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105】可否毀掉

  一雙手撫上紀流蘇的臉頰，細膩柔軟，帶著些許香味。

  滄夢兒靜靜凝望著她，有些驚訝，又有些喜悅。

  “天散道人，當真是你？”

  紀流蘇輕笑了笑，“聖女安好？”

  滄夢兒收回手，道：“自是安好。沒想到再見面，竟已是三千年後了。”

  她掩下雙眸，輕聲歎道：“這幾千年來，我一直在閉關，有好幾次你來找我，我都不知道，白白錯過了那麽久。當我再次出關時，得知的卻是你的死訊。”

  紀流蘇道：“都過去了，我現在是重生之軀，還算幸運。”

  滄夢兒將目光移向離殷，當初的迷戀早已被男人無情的打散，如今她一心向道，再也沒有考慮過男女之事。

  “九玄道人，許久不見。”

  離殷微微頷首，“聖女安好。”

  滄夢兒輕輕點頭，看向最後那位沉默不語的少年，“這孩子是……”

  紀流蘇拉過落無歸，道：“青霄門弟子，不過現在一直跟著我。”

  落無歸低頭撇著紀流蘇拽住自己的手，一直陰鬱的心情稍微好轉，倒也向滄夢兒微微行了一利。

  滄夢兒了然，以為是紀流蘇收了個徒弟，也沒再多問，“跟我進來吧。”

  再次進入主殿，紀流蘇四周看了看，上次來這裡，還是在滄音聖女的上任大典之上，那時候青霄門、乾元宗、華明山還有眾多朋友都在。

  只可惜現在，那些師兄弟們，有的隕落，灰飛魄散，有的轉世，再無仙緣。

  總之物是人非，諸多傷感。

  “不知道人這次前來，所為何事？”滄夢兒問道。

  紀流蘇道：“葉知秋計算過，下一個蠻荒界的裂縫將會出現在滄音一帶。他和嶽林修過兩三天也會到達，屆時，恐怕要叨擾片刻。”

  滄夢兒搖頭，“這是小事，沒有什麽麻煩的。天散道人也是為此事而來？”

  紀流蘇道：“不，我還有另一件事。”她低下頭抱拳，“我想請聖女使用聖冥石為我尋找一個人！”

  滄夢兒問道：“何人？”

  紀流蘇抬起頭，一字一句道：“落安。”

  落安。

  落無歸身子猛的一僵。

  少年雙目死死看著身側的紀流蘇，在她說出那個名字的那一刻，他隻感覺一股窒息的痛苦漫上心口，但是少年反應很快，在臉色蒼白了一瞬後，又立刻調整了呼吸，不去看紀流蘇，不讓另外三人看出自己的異樣。

  然而他沒想到，站在另一邊的離殷，卻早已把目光放在了他身上。

  “落安？”滄夢兒微微蹙眉，“我知道這個孩子，我出關之後，聽聞過當年落家和南宮家的事情，我原以為，那孩子應該也早已不在人世了。”

  紀流蘇道：“他在，我以前找過寧鈺，他用長明燈點燃過招魂引，但是招不來那孩子的魂，這說明，他沒有死。”

  “好，”滄夢兒道：“只是開啟聖冥石，需要一天時間，這一天，還請各位先去宅邸休息片刻。”

  紀流蘇心中一喜，“多謝聖女。”

  滄夢兒掩唇輕笑，杏目波光流轉，盈盈泛水，一如當年甜美，“天散道人，你我之間，不必客氣。”

  *
  一位仙子將三人帶去了曾經青霄門弟子住過的竹樓，竹樓每日有人打掃，所以甚是乾淨，一塵不染。

  日暮西沉，紀流蘇回到房間後就一直沒有出來，落無歸亦是如此。

  他封閉了自己的房門，不讓別人進來，然後喚出了落亦楚的明鏡。

  鏡中很快出現了一位白衣老者。

  “小主人找我何事？”老者道。

  落無歸的臉色並不好看，有些陰鬱和幽暗，“敢問前輩，有何種辦法可以掩藏自己的蹤跡，無論什麽東西，都不能找到我。”

  “掩藏蹤跡？可是要躲什麽人？”老者捋著胡須，微微蹙眉。

  落無歸道：“有人在找我，但是，我並不想被她找到。”

  “一般來說，秘境脫離世界，躲進秘境中，不會被人找到的。”

  “如果，是聖冥石呢？”

  老者手一頓，“聖冥石？那是滄音聖物，尋找范圍甚至可以包括所有幻境和秘境，這……倒是沒有什麽辦法？”

  落無歸臉色更加不好看了，他漆黑如墨的瞳孔冰冷深邃，壓抑的怒火處在噴發的邊緣。

  “何人在找你？”

  落無歸咬了咬唇，不願開口。

  老者見他沒有回答的意思，便歎了口氣，道：“不願意說也沒事，只要不是覬覦落亦楚的人便好。”

  落無歸掩下眼眸，又問道：“前輩，聖冥石開啟需要一天的時間，如果，在這之前，我將它毀掉呢？”

  老者一頓，他身處秘境之中，看不清落無歸的表情，但是從他的話語中，他真實感覺到了，落無歸沒有開玩笑。

  “聖冥石乃滄音聖物，你若將它毀了去，那便是與整個滄音為敵！”

  黑眸少年低下頭，斂住一切情緒，“前輩，我不想被她找到。”

  ——那會要了我的命。

  深夜，紀流蘇準備入定。

  突然聽見自己的窗戶傳來幾聲腳步。

  她神色一凝，喚來問心劍，警惕的看著窗沿，慢慢抬步，走了過去。

  突然，一直雪白的手撩開了窗戶，熟悉的雪蓮花香便從窗外傳來，紀流蘇頓了頓，微微蹙眉道：“離殷大公子，這麽晚了不睡覺，跑來爬我的窗戶？”

  來者正是離殷。

  深夜裡，男子隻穿了一件單薄的裡衣，胸前的衣服沒有捆綁，松垮垮的披散著。

  他如瀑的長發也是很隨意的散落在肩頭，清冷的氣質在夜間蕩然無存，頗有幾分誘人。

  “我來找你。”離殷低聲道。

  紀流蘇收好問心，後退幾步，“不準進來，別忘了我跟你說的，保持距離，若是過了那個界，我就立刻消失。”

  “好，”離殷嘴角輕勾，“我不進去。”

  他笑起來的樣子有幾分邪氣，平日裡不苟言笑，冷若冰霜，一笑便是在發怒的邊緣，此時卻帶著些許儒雅和妖冶，令紀流蘇有點不自在。

  “你有什麽事嗎？”紀流蘇問道。

  離殷突然從袖裡乾坤中取出兩壺酒，“給你帶了這個。”

  紀流蘇看見那兩個白色的瓷瓶，微微一愣，“青梅酒？”

  離殷道：“喝麽？你應該已經很久沒有喝過了吧。”

  紀流蘇的目光裡帶著懷疑，“你突然來給我送酒幹什麽？”

  離殷溫和地笑了笑，“你忘了麽？以前在這裡的時候，你不也在窗邊給我送過麽？不過，當時瓶子裡裝的，是露華水。”

  紀流蘇聽他提及，這才想起來，確實如此。

  那個時候，離殷在落亦楚中救了她兩次，她想要同離殷交個朋友，便主動去示好，只可惜，當時被離殷拒絕了。

  “所以，你是想模仿我？”紀流蘇問道。

  離殷笑著，把酒伸進窗戶中，“那你喝麽？”

  紀流蘇一挑眉，誰會和酒過不去？

  她伸手接過酒壺，打開蓋子，一瞬間，那香味飄香十裡，光聞著味都有些醉人。

  “這青梅酒好像度數挺高的。”紀流蘇端在手裡，抿了一口。

  離殷道：“這是劉家手藝鋪裡最烈的酒，味道不錯。”

  聽離殷這話，他應該是喝過了。

  “行！多謝你！”紀流蘇笑道：“酒我收下了，也請大公子你先回去吧。”

  “好，”意外的，離殷竟然很好說話，“你現在是金丹期，別入定太久，早點休息。”

  紀流蘇點點頭，然後伸手關上了窗戶。

  用靈力探測了一番四周後，確認離殷真的已經離開了，紀流蘇這才高興的把酒壺端起來，掀開蓋子猛灌了幾口。

  果然烈！
  紀流蘇舒爽的發出一聲喟歎，她很久沒有喝過這麽烈的青梅酒了。

  她一邊喝著酒，一邊又感到疑惑，今晚的離殷同平常真的不太一樣，沒有發冷氣，也沒有漏殺意，一直很溫和，她差點以為是寧鈺附體了。

  不過，不管離殷變成什麽樣跟她也沒多大關系，等到這根因果線斷了，她就找個理由甩掉離殷。

  喝完一整壺之後，紀流蘇也沒有入定的心思了，她脫下沾染了酒氣的長衫，便躺在床上，合起眼眸。

  酒勁兒挺大的，不過她酒量現在已經比以前更好了，這種度數的酒再給她來十壇也灌不醉。

  竹樓最高處的房間，一室靜謐。

  身姿修長的男子回到屋內，臉上溫和的笑容便淡了下去，周身儒雅的氣質突然變得冷冽起來。

  而後，紅色的影子出現在他身後，詭異的紅瞳帶著三分不屑，“你看看，換成了我，她對你的態度是不是就好多了？”

  離殷冷冷撇著紅眸男子，沒有說話。

  “她現在應該睡著了吧，”紅眸男子也不在意，自顧自道：“好像看看她熟睡的樣子，一定很可愛。”

  離殷終於開口，“收了你的心思。”

  紅眸男子疑惑的歪頭。“難道你不想麽？你的內心，可不是這麽說的呀……”

  話音還未落，一道藍色的水刃便朝著紅眸男子射去！

  男子的影子被水刃打散，卻又在另一個角落裡聚集起來。

  “脾氣真不好。”影子笑道：“可別因為你，讓她離我越來越遠了，若是如此，”他突然湊近到離殷跟前，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對視，藍瞳與紅瞳中，焰火四射，“我就殺了你。”

  ——取而代之。

  不過現在嘛……

  “走吧，”紅眸心魔道：“去看看那小子，今晚到底有什麽動作。”

  *
  石室中，晶光閃爍的聖冥石正在被開啟。

  聖冥石乃滄音聖物，也是當年神女瑤姬的鏡子。

  這寶物可以尋到任何想要的東西，極為珍貴。

  在這修真界，共有兩塊神石，聖冥石和天機石，這兩塊石頭超脫三界外，是直通天道的寶物。

  開啟聖冥石需要一天時間，滄夢兒喚醒它之後，便離開了石室。

  而在她走後不久，一個身影卻突然出現在了石室門口。

  落無歸帶著面具，身穿一襲黑衣，夜黑給他鍍了一層保護，巡視的弟子也都沒有發現他。

  腦中，老者的聲音在不斷的響起，“你要做什麽？”

  “聖冥石無法被破壞，它只會要了你的命！”

  落無歸垂下眼眸，忽視掉老者的話語，徑直走向石門。

  石門處設置的有結界，這種結界一旦被觸碰到，便會產生巨大的震動。

  落無歸神色冷然，他必須想辦法破開結界，但是這麽做的同時又會引來那些巡視弟子和滄音聖女。

  “前輩，有什麽辦法，能打開結界？”他冷靜的問道。

  腦海中，老者的聲音極為堅定，“沒有辦法！”

  “老老實實給我回去！”

  落無歸站在石門前，突然伸出手，揭下自己的面具，右眼中紅色的光芒乍現，他將手附在眼睛上面，道：“前輩，我不能被她知道身份。”

  “那樣我就會徹底沒有機會了。”

  “我知道，她一旦找到我，只會對我更加親近，但我不想要那種親近。”

  老者在他腦海中，沉默了。

  若是落無歸能看見他的表情，一定會發現，老者的神極為震驚。

  過了許久，老者才道：“那個在找你的人，是不是……天散道人。”

  “不，”落無歸垂下眸，“她是紀弄曉。”

  “小主人。”老者閉上眼眸，“流蘇弄曉。”

  這一刻，老者肯定了那個在尋找他的人，也意識到了落無歸的心思。

  他有些沉痛的歎了口氣，“你的心思，終究不可能被她承認的。她同你娘是至交好友，若是讓她知道了你的想法，你讓她如何去面對你娘？！”

  “我的想法，她可以知道，但是我的身份，決不能暴露。”少年沙啞的聲音像塊鐵錘錘在老者心上，“所以，我必須毀掉聖冥石，這樣，她就永遠不會知曉了。”

  老者道：“我不能讓你這麽做。”

  “前輩。”落無歸從眼睛裡挖出那塊紅色晶石，“落家與落亦楚的羈絆因果，該結束了吧。”

  老者一頓，“你在威脅我？！”

  “我沒有。”落無歸道：“世間因果，終有了結的時候。”

  “落家因落亦楚而昌盛，也因落亦楚而覆滅。”

  “落家的存在是為了落亦楚，它是落亦楚連接這世界的媒介，落家滅門後，幾千年過去了，這媒介，或許，也應該換一個了。”

  少年的話語中，不像是在開玩笑。

  而後，他繼續問道：“前輩，可否告知方法？”

  老者被氣到渾身顫抖，半晌難以說出一個字。

  忽然，另一個低壓的聲音從少年身後傳來，“恐怕，你沒辦法知曉了。”

  落無歸一驚，長劍出鞘，朝身後狠狠打出一道劍光！
  藍色的水刃將他的劍光擊到另一邊，劈在樹乾上，那顆樹轟然倒塌！

  落無歸盯著男子，握劍的手微微顫抖，嘴唇輕張，“是你……”

  來者一身藍色長衫，閑散的披著，修長的身姿佇立在那裡，眼眸中的嘲諷意味想把利劍，深深刺痛了少年的心。

  ——青霄老祖。

  　男主要懟死歸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