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 離別
  麥香回到家裡，只見懷慈正抱了小渝兒跟萬承耀在炕上對坐著，兩人都沉默著。

  “父親過來了。”麥香進屋先招呼了一聲，放下卷軸，接過孩子。

  “志遠的事情，真的沒法挽回嗎？”萬承耀問道。

  “皇上只是想讓相公歷練一下，並沒有革去相公的功名，反正阿桂大人也在西北，有什麽事情他能照料一二分。”麥香撿了幾句好話說道。

  懷慈不想談這個話題，撿起炕上的卷軸，一邊打開一邊笑問：“這又是誰的墨寶，是姐夫送我的？”

  永恩的字畫這兩年名氣大了不少，外面炒作的要十兩銀子一平尺，只是永恩不缺錢，所以一般除了親近之人，很少送字畫。

  故而萬承耀一聽是永恩的墨寶，也湊了過去一看，兩人不約而同地驚叫一聲，看向麥香。

  “怎麽會？你怎麽會有他的墨寶？”懷慈開口問道。

  “今兒姐姐陪我進宮了，說是皇上想見我，我也不知什麽意思，稀裡糊塗跟著姐姐去了，皇上問我有什麽要求，我求了一幅墨寶。”

  “他沒有說別的？”萬承耀有些激動，他還從沒有被皇上單獨召見過呢。

  “問了，問我恨不恨他，問我後不後悔，問我值不值得。我說不後悔，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錯的事情負責。”

  “這話他也曾經問過我，皇上是一個以孝治天下的人，去年就曾經告誡我一次了。”懷慈歎口氣，如果說後悔，他就是後悔把麥香牽扯進來，後悔不能守在麥香身邊。

  萬承耀聽了沉默了一會，眼圈有些紅了，過了好一會才說道：“孩子，你也太急躁了些，我答應了會給你一個交代，這件事情是因我而起，理應由我來了結，這樣的話，志遠就不會被人詬病了。也罷，現在說這些都晚了，是父親的錯，父親這二十多年來未曾給過你半點關心，又如何能取信於你？”

  “你不恨我？”懷慈的嘴角有些嘲諷。

  “恨？不恨，這些日子你祖母常念的一句話就是種什麽因便收什麽果，要說恨，我也是恨自己，當年的自己怎麽會被灰塵迷了雙眼，白辜負了你娘這麽好的女人，也差點白瞎了你這麽好的兒子，所幸老天有眼，讓我醒悟過來了。”

  懷慈聽了這話，哼了一聲。

  “我的確打算在你妹妹們成親後便休了她。”萬承耀見懷慈似乎不信他，忙又補了一句。

  “祖母身子還好嗎？”麥香換了一個話題。

  自從皇上開了金口要發送懷慈去西北，老爺子和老太太曾經來求證過一次，老太太當時有些不冷靜，覺得是麥香的錯，說是自從麥香進門後，便把萬家攪得家宅不寧，母子反目，兄弟成陌路，懷慈的仕途也不順暢，萬家的生意也不順當，總之，似乎麥香進門後沒有一件好事。

  懷慈自然不願意妻子受委屈，當即護著麥香，跟老太太吵了起來，最後自然是不歡而散。

  “不怎麽好，從你們這回去後又病倒了。麥香，你別跟老人家一般見識，你祖母那天，也是有些情緒不好，她一共就這兩個孫子，志高在書院，從出事後就沒有回來過一次，沒想到如今志遠也要走，還是去西域那種危險的地方，老人家心疼孫子，說話未免重了些。對了，我是來接你們的，你祖父和祖母和我的意思，讓你帶著孩子搬回萬家，畢竟你一個女人家帶著孩子有諸多不便。”萬承耀說道。

  “搬回去就沒有必要了，我現在帶著她們回去一趟，給老人家請個安問個好。”懷慈說道。

  他才不想讓麥香進萬家，雖然江氏只是一個小妾，但是萬家現在是康怡當家，麥香去了一點都不自在，兩位老人如今又有病，麥香去了還得侍疾，哪有自己家自在？更何況，老太太現在不怎麽待見麥香。

  “父親，相公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萬家我就不回了，不過我會經常回去看看你們。”麥香忙說道。

  “也罷，我不勉強你們，但是你們記得，萬家始終是你們的家，萬家的大門隨時會為你們開著。”萬承耀說完起身，他實在不喜歡這種氣氛。

  懷著和麥香抱著孩子回到萬家，先去上房請安，只見老爺子正在跟康怡對帳，老太太在逗弄萬志高的兒子，見到麥香，老爺子是真心歡喜，只是忽而想到懷慈，心裡又涼了半截。

  這個孫子怎麽這麽多磨難，說起來，也怪這個孩子太執拗了，就是不肯放過江氏，才會搞出這麽多事情來，如今可倒好，好好的官也做不了。

  “來來，快進屋涼快涼快，房子已經跟你們收拾好了，志遠哪天動身？在你動身之前搬過來吧。”老爺子說道。

  康怡一聽這話，對麥香笑了笑，說道：“弟妹快些搬回來吧，弟妹可比我聰慧多了，這些帳看得我腦瓜仁疼，這個家還是讓弟妹當吧。”

  “這可不行，長幼有序，沒有規矩不能成方圓。你是大嫂，這個家理應由你把持。你這孩子，見天就惦記著躲懶。”老太太在旁邊抬了頭說道。

  “可不是這話，大嫂，別說我們已經分家搬出去了，就是不分家，這個家也輪不到我來當。”麥香先讓對方吃了顆定心丸。

  她對萬家沒有興趣，自己的家業也不小，如今有了皇上親筆禦封的三味書鋪，她正好利用這半年的時間，重新擴張出版社的規模，除了科考類的書，麥香也打算翻印一些傳奇小說等。

  康怡聽了這話有些訕訕的，似乎也松了一口氣，笑道：“祖母，我不是躲懶，我的確沒有弟妹精明能乾，以後少不得讓弟妹多費心調教我一些。”

  “大嫂，我沒有打算搬回來。”

  “呃？”康怡愣住了，看著麥香。

  “不搬回來？”老爺子失望了。

  老太太沒說話，說實在的，她不是很希望麥香搬回來，這志高總是要回家的，江氏也還留在萬家，雖然是姨娘的身份，但是江氏做了這些年當家主母，萬家的下人們哪個不得聽江氏的？麥香來了，難免又會有爭鬥，她真的厭煩了。

  “不搬就不搬吧，反正離得近，志遠那邊下人也不少。”萬承耀開口了。

  “也罷。”萬寶財歎口氣。

  他是越來越有些力不從心之感，萬志高現在又在書院，這家裡的生意，他還真有點想法，想交給麥香照看兩年，只是他擔心老太太這一關未必好過。

  “定了哪天走？”老太太突然問道。

  “明日一早。”

  老太太一聽這話眼圈也紅了，看了看懷慈幾眼，想著這個孫子這一走，也不知還能不能活著等到他回來，老太太這一刻心裡也松動了些，放下了往昔的恩怨，說白了，這個孩子也是一個可憐的人。

  老太太從枕頭底下拿出了一塊野雞蛋大小的羊脂玉玉佩，說道：“我前二天去觀音寺請大師開過光了，給你戴著，也算是祖母的一點心意，別的，我也沒啥好給你的，希望你以後的路能平坦些。”

  懷慈接過玉佩，心裡忽然覺得酸酸的，從小習慣了家人之間的那種冷漠和無視，如今突然改了套路，念起了親情，他覺得有些無所適從，也不知該說是他的悲哀還是長輩們的悲哀。

  次日，麥香送走懷慈，正打點東西，準備回鄉下住一些日子，曹雪芹和柳蕙蘭上門了。

  “先生，我們真是心有靈犀，我正要去找先生呢，先生看我拿到了什麽？”麥香見到曹雪芹，很快衝淡了些離別的憂傷。

  她一直覺得有些對不住曹雪芹，本來曹雪芹的本意就是寫一本想宣泄宣泄的書，並沒有打算傳世，可麥香偏偏把這本書大肆推了出來，又是戲劇又是劇本又是小說的，曹雪芹的名字很快響徹了大江南北，因為南京那邊也是跟著京城的套路走，有太后老人家的金口玉言，如今江南的城市幾乎是有戲曲的地方就有《紅樓夢》。

  曹雪芹是出名了，也算是名利雙收了，可是麥香知道，他現在的日子並不好過，是真正的如履薄冰，如果《石頭記》真的被定性為反書，那邊曹家將再次陷入萬劫不複的境況。

  所以麥香見到曹雪芹，忙把乾隆的墨寶獻出來，為的是讓曹雪芹寬心，因為曹雪芹已經接受過好幾次調查了。

  誰知曹雪芹接過字幅看了一眼，並不在意，笑道：“乾爹是來接你回家的，我還以為你會獨自一個人在家流淚呢，沒想到你還蠻堅強的。”

  “呵呵，我也正打算回家，我想回家告訴乾爹這個喜訊，可是乾爹一點驚喜都沒有，真不好玩，枉費我一番苦心。”麥香故意噘嘴。

  “驚喜，誰說沒有驚喜？其實，在你打算出書的時候，我就已經想到了今天的這種可能。”

  “那先生還同意我出書？”麥香有些承受不住了。

  “呵呵，乾爹知道你的運氣好到出奇，憑你的運氣和你的聰明，這件事情肯定會有驚無險的，乾爹今天來，還有一件別的事情。”

  曹雪芹的臉色突然一下凝重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