃光第率兵“討伐”陳達三。人們睡眼惺忪,衣衫褸襤,打著呵欠,然後一對眼睛漠然地轉動著。那神情與其說是歡送隊伍出征,還不如說是等著看江湖藝人在街頭耍猴更準確一些。倒是那些飽受了“光腚兵”騷亂和辱罵之苦的紳糧大戶、店鋪老板和一些知名人士,真正顯出了興奮和欣喜的神色。他們集中到一條街上。縣中校長、本城名儒王國寬、還帶了全校學生來送行。學生們都穿了統一的校服,每人舉了一面小旗。十字街口,拉了幾幅大標語,上面寫著:
“熱烈歡送正義之師揮兵討伐!”
“祝正義之師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以王矮塔子為首的幾名紳士,還在城門口準備了幾壇“壯行酒”,等著敬獻給出征的“搖天動”和他的將士們。王矮塔子雖說也被“搖天動”在夫子廟大堂裡夯過石板,可此一時,彼一時。此時,王矮塔子隻記得陳達三手下的“光腚兵”給他親侄女加了“塞兒”。加了“塞兒”還不算,這夥強盜還在那天晚上繪聲繪色給喊了出來。那小姑娘被糟蹋後,心裡本來就痛苦了。一被強盜們公開嚷了出來,小姑娘兩天兩夜不吃不喝後,就突然瘋了。現在成天在街上瘋跑,模樣兒慘不忍睹。因此,王矮塔子就恨不得將陳達三和他的“光腚兵”碎屍萬段。在他身旁準備獻酒的別的幾個老爺,也大都遭到了王矮塔子同樣的打擊和命運。他們的閨女、媳婦,不是死了,就是瘋了,因而此時,他們都表現出一種同仇敵愾的氣慨來。
“搖天動”也集合起了他的隊伍,幾百士兵長長地站在“尚節堂”的大街上。他剛想上馬,卻又想起了什麽,把馬韁繩往一個衛兵手裡一扔,又折身跑回了“尚節堂”裡。
他跑進二小姐房裡,只見二小姐臉上讓人銷魂的紅暈和嫵媚都不見了,而換上了幾分呆滯和絕望的神色。她雙手抱在懷裡,咬著嘴唇,象是在忍受著蝕骨的哀愁一樣。“搖天動”吃了一驚,急忙喊了起來。她聽到喊聲,倏地回過頭,看了“搖天動”一會,猛地撲了過去。那模樣象分別了許久似的。
“搖天動”摸著她的頭說:“我就要走了!”
她再一次在“搖天動”懷裡發起抖來,臉更顯出了蒼白的顏色。
“搖天動”見了,又有些憐憫和安慰地說:“你別怕,王平和胡老三我給你留下了,有什麽就使喚他們……”
二小姐沒說話,抬頭看著“搖天動”,那神情就有了幾分迷亂。
“搖天動”忙停止了剛才的話,問:“怎麽了?”
二小姐抬起了他的手,把它放到了她的胸脯上,這才顫抖著說:“我、我心裡怎、怎麽跳得這樣厲害呢?”
“搖天動”把手停在了二小姐胸脯上,可他沒感到二小姐的心跳,卻實實在在觸摸到了她結實、飽滿的乳房。“搖天動”的身子突然燥熱起來,他猛地想和二小姐作愛。他不知昨天晚是不是和二小姐作過愛了,但此時他十分想,於是,他也不管在大街上站著的士兵了,急忙叱退跟隨他進來、站在門口的衛兵,又命令他們把門關上。這時,他才過來一把抱住二小姐,伸手在她臉腴上撫摸起來。二小姐笑了笑,承受了,也伸手去撫摸“搖天動”。“搖天動”卻抓住了她的手,把它牽引到他的大腿中間,二小姐的臉就立即紅了,並發起燒來。她安定了下來。那神情象是疲勞了。她把頭靠在了“搖天動”的胸脯上,這時,她感到了“搖天動”沉重而急迫的呼吸。“搖天動”抱著她上床了,她的衣服一件一件被他脫開。她的乳房堅挺而溫順地伏在胸前,光潔細膩充滿奶油的光澤。紅褐色乳頭凸起於乳房中央。高高地翹立著,象有點自豪和驕傲似的。她感到了乳房有些脹痛,她覺得她每次迎接“搖天動”,都是從乳頭開始。她的眼睛注視著“搖天動”,此時,“搖天動”的眼睛是那麽溫馴,誰也想不到一會兒過後,他就要去殺人。她聞到了“搖天動”濁重的、火熱的氣息。“搖天動”沒把手伸向二小姐的乳房,而是徑直從她小腹上往下滑了過去。二小姐仍然微笑著看著“搖天動”,但兩張嘴唇卻在瞬間變紅了,她不經意地把大腿向兩邊張開了一些,一種無法描述的既舒緩又強硬的力量,漫過了全身直至進入了心臟。她象饑渴似地咂了咂嘴,身子發出了一陣毫無規則的痙攣。“搖天動”的手指在二小姐小腹下部遊移一陣之後,終於用生命之柱去叩響了她的生命之門。一聲綿長無力的呻吟,從二小姐口中衝了出來。她將兩條手臂環繞過去,蛇一樣纏住了“搖天動”。“搖天動”隨著二小姐身子的扭動和那一聲聲抑製不住的呻吟、歎息,身子也開始不斷充盈、變化。此時,他的目光是那麽清澈、單純,就好象是一個天真的兒童。
在自己心愛的女人面前,即使是凶惡的強盜,他首先還是一個本真的人。
過了一陣,他們終於象原野上馳騁累了的野馬,都停了下來。“搖天動”這才重新穿好衣服,出去了。
而二小姐還赤身裸體躺在床上,用淚汪汪的眼睛看著“搖天動”的背影。二小姐忽然感到“搖天動”身子輕飄得象是影子,剛剛過去的快樂也恍如隔世,她忽然哭了。
她也不知為什麽而哭。
“搖天動”帶著隊伍走出“尚節堂”的街道,覃光第帶著兩三百團丁,也走過來,兩支隊伍匯合到一起,就朝人群匯集的大街走去。那些歡送的市民見浩浩蕩蕩的士兵過來了,先驚訝地叫了幾聲,接著果然呈現出看猴戲的表情。一些差役和留下的士兵見了,就帶頭呼喊起了口號,可口號喊得七零八落,倒不如不喊。幸好這時響起了鑼鼓聲和鞭炮聲,氣氛才熱烈起來。到了豪紳們聚集的街上,縣中校長王國寬一揮手,那些排列在兩邊的學生一齊揮動起手中的小旗。一邊揮,一邊有節奏地喊道:“旗開得勝!旗開得勝……”
“搖天動”露出了喜色,也象模象樣地在馬背上,對學生娃揮起了手。
到了城門旁邊,王矮塔子和一群老爺,舉起了斟滿酒的碗,畢恭畢敬地肅立在街道中央。“搖天動”來到他們面前,勒住了馬,不解地問道:“這是幹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