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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然在你身邊》第6章 留不住的美好,就別去擁有
  第6章 留不住的美好,就別去擁有
  一整天都沒有再見到李修然,若依打了個電話回酒店,有意無意地問起他,菲比說他這幾天休年假。然而他似乎不在家,只有那個神經病的金發色鬼大聲地放著意大利歌劇。

  她聽得實在忍無可忍,便去砸門。

  “嗨,寶貝,是你。”雅各倚著門,依舊笑得春情蕩漾。

  “他呢?”若依冷著小臉問。

  “誰?修?”雅各挑眉,“他不在。”

  “我知道他不在,我問的是他在哪兒。”若依有點不耐煩。

  “你憑什麽認為我會告訴你?”雅各臉上的笑意微斂,“你喜歡他?”

  “我喜歡他又怎樣?”若依仰起頭,一臉倔強。

  “不怎麽樣,”雅各嘴角輕揚,銳利的目光望向她,“他不喜歡你。”

  若依臉色一白,瞪著他。

  “怎麽,被我說到痛處了?”雅各笑容嘲諷。

  “你又不是他,你怎麽知道他的想法?”若依奮力反駁。

  “是他親口承認的,”雅各凝視她越來越難看的面色,“他不喜歡你,對他而言,你只是一個胡攪蠻纏的小女孩而已。”

  “你亂講!”若依猛地打斷他的話,“你憑什麽胡說?你根本不了解我們之間的狀況……”

  “什麽狀況?”雅各抱肩冷冷一笑,“如果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會連自己的行蹤也吝於告知?別再做夢了,小女孩,在他心裡你根本不重要。”

  若依驀地怔住。

  是的,他去哪裡也不願意告訴她。

  可是……

  “別人不了解他,我了解。”她抬頭,輕聲開口,眼裡有些濕潤,“他不會不喜歡我。”

  她知道,當初他離開,也是不告而別。

  這一次也是。

  可她必須要先說服自己,才能說服別人。

  她不要相信雅各。

  “請你告訴我他在哪裡。”她聲音有些顫抖,卻堅定。

  雅各眯起眼望著這個隻到他胸口的小女孩,沉默了一會兒。

  “盧塞恩。”他答。

  望著她離開的背影,他嘴角緩緩浮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這片湖光,這種山色和這方天空的美麗,在最初的一刹那,使我目眩眼花,心曠神怡。我全身蔓延著某種神秘的焦慮,某種雜亂的、不可名狀的感情”——當托爾斯泰初遇盧塞恩這個城市,他這樣寫道。

  一個多世紀過去,盧塞恩的美依然令每一個初次抵達的人像昔日的許多文豪一樣,有些不知所措。

  冬日的霧靄仍安靜地徜徉著,河水清澈得令人歎息。

  沒有高樓和喧嘩的人流,這是一個被時光遺忘的地方。

  穿過窄窄的石子路街道,若依在一家酒館門前站定,對了一遍雅各給她的地址,她走了進去。

  吧台後面無表情的酒保瞥了她一眼,也不招呼,徑自擦他的玻璃杯。

  “我找修。”若依看著他開口。

  “這裡沒有這個人。”酒保冷冷地答,英文講得有些生硬。

  “是雅各讓我來找他的。”若依又說。

  酒保抬起頭,盯著她道:“我說過了,小姐,我們這裡沒有這個人。”

  若依秀眉蹙起,倔強出聲:“那麻煩給我一杯蘇打水。”

  夕陽昏黃的余光自木窗透進來,淡淡地鋪在角落的桌面上。沉睡中的女孩半張臉浸在陰影裡,安靜的嬌顏有種不可思議的美。

  這樣的感覺,竟可用四個字來形容——天荒地老。

  李修然在她對面輕輕地坐下,光線很暗,掩住了他的表情。

  他想起酒保傑諾告訴他有個女孩來找他時,臉上微微的困惑與試探。

  他無法解釋什麽,因為他自己的內心也深深地疑惑著,帶著……激動與震撼的情緒。

  她穿著淺灰色的高領毛衣,脖子上隱隱露出白色的紗布,不知道她傷口恢復得怎樣,如此魯莽地跑來,有沒有記得按時換藥。

  突然她動了一下,抬起手臂,在她又要因為傷口發癢而不安分地去抓撓時,他及時捉住了她的手腕。

  那一瞬,她睜開眼,醒了,尚還蒙矓的視線對上了他的。

  他竟有種窒息的感覺,仿佛在海裡游泳,一個浪花撲面,猝不及防,有些狼狽。

  她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望著他。

  “我就知道一定會等到你。”她輕聲道。

  “為什麽來?”一開口,他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竟有些沙啞。

  “我來旅行,順便看看你。”她微微一笑。

  他沒有言語,發覺自己原來十分想念她這狡黠的笑容。

  “我餓了,這兒有吃的嗎?”她問,伸了個懶腰。

  “我帶你出去吃吧。”他站起身。

  夜色深濃,古老的街燈已照亮了許多歲月。

  瓦格納激昂而恢宏的音樂聲回蕩在街邊,很難想象他能在這個安靜的城市寫下這傳世之作《諸神的黃昏》。

  “飽了?”李修然看向靠在河岸邊欄杆上的女孩。

  “嗯。”若依沒有回頭,望著水中那彎蕩漾著的明月。

  “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去?”李修然緩緩走到她身邊,“我沒有時間陪你。”

  “我並不需要你陪。”若依答,“我只是想你了,便來看看你。”

  “如果我留在這裡,永遠都不走了呢?”李修然淡聲道。

  “那我也永遠留下來。”她仰起小臉,眼神倔強。

  沉默突然襲擊了彼此,只剩不遠處水聲潺潺。

  “貝拉,你甚至不知道我到底是什麽樣的人,究竟做些什麽樣的事。”良久,他開口。

  “如果你想讓我知道,你會講。在那之前,我不會問。”她答。

  喜歡一個人,首先便要學會信任他。

  她並非盲目狂熱,只是她清楚他是什麽樣的人。

  “可是我不在乎你是什麽樣的想法,什麽樣的心情。”他看著她,眼神如月光一樣清冷,“我只知道,你的所作所為對我而言是種困擾。”

  “如果我能成為你的困擾,是否意味著你在乎我?”她反擊。

  “如果造成你這樣的錯覺,我很抱歉,”他似是無奈輕歎,“我只是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不知進退的人,所以有些無所適從。”

  言畢,他不動聲色,靜觀她臉上那抹受傷的神色。

  忽然她轉過身大步走上木橋。

  “我訂的酒店在對岸,晚安。”若依大聲道,背對著他揮手,感覺自己的眼淚快要流下來。

  腳下的卡佩爾橋吱呀作響,它承受了七百多年的足跡,承受過大火的肆虐,卻似乎承載不住她今夜這顆心。

  李修然只是站在原地,靜靜地望著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深藍的夜色裡。

  他記得葉聽風說過——有些美好,如果沒有把握能永遠留住,那麽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去擁有。

  無欲則剛。

  他怕璀璨之水晶,來日會成抵在心口之利刃。

  所以他選擇避開那光芒,而它終究可以閃耀在別處。

  1792年,法國大革命時,786名瑞士士兵在巴黎杜伊勒利宮為保衛路易十六而全部戰死。盧塞恩著名的石獅雕像就是為了紀念這些雇傭兵的英勇。

  若依望著眼前這頭被馬克·吐溫形容為“世上最悲傷”的獅子,不禁黯然。她蹲下身,注視水面上的倒影。傷痕累累的獅身上,插著根根箭柄,垂死前的獅子,表情痛楚悲愴。

  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她沒有回頭。

  若依睜開眼,四周一片黑暗。

  一瞬間,她有些茫然,她記得自己明明是在石獅雕像的水潭邊——她意識到自己被人挾持了。

  門鎖的聲音響起,光線透了進來。有人開了燈,若依閉目,等眼中的酸澀感過去後,才緩緩睜開雙眸,望向眼前的人。

  “伊莎貝拉,嗯?”一個棕發綠眸的男人抬眼看向她,“你好像一點也不害怕?”

  “在我不知道你要對我做什麽之前,我還沒必要自己嚇自己。”若依語氣平靜。

  那人微怔,隨即低笑出聲,注視她的目光中染上一抹陰寒之色:“你說得對,我希望會害怕的那個人,並不是你。但是,在他來之前,你最好乖乖地待在這裡。否則,下次我看到的恐怕就不是活蹦亂跳的貝拉了。”

  “你說的‘他’是誰?”盡管心中已有答案,若依仍是力持鎮靜地問出口。

  那人俯身,伸手抬起她的臉,冷沉的綠眸盯著她:“你親愛的修。”

  若依撇過頭,感覺到手心微潮。

  門又重新鎖上,黑暗重新包圍了她。

  令人窒息的沉寂裡,她幾乎可以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

  他會來嗎?

  以前千萬百計地想引起他的關注,這一刻卻希望他不要理會自己。從雅各出現的那天,到追隨他來到盧塞恩,她已經知道他的世界比表面看起來的要複雜得多,從他隻言片語中也可得到證實。

  然而她知道他會來。即使他不愛她,他依舊是個有擔當的人。更何況他原本就避她不及,便更見不得她這個“外人”被牽扯進來。只是如今這境況,她顯然成了別人要挾他的麻煩。

  脖子上一片濕濡,她伸手摸了一把,是傷口又裂開了。疼痛感混著憂急的情緒,她覺得心力交瘁。

  不知過了多久,她在昏沉中驚醒,感覺被人抱起。呼救聲還沒出口,一隻溫暖的大掌撫上她的臉。

  “貝拉。”低沉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若依愕然抬首,看見那張熟悉而清俊的臉。

  那瞬,她眼中泛起酸熱,伸手緊緊地勾住李修然的脖子,把臉埋在他胸口。

  “哭什麽?沒事了。”他渾身一僵,語氣有些壓抑。

  “我怕你來,也怕你不來。”若依抬起臉,眼睫上猶蒙著淚霧。

  李修然沒說話,只是瞅見她頸上的血色後,表情一沉。

  門外已經有輛車在等著他們,開車的是酒保傑諾。

  汽車順山路緩緩而下,若依聽到鈴聲響,看見李修然自大衣口袋掏出手機,望著閃爍的屏幕良久都沒有接。

  “修?”她剛出聲,他已按下接通鍵。

  “葉先生,”他開口,言語簡練,“這次的事情我沒處理好。”

  “修然,你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電話那頭,葉獨酌微微一笑,“這回是怎麽了?”

  “事已至此,我難辭其咎,”李修然停頓了一下,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緩緩出聲,“我會給您一個交代。”

  “沒什麽交不交代的。”葉獨酌笑道,“我並未責怪你。”

  放下電話,葉獨酌望向坐在沙發裡的義子:“聽風,雅各失手我不意外,可修然這次倒是讓我有些困惑了。”

  “他沒解釋原因?”葉聽風嘴角泛起一絲玩味的笑容。

  葉獨酌搖頭:“他一直都是那個性子,隻承擔,不解釋。”

  “所以我看他為了彌補這次的失敗,已經下定決心犧牲自由回英國來幫你,不過……”葉聽風望著窗外連綿細雨,頓了一下才出聲,“真是難得。”

  對於讓李修然方寸大亂的那個原因,他還真有些好奇。

  沉默彌漫在車廂裡,若依覺得胸口像被什麽堵住了一樣,悶得難受。

  從接完那個電話後,李修然就沒有再說過話。她望著他面無表情的側顏,根本猜不透他此刻心裡在想什麽。

  “我很高興你今天來救我,雖然我不知道你用了什麽辦法,但我知道,一定是讓你很為難……”

  “如果你沒來,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他冷然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若依頓時怔住,臉色一白。

  “是我連累了你沒錯,可是……”她努力地想爭辯,卻在觸見他冰冷的目光後啞然止聲。

  可是我喜歡你,我是因為喜歡你,所以才想待在你身邊——她還需要這樣一再地向他表達自己的心情嗎?

  ——我只知道,你的所作所為對我而言是種困擾。

  他已經這樣回答過她。

  ——他不喜歡你,對他而言,你只是一個胡攪蠻纏的小女孩而已。

  雅各也如此說過。

  被人劫持,關在黑屋裡也不曾害怕,而這一刻,她心中的恐懼累積到頂點。

  她不知道他為她犧牲了什麽,卻知道他下定了某個決心……是對於她的嗎?
  車在酒店門口停下。

  “這是回蘇黎世的火車票,日期是明天,”李修然將一張票卡遞給她,“希望我們就此別過。”

  “你說什麽?”若依望著他,心中驚痛。

  “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李修然並未看她,徑自下車,走到她那一邊替她拉開門,“現在,你需要好好睡一覺。”

  他的聲音,竟有種讓她心寒的溫柔。

  她坐在車裡,一動不動,只是看著他。她的手緊緊地抓著座椅,指尖因為用力而失去血色。

  淚意上湧,她強忍著,不讓它們泄露此刻自己受傷的情緒。

  而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站在原地等著她。

  終於,她起身。

  她下車的那刻,李修然看見她眼角滑落的那點晶瑩。

  他心口驟然一緊。

  若依拿了他手中的車票,一言不發地走上酒店台階。

  “等下。”他突然出聲叫住她。

  她轉過身,對上他深沉的視線。

  “回到蘇黎世後,不要等我,也不用找我,”他的聲音平靜且冷淡,“你不會再見到我。”

  若依怔望著他良久,嘴邊緩緩浮現一抹自嘲而蒼涼的笑容。然後,她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進酒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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