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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然在你身邊》第25章 有時分離並非辜負
  第25章 有時分離並非辜負
  他不對勁。

  洛雲看著對面坐著的男人,心裡暗自歎息。距離他拿下溪雲,已經一個多月過去。可作為贏家的他,臉上卻沒有過一點笑容。他依然和從前一樣,上班,健身,會友,但是那雙眼睛裡,卻像失去了某種神采。敲門聲傳來,她起身開了門,看見來人:“葉先生。”

  葉聽風點頭致意,朝她露出一個笑容,輕淺卻迷人。

  “知道,意式濃縮。”洛雲挑眉。

  “其實你這個助理挺不錯的。”葉聽風調侃。

  “你喜歡就追好了。”不冷不熱的語氣,顯然說話的人心情不佳。

  “我這輩子只會追一個人,”葉聽風淡淡一笑,“這一追要了我大半條命。”

  “找到人,你恢復正常了?”李修然站起身,推開一旁的玻璃門,遞給他一支煙。

  “嗯,”葉聽風點燃了煙,“所以來看看你怎麽樣,為了感謝你當初對我的提醒。”

  “我知道她在哪裡。”李修然眯起眼,望向遠處的草坪。

  她離開已經大半個月了。他找過程定之,吃了閉門羹。他又找了徐靜,在她家門口等了很久。她最終遞給了他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一個小鎮的名字。

  “那為什麽不去找她?”葉聽風問。

  他沒有回答。

  “我曾經也懷疑過,你心裡是不是真的有她。”葉聽風看著他沉默的表情,“換作是我,真的沒法接受我愛的人嫁給別的男人。”

  “可能以前我們都沒有想過,一直在等我們的那個人,有一天也會累。因為知道有那麽一個人,始終在那裡等你,所以,當你發現她不見了的時候,你會突然覺得無法忍受。”他吸了一口煙,棕眸中滿是感慨,“修然,你要分清楚這樣的感覺,究竟是愛,還是不甘?如果是後者,那麽,你也不必去找她。”

  “我很清楚我和她之間是什麽。”低沉冷靜的聲音在風中揚起,“我和她之間,從來沒有任何人,包括你,聽風。”

  他愛她。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時候。在她還不懂愛是什麽的時候。

  初春的蘇格蘭高地,風在車窗外呼嘯而過。藍紫色的天空下,低垂的雲朵纏繞著黑褐色的綿延群山,仿佛亙古不變的風景。

  李修然望著導航上近在咫尺的目的地,將車速減緩,上了一座石橋,開到小鎮的邊緣時,停下了車。這裡有很多房子能看出有幾百年了,牆面上布滿了時間的痕跡。

  他走進路邊一家便利店,將手機裡柳若依的照片給收銀員看。

  “好像是剛搬來不久?”收銀員有些不確定地問,抬手向右邊指了指,“應該是在湖邊那幢白色的大房子那裡。”

  他說了聲謝謝,走出便利店往收銀員指的方向走去。

  走了不到兩分鍾,左前方一幢白色的房子躍入眼簾,房子就在湖邊,大概是在不久前翻新過,樣式溫馨漂亮。

  他在原地站了幾秒,才又往前邁開步子。

  湖邊坐著一個人。熟悉的背影,玲瓏的腰身。

  他遠遠看著,忽然感覺有熱意湧上眼眶。

  “伯格,快來幫忙!”他還沒來得及出聲,她突然慌張而又歡快地喊。屋子裡跑出一個高大的男人,衝到她身邊,替她控制住了魚竿。

  “看,我終於釣著了一條!”她看著那個灰發男子,笑得燦爛而得意,那人也跟著笑。

  大概是覺察到有人在看他們,他們先後望了過來。

  四目相對。李修然看到她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

  “貝拉,是你朋友嗎?”她身旁的男人問。

  “一位故人。”若依淡淡地說。

  “你好,邁克爾·伯格。”男人向他伸出手,灰藍色的眼眸打量著他,表情友好,“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一起吃午餐?”

  “修,李修然。”他同他握手,接受了他的邀請。

  “貝拉,你想吃什麽?”伯格低頭,詢問從湖邊往回走時就主動勾住他臂彎的女人。

  “小羊排好嗎?”若依語氣親昵,同時拿著手機發短信給瑪姬。

  ——拜托晚點回來,借你老公一用。急。

  “沒問題。”瞅見了她短信內容,伯格揉了揉她頭髮,“你負責切洋蔥。”

  “好的。”若依愉快地答應,拿了洋蔥走向水池邊。

  李修然看著她。

  不過是兩個月沒見。這樣的情況,他確實沒有預料到,可是她和這個伯格之間的熟悉感,不像是裝的。

  “要不要來點蘋果酒?”伯格朝他揚了揚酒瓶,“鄰居釀的,味道很讚。”

  他接過杯子,點頭致謝。

  “你和貝拉認識很久了嗎?”伯格倚在料理台喝了一口酒,微笑著問他。

  “嗯,十多年了。”他答,目光落在正在切洋蔥的女人身上。她看起來氣色不錯。

  “那真是夠久了,”伯格有些驚訝,“我認識貝拉一年不到。”

  一年?
  舉杯的手微微一滯,他咽下有些酸澀的酒液,聲音淡淡的:“也不算短。”

  “那時她是管大酒店的女強人,我只是對面咖啡館的小老板,”說話間,他抬手撩起若依額前垂落的一縷發,輕輕塞在她耳後,“好在她喜歡我的咖啡,所以我才有機會每天和她見面聊一會兒。”

  若依洗了洋蔥,回到料理台前,卻撞上了一道幽深的視線。

  “原來如此。”李修然回應著伯格,卻緊緊盯著她。她的臉頰,漾著淺淺的紅暈,就在伯格對她做了那個親昵的動作之後。

  “我可以和她單獨談談嗎?”失去了耐性,他直截了當地問伯格。

  “當然可以。”後者點點頭。

  “出去談吧。”若依擦了擦手,穿起外套。

  “這陣子,你過得好嗎?”望著清澈的湖水,他輕聲問。水裡倒映著他們倆,隔著別扭的距離。

  “如你所見,很好。”她答。

  “你不問問我嗎?問我過得怎樣?”他的目光落回到她臉上。

  “我不想知道,”她利落地答,“和我也沒什麽關系。”

  他一時沒說話,臉上卻慢慢浮起一個淡淡的笑,帶著三分苦澀,七分自嘲。

  “我去了趟蘇黎世,回了當初那個公寓,”他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裡,抑製住想要去擁抱她的念頭,“瑪嘉把房子照料得很好。郵箱裡的東西,她也會定時取出來,放在專門的地方。”

  她聽到這裡,水眸一動。

  “我看到了你那時要送給我的禮物,那個櫻花蠟燭,我看到了裡面的紙條。”他凝視著她,不放過她臉上一絲細微的表情,“我沒有等蠟燭燃盡,燒到一半的時候,我掰開了它——原諒我,我已經受夠了等待。”

  他的語氣溫和平靜,她卻想逃。

  “紙條上寫——”

  “我忘了。”她打斷了他,“當初寫過什麽,我已經忘了。現在,也不想知道了。”

  他說不出話來,看到她眼裡緩緩溢滿淚水。

  “修然哥。”她輕聲喊他,就像從前一樣,可他卻從她眼神裡讀出了深濃的疲倦和失望。

  “你放過我,我也放過你。我們從此就不相欠了。”她說。

  “你恨我,對吧?”望著她離開的背影,他握著的拳緊了又緊。

  “不,我從來沒有恨過你。”她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當初愛上你的時候,年紀還小,懵懵懂懂的,其實還不能體會什麽叫愛情,只是離別了,才覺得刻骨銘心。對你愛的感覺,是從你離開我的時候才變得格外清晰的。甜蜜,也痛苦。這些年,對你的思念,對你的追逐,已經變成了一種深入骨髓的習慣,自然也想不起去恨你。其實,我愛你,或者恨你,對你而言,有分別嗎?一直都是我不想放過自己罷了。所以從頭到尾,仔細想想,也許只是我一個人的事。我只是想要放下了。”

  不是你一個人的事。

  他想開口,卻發不出聲音。悶在心頭的痛,此刻劇烈起來,隱隱釀成腥甜翻湧在喉。

  他死死地盯著她離去的背影。

  ——娶我吧,修然哥。

  蠟燭裡的紙條上,她這麽寫著。

  忽然間,記憶紛至遝來,許多畫面湧上心頭。

  他想起第一次見面,小小的她坐在櫻花樹上,衝他甜甜地笑:“你能接住我嗎?”

  想起在蘇黎世,酒店店慶晚宴上,他被迫親了她一下,她揚起頭,小臉上滿是失望:“我以為是法式熱吻。”

  想起在那間公寓裡,她清亮的眼望著他:“你是我從小到大第一個喜歡的人呢,如果被你拒絕,我大概會傷心一輩子吧,到老了想起來也會難過。你習慣一個人,害怕累贅,但我以後也許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喜歡的人吧,所以你不要怕。”

  想起她扭傷腳那次,他去而複返,她臉上還掛著淚,卻說:“我已經習慣被你丟下了。”

  還有那天清晨在他家裡,她握住那隻玩具小兔,衝他生氣地喊:“你撒謊!如果你不愛我,為什麽要一直留著它?”

  ——我只是想要放下了。

  她說。

  他怎麽能放下?他如何放得下?

  “他走了?”聽見不遠處的汽車馬達聲,伯格看向默然倚靠在門邊的小女人。

  若依點點頭。

  突然,一記悶響自遠處傳來,接著有人在呼喊。

  伯格表情一變,若依跟著也臉色刷白,下一秒就拔腿往外跑去。

  石橋旁,一輛銀灰色的轎跑停在那裡,車子的右前方撞在石墩上,癟進去了很大一塊。有個路人正在拍駕駛座的車窗。

  刹那,若依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拚命跑到車旁,拉開了那個人,狠狠拍打車窗。

  方向盤上的氣囊彈了出來,他低著頭,趴在那裡。

  “李修然!”恐懼感湧上了喉嚨,她喊出他的名字。

  車門緩緩被推開,他坐在那裡,看著她,向來平靜的黑眸裡,染上了一層淺淺的紅霧。

  “沒事,只是走神了,”他輕聲說,聲音嘶啞,好像特別艱難才能開口說話,“生日快樂,若依。我是不是真的失去你了?”

  她呆住。

  兩個月後。

  洛雲瞪著眼前的女人——確切地說,是她的肚子,驚得連手上的文件夾都掉到了地上。

  “你懷孕了?”她問。

  若依點頭。

  “他的?”她又問。

  水眸裡閃過一絲情緒,若依又點了下頭。

  “老天,”洛雲撫額,“你們這是在搞什麽?一個鬧失蹤,一個挺上了大肚子?”

  “誰失蹤?”若依疑惑地問道。

  “我那個老板啊,”洛雲撿起地上的文件夾,“留下這份東西,他跟合夥人斯考特扔下一句‘我要休假’就消失了。溪雲現在也是程定之在管。”

  “那是什麽?”若依看著文件夾。

  洛雲打開,抽出一遝紙張:“他把他名下溪雲的股份都轉給了你。”

  若依怔住,隨即道:“我不接受。”

  事到如今,這對她而言沒有意義。

  “那麽他呢?”洛雲問,“你真的放棄他了嗎?”

  若依垂下眼,避開她的目光。她始終過不去父親那關。

  “所有人都找不到他,連葉先生也沒辦法。他是鐵了心不想讓我們找到。上次從你這裡回到愛丁堡後,整整兩天兩夜,他左手煙右手酒,跟誰也不說一句話。等清醒後,人卻走得無影無蹤。”

  “我知道你心裡有很多痛苦和委屈,但是他的煎熬也不會少,”洛雲看著她,“你其實一直清楚,他愛著你,所以,你忍受不了他的傷害。可是,他現在面對的,卻是你的不愛,你的‘心有所屬’。你說,哪一種更絕望?”

  又是一年櫻花盛開的時節。

  櫻花很輕,花期也短暫。但在日本人心裡卻很重、很長久。陽光下燦爛,風裡翻飛,雨中墜落,小小的櫻花,藏著春夏秋冬和整個宇宙。花開花落間,留下了許多看得見和看不見的風景。

  箱根老宅這院子裡,種了許多染井吉野櫻,比起別的品種,染井吉野櫻更美,但容易生病,所以需要悉心照料。

  若依抬頭望著滿枝繁花。此刻,樹上的櫻花還是粉紅色,等到完全綻放後,花瓣會慢慢轉為白色,之後就會隨風飄落了。

  一年開一次,一次僅盛開一周。

  櫻花下的相約,原本就是很難的。

  身後響起輕輕的腳步聲。

  她轉過頭。

  樹下的男人,長身玉立,清俊依然。

  “我答應過,要陪你一起看櫻花。”隔著兩步遠,他看著她。

  “我還帶了一個人,”她看著他,緩緩轉過身,淚水撲簌而下,“他叫李依然。”

  他盯著她凸起的腹部,薄唇微顫,黑眸裡瞬間湧上了晶瑩的淚意。

  隨風驟起的花雨裡,他抱住了她,緊密的懷抱裡,深深的戰栗,同時襲擊了彼此。

  這麽多年。心酸和柔情,歷歷在心頭。

  隔著重重時光,她仰起臉,感覺到他的吻,落在她唇間,那麽溫柔。

  陷在櫻花海洋的庭院裡,仿佛回響起稚嫩的聲音。

  “這裡的雪真多。”

  “‘花見’的時候,櫻花雨飄落和下雪一樣。”

  “是嗎?”

  “喂。”

  “什麽?”

  “來年,我們一起看櫻花吧。”

  “好。”

  ——你若曾愛過,就會懂得,有時分離並非辜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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