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她的身世
“大……大哥。”陸芷柔沒有想到,謝橋打算送她回太傅府,一開門就看見一臉凶煞的陸鴻,嚇得倒退了幾步。
陸鴻已經怔住了,看了看陸芷柔,嬌嬌柔柔,活靈活現,眼底是一如既往的怯弱。
不由深吸一口氣,顫抖的問道:“這……這是怎麽回事?”
想碰,又生怕是他幻化出來的影子。
又忍不住猜忌,眼前之人又是謝橋使的鬼把戲,塑造出陸芷柔的容貌用來欺瞞他。
陸芷柔如煙柳眉微擰,唇瓣抿成一線,不太明白陸鴻的意思,他熾烈的目光令她不由後退兩步,躲在謝橋的身後。
她的行為舉止,臉上細微的神情,緊張的時候手會握成拳,中指摳著手心,一模一樣。
如果容貌可以改變,神韻可以偽裝,但是陸芷柔自己都未曾覺察的小動作,無人能治。
陸鴻心中澎湃,激越的說道:“她就是陸芷柔?”
眼角余光看向謝橋,想要得到她的肯定!
如果她是,那麽昨夜跳樓的那個人,又是誰?
謝橋側身讓開,彎著嘴角,帶著諷刺:“就是你看見的這樣,人沒有死,死的只是一個替身。”
她雲淡風輕的模樣,令陸鴻眯了眼:“淮陰侯府,你在做戲?”
“太傅若是不入戲,他們如何會輕易的收場?”謝橋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昨夜一宿未睡好,預計將人送走,再補個眠,哪知陸鴻迫不及待的上門尋仇:“這一回,太傅可得看好了人。他們在我手裡吃了虧,只怕還有後招。”
太傅面色陰沉,他知道謝橋暗指的是誰,心中對謝橋與陸貞兒釋疑,當即問出心中疑問:“郡王妃可知他們為何對柔兒下狠手?”他想不通,陸芷柔在後宅,這幾十年不曾出過府,怎得就招人算計了!
謝橋也不想隱瞞,畢竟他們入局,且成了關鍵的人物:“目地在成王。”
太傅皺眉:“將他的勢力瓦解?”
“沒這般簡單。”謝橋開始也是如此認為,可直到褚明衍將陸芷柔的事情往深處挖,隱隱要掙出地面的真相,讓她十分不安。
偏生那只是一個猜測,並沒有落實,倒不知該如何化解或者防范。
謝橋偏頭做沉思,緊擰的眉頭舒展,淡然道:“就看太傅與陸姑姑身上,有沒有讓人拿捏的把柄了。”
漫不經心的語氣,卻令陸鴻變了臉色。
謝橋一直觀察著陸鴻,見了他的反應,心漸漸下沉。視線落在陸芷柔身上,她一張臉煞白,渾身微微顫抖,柔弱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去。
謝橋連忙抽出一根銀針扎在她的穴位上,陸芷柔的臉色漸漸恢復血色。
“你們有何把柄?”謝橋目光凌厲,陸芷柔在她的注視下,仿佛內心深埋的秘密,幾乎要被她給看破。唇角微動,陳年舊事直欲脫口而出。
“能有何把柄?不過是當年我這位置,使了手段。”陸鴻很不以為意,握著陸芷柔纖細的手腕,往身邊一帶,扶穩她:“此事多謝郡王妃,他們敢動柔兒,魚死網破也要給她討個公道。”
陸鴻對外極為分明,恨便恨得拚命,人情也記得深刻。這不前一刻恨不得要謝橋的命,下一刻又誠摯的道謝。
謝橋望著他們兩個離開的身影,意味不明。
陸鴻的話,她一分不信。
半夏見人走了,謝橋盯著空蕩蕩的街頭出神,心裡過了一遍方才的對話,疑惑的說道:“郡王妃,有哪裡不對麽?”
謝橋搖頭。
“榮親王只怕沒有想到您已經看穿他的計劃,將人給換走。”半夏語氣裡帶著慶幸,如果沒有察覺,只怕人當真被送到窯子裡給糟蹋了。
謝橋笑而不語。
從一開始,她就覺得有古怪,那個女人,即便不是陸芷柔,就憑她生了一雙與陸芷柔相似的眼睛,就不能讓他隨便的安置。特別是從淮陰侯府試探‘陸芷柔’回來之後,她便愈發的謹慎,不敢掉以輕心。
左思右想,她命人通知太傅,陸芷柔在淮陰侯府。只是沒有想到,會有意外的驚喜,不必她動手,‘陸芷柔’將臉上的易容卸掉。
接下來的一切,便順理成章。
她用同樣的方法,將人給替換出來,想要看看他們究竟打的是什麽主意。
謝橋相信,就算她沒有將人替換出來,榮親王依舊會窮追猛打,握在手裡的最後一張王牌,才是最致命!
而今,他栽在她的手中,估計離那張牌打出來不遠了。
望了一眼青灰色的天空,轉身往無字樓走去,“要變天了。”
聞言,半夏抬頭望著天空,灰蒙蒙的天空似乎亮了一點,隱隱有陽光的影子。變天?變晴朗,還是烏雲密布,狂風驟雨?
謝橋沒有回答半夏,回到無字樓,便躺下補眠了。
——
太傅府。
邱月茹聽聞婢女來稟報,陸鴻回府了。
傾著身子,撫弄著雲髻在銅鏡裡照了照,妝容得體,唇邊含著笑迎接陸鴻。
邁出門,腳步一頓,臉上的笑霎那間凝固。
透過雲層微薄的陽光傾瀉在她的臉上,白的幾乎透明。雙手緊緊抓著錦帕,尖利的指甲撕開一道口子。
邱月茹仿若未覺,死死盯著陸鴻小心翼翼護著的人。
陸芷柔!
她沒有死!
她還活著!
邱月茹的臉龐抽搐,極力的克制,仍舊顫抖了幾下。
陸芷柔覺察到邱月茹帶著敵意的視線,瑟縮一下,止住腳步。
陸鴻一頓,順著她的視線望去,邱月茹面容扭曲,目光駭人。
“月茹,之前我誤會你了,給你道歉。”陸鴻對邱月茹的眼神很不悅,可他記起前些日子如何待她,便壓下了體內這團怒火,和顏悅色道:“柔兒回來了,她仍舊住在之前的院子裡,無事不會隨意走出來。她沒有死,靈堂裡的人你弄走,我帶著柔兒去安置。”
想起擺在靈堂裡的女人,陸鴻臉色猛地一沉,晦氣!
“算了,我來處置!”陸鴻吩咐人,將那女人扔到榮親王府門口。
“大哥——”陸芷柔鼓起勇氣,壯著膽子說道:“我可以自己回去,你陪陪大嫂。”
陸鴻拉著陸芷柔的手,見她如避洪水猛獸般驚跳的朝一邊連退腳步,驚慌的瞪著他,眼中充滿防備。
陸鴻心中不是滋味,不快的說道:“我是你大哥!”
陸芷柔沒有說話,只是眼底的懼意更濃烈。
陸鴻心中挫敗:“柔兒,你大嫂她不要人陪。你不一樣,這些天受了不少驚嚇罷?”
邱月茹放低了姿態,只要陸鴻放下陸芷柔,前程往事她都可以不計較。
“陸鴻,我也是女人。”邱月茹直直的望向陸鴻,目光很複雜,怨懟與情深,隱忍與寬容,矛盾的在交織,最後化為期盼。
可陸鴻下一句話,卻將她的期盼粉碎。
眼中的柔情如潮水般迅速褪去,剩下滿目的狠色。
陸鴻道:“邱月茹,一把年紀了,你莫要無理取鬧!”
這句話宛如利刃,深深扎進邱月茹的心口,她自嘲的勾著嘴角,到底不該有多期待。早該對他死心了!
眼睜睜看著陸芷柔離開,陸鴻緊追著過去。
一把年紀…
她比陸芷柔要小上一歲…
“夫人——”婢女扶著搖搖欲墜的邱月茹,推著她往屋內走:“奴婢給您倒一杯水。”攙著她坐在榻上,連忙去倒水給邱月茹緩一緩。
邱月茹躺在榻上,魂兒都似被抽離,腦海中反反覆複回蕩著陸鴻那句話。
“少年夫妻老來伴……”邱月茹諷刺的低聲笑道:“母親,錯了,我們都錯了!”就算到死,陸鴻也不會感念她一句好,眼中也不會有她的影子。
邱月茹閉目,斂去眼底的淒清與怨恨。
是啊!一把年紀了!鬧了半輩子,鬥了半輩子,也該有個說法了。
“嬤嬤,你讓人去請貞兒回府,與我一同吃個飯。”
嬤嬤心頭大震,囁嚅道:“夫人——”
“快去!”
嬤嬤苦心勸慰道:“夫人,您不必將孩子們牽扯到你們的恩怨裡。”
邱月茹陡然睜開眼,譏誚的說道:“嬤嬤,為了陸鴻,為了她,我受了多少的委屈。半截身子入土的人,還在意這般多什麽?我想放下,將過往的恩怨……種種帶進棺材裡。可是他對我可有一個好臉色?我過的這般痛苦,憑什麽他們就逍遙自在?我不甘心,不甘心呐!”
嬤嬤心疼的給邱月茹擦拭眼淚,不甘心?這世間有幾人甘心?成也是為了心中的貪念,毀也是因著心中的不甘。
“何苦呢!”嬤嬤將邱月茹按在懷中,看著她在懷裡哭的像個孩子,嬤嬤亦是老淚縱橫。邱月茹是她一手帶大,感情勝過親生女兒,如何不能知道她的苦楚?
——
陸貞兒來的時候,邱月茹已經恢復如常,和藹的說道:“今日做的菜,都是你愛吃的。”順手將抱來的木箱子放在腳邊。
站在一旁收拾的嬤嬤掃一眼幾道賣相隻算可以的幾道菜:“這是你母親親手做的。”
“那我得多吃一碗飯。”陸貞兒眉開眼笑,心情很好。
陸芷柔還活著,且送回府裡來了,她的一樁心事算是了了。
端詳著邱月茹,總覺得她今日的行為很反常。陸貞兒心中歎息,只要姑母在府中,母親怎得能高興起來?
席間,邱月茹給陸貞兒夾菜盛湯,只差親自喂了。
用完膳,嬤嬤將剩飯殘羹撤下去。
邱月茹將盒子放在桌子上,推到陸貞兒的面前:“這裡面裝著的都是你小時候玩的物件兒,多半是你父親為你做的,我就是給你做了一雙虎頭鞋。”
陸貞兒盯著這一口小箱子,沒有動。
邱月茹突然提及她小時候,陸貞兒心裡便亂了,極為的忐忑,仿佛有不好的事情將要發生。
“母親,我們歇一會。”陸貞兒心慌的想要阻止邱月茹說下去,握著她的手,想要拉著她起身,卻被邱月茹按住:“你剛剛生出來的那幾年,我很少抱你。你是個機靈的,去別府參加宴會,見到與你一般大小的孩子被母親抱著,你便會渴望的盯著他們,小聲的問著乳母,你是不是我生的。”
陸貞兒坐不住了,倏然起身,想要逃離。
邱月茹的聲音帶著魔力,貫穿她的耳膜:“是,你不是我生的。”
陸貞兒被點穴一般,僵立在門口。
邱月茹的表情很平靜,聲音也很平和,“你的父親是親生父親,母親……我也算你的母親,只不過不是你的生母。你剛剛出生便抱到我膝下養著,我看見你便心生惡意,十分厭惡,甚至惡心你的存在!可人不是除了血脈關系才能夠親近,你在我身邊,漸漸地我養出了感情,當作親生女兒看待,想過這一輩子都不會將真相告訴你。”
陸貞兒難以消化邱月茹說的消息,全都堆積在體內,不斷的膨脹。
“你還是說了!”
她睜大眼睛,沒有眨眼,望著庭院裡的月桂樹,小時候的回憶走馬觀燈般在腦海中閃過。她想說邱月茹是騙她,故意欺騙她,記憶裡的歡樂不是假的,她是真的疼愛她,怎麽就不會是她的親生母親?
可是她知道,邱月茹不會撒謊,她沒有必要用身世來騙她。
其實,往深處一想,也不是無跡可尋。
母親雖然疼愛她,但是與姐姐們相比,總是要稍微差上些許。
她心中不知是什麽樣的感受,心中的怨與怒化為熊熊怒火,在她的體內焚燒。滾燙的熱浪不斷的翻湧,灼燒著她的咽喉,乾澀灼痛,說不出話來。
慘淡一笑,怨誰?邱月茹?如何能怨?沒有她的接納,她如何能夠從一個庶女,變成一個嫡女,風光出嫁?
沒有她,她只是一個丟在角落裡,努力想要生存下去的小可憐。
她不但不能怨,還要感恩,感謝邱月茹將她拉扯大。沒有如同別的嫡母,苛待庶女。
她還有什麽不滿足?
可是叫她如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消息?
從小建立的關系,她的認知,一夕間崩塌,叫她如何承受?
邱月茹一直來很平靜,望著陸貞兒纖薄的身子,定在門口,聲音飄渺,帶著壓抑,眼底布滿了悲傷。
這是她養大的孩子啊!
當作自己女兒疼愛的孩子啊!
她一手給摧毀了!
邱月茹的淚水決堤,心中後悔了。
有些話,說出口,便覆水難收。
“貞兒,你恨母親麽?”邱月茹覺得她心中是怨的,不然不會說‘你還是說了’!
她也希望自己死守著這個秘密。
“不恨。”陸貞兒努力的穩定情緒,平靜的說道:“我感激您,給我的這一切。”
身後,沒有聲音傳來。
陸貞兒問道:“我的生母是誰?”
陸貞兒踉踉蹌蹌,幾欲崩潰的離開的太傅府。
她的臉,蒼白如雪,帶著絕望。
邱月茹說她接受不了事實。
她執意要知道。
果真,她難以接受!
陸貞兒在街頭漫無目地的遊蕩,一直走,一直往前走下去。
行人衝撞,劇烈的痛楚,也拉不回她崩塌的神智。
一輛馬車疾馳而過,陸貞兒沒有躲避,馬車緊急的調轉方向,仍舊不可避免的將她帶倒,狠狠地、狼狽地摔在地上。
怒罵聲,驚呼聲,全都離她遠去。
陸貞兒趴在地上,淚水一滴一滴砸落在地上,接著成串的落下來。
“我的母親是邱月茹……”陸貞兒魔怔一般,反覆呢喃著:“邱月茹是我的母親……”
她的母親,只有邱月茹。
——
陸貞兒一夜未歸。
淮陰侯府兵荒馬亂,將整個京城翻來覆去找了幾遍。
天蒙蒙亮的時候,褚明衍在河邊找到陸貞兒。
她腳上的鞋子早已不見了,白嫩的腳上一片髒汙,凝結著血漬。衣裳髒亂,蒼白憔悴,眼神空洞,像沒有生氣的木偶。
褚明衍所有的憤怒與焦急,全都化為心疼與憐惜。
無論說什麽,問什麽,陸貞兒都沒有任何的反應。
褚明衍去查,派出去的人還未回來,一個消息,如一記響雷在京城炸裂!
太傅嫡次女陸貞兒,如今的成王妃是太傅與親妹妹所出!
這個消息一出,整個經常都沸騰了!
汙言穢語,種種難以入耳的輿論,逼得太傅府閉門謝客。就連淮陰侯府、成王府裡的人都避而不出。
無論采取什麽措施,都壓製不下。反而越演越烈,急劇發酵。
淮陰侯府裡的人,為了照顧陸貞兒的情緒,全都將消息隱瞞下來,沒有透露到陸貞兒的耳中。
褚明衍也已經猜測到陸貞兒為何徹夜未歸,整個人就像被抽空了似的。定是她去太傅府,有人與她說了關於身世的事情。
褚明衍深有體會,那時他與蘭陽感情正濃,突然得聞身世,如同五雷轟頂。
她只怕有過之無不及。
一直認為的姑母,竟是生母。
而她,是禁忌的產物。
世俗難容的存在。
這也便能夠解釋,為何邱月茹無法接受,甚至難以容忍陸芷柔的存在!
即便陸芷柔很無辜,甚至是受害者,對邱月茹來說都極為扎心,膈應得慌。
更遑論,陸鴻的百般殷勤與呵護。
即便這一切都是邱月茹公之於眾,也無法去怨恨她。
她對陸貞兒仁至義盡,並未將恩怨遷怒在陸貞兒的身上,薄待了她。
“貞兒。”褚明衍站在床榻邊,注視著縮在床腳的陸貞兒,她雙眼無神,唇瓣乾裂,從回來便滴水未進。“你不想吃,我們喝一杯水如何?”端著水,坐到她的身邊,喂到她的唇邊。
陸貞兒沒有絲毫反應。
褚明衍目光一暗,將水灌進嘴裡,大力的拽著她倒進懷中,吻住她的唇,舌頭抵開她緊抿的唇瓣,將水喂進去,重重咬她的唇瓣,陸貞兒痛呼,水順著打開的咽喉流進去,陸貞兒下意識的吞咽。
“自己喝,還是我喂你。”褚明衍目光灼灼,給她自己選擇。
陸貞兒被他這一折騰,回過神來,看著褚明衍漆黑的眸子裡蘊含著的關懷,眼睛一熱,抱著他的脖子,埋在他的肩窩抽噎。
“阿衍,抱我,抱緊我……”
陸貞兒縮在他的懷中,像被整個世界拋棄一般,孤弱無助。緊緊的攀附住褚明衍,這一縷溫暖,暖熱她冰冷的軀殼。
這一日,陸貞兒被褚明衍輕哄著勉強吃了半碗飯,靜靜地陪著她入睡。
她睡的並不安穩,時常驚醒,亦或者睜開眼看一看褚明衍在不在身旁。
她害怕,怕褚明衍知道她的身世,會厭惡她。
褚明衍無奈,命人去問謝橋要安眠香。點了半個時辰,陸貞兒方才沉沉睡去。
外面是驚天動地,這一隅天地,卻是風平浪靜。
褚明衍目光專注的凝視著她的睡顏,長歎一聲,叮囑婢女注意著陸貞兒,出去處理鬧得沸沸揚揚的事情。
他前腳一走,陸貞兒緊跟著便醒了過來。
婢女上前,服侍陸貞兒起身。
陸貞兒穿戴整齊,洗漱乾淨,隻喝了半碗稀粥,便不肯再進食。
望著窗外綠草萋萋,一片蓬勃生機,陸貞兒眸光微微一動。
“備車。”陸貞兒起身朝屋外走去。
婢女心中一驚,連忙擋在門口,張開雙臂,緊張的說道:“成王妃,成王說過讓您好好在屋子裡休息,哪裡也不許去。”
陸貞兒微抿著唇瓣,眸色淡淡,語氣卻透著一絲冷,“讓開!”
婢女一動不動。
陸貞兒眉心跳動,心中有了一個預感,“外頭是不是發生了什麽?”
婢女臉色驀地一白,慌忙搖頭:“沒有。”
陸貞兒從她臉上的反應確認,外面一定出事了!
“我再說一遍,讓開!”陸貞兒心中擔心是她的身世暴露,急著出去求證,往日極好的涵養與理智在此刻分崩離析,猛然推開擋在身前的婢女,提著過長的裙擺朝府外奔去。
一路上,府中的奴仆,紛紛駐足,看向陸貞兒的目光極為複雜,幸災樂禍、憐憫、厭惡……
陸貞兒腦子裡緊繃的那根弦,在觸碰到他們眼底的神色,瞬間繃斷。奔跑的腳步停頓下來,站在庭院裡,茫然的望著一旁的奴仆。他們眼中的恭敬早已褪色,露出最原始的神色。那是她最畏懼的眼神!
一道道目光,如尖銳的刀子扎在她的心口,撕裂她光鮮的外表,暴露出她肮髒的血脈。
陸貞兒盯著前方,他們的目光在她眼前轉動,嘲笑著她,叫囂著,她這樣的人,不該存活於世。
陸貞兒痛苦的捂著雙耳,她腦子裡‘嗡嗡’作響,惡意的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大,穿破耳膜,直入她心裡,如何也驅散不去。
“啊——”陸貞兒崩潰的尖叫,天旋地轉,倒了下去。
“王妃,王妃——”
圍觀的人嚇一大跳,一哄而散。
留下的幾人,手忙腳亂將她抬去屋子,一人去請府醫。
——
榮親王在陸芷柔身上做的文章,大獲全勝,卻也因為榮親王妃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
他牽連前鎮國公一事,被暴露出來,前鎮國公的擁護者對他有異議。
成王又是有鎮國公的血脈,隻憑著這層身份,便有不少人傾向他。
而現在又爆出榮親王妃僭越,佩戴皇后品級用的器物。大周對器物等級分明,律法嚴苛,隻榮親王妃犯得罪,便是要殺頭。
任榮親王一手遮天,他如今不過是親王之尊,又在謀奪大位,半分紕漏不能出。而今榮親王妃一事,成了他的心頭大病。
百官齊齊諫言,依律法行事。
他若當真如此,只怕康緒那邊便不會替他賣命!
不順從,他便不能順利登位。
榮親王妃也急了,她未料到在馬車上在蔣氏面前露一手,讓她將消息透露給蘇相,倒戈向他們。哪裡知曉,送了把柄到他們的手裡。
“王爺,我一時糊塗,為了拉攏蘇相,讓他們認清時務,哪裡知道他們會這般狠!”榮親王妃心裡暗恨相府,如此頑固不化,等他們成就大業,定要第一個將他們收割了!
榮親王忍住怒火,看著她一臉凶狠的模樣,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
“我早就叮囑你,還未水到渠成,不能落下絲毫把柄!你看看你,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成多久,便留下致命的把柄!你說我該如何處置?”榮親王心裡是恨不得順應了百官,將她給伏誅!
榮親王妃變了臉色,她一直都知道,榮親王最在意的只有自己,一切阻礙他的東西,他都會無情的掃除障礙!而他此刻目光沉沉的盯著她,眼底裡殺氣驟顯,分明是想要殺她!
“王爺,你不能殺我,我哥哥知道我死了,他不會放過你的!”榮親王妃並不蠢,知道擺出她的護身符。
只要她大哥在余海,她便不怕。
她死了,他大哥定不會輕易放了榮親王,一旦撤離余海,便會淪陷在秦驀的囊中。大哥能夠與秦驀的人相抗衡,憑借的是他對余海的熟知。
榮親王冷笑一聲:“你以為,大權面前,你哥會為了你出頭?”
榮親王妃渾身一顫,臉色煞白,咬緊牙關道:“會不會為我出頭,王爺大可一試。”
榮親王眼中墨色翻湧,宛如兩道尖銳的利刃射向榮親王妃。陰冷的說道:“不枉費你跟我多年,我的性子,倒是了解一二。”
榮親王妃在他陰鷙的目光下,雙腿發軟,可她咬牙硬挺,不能服輸。一旦軟下來,榮親王定會要她的性命鋪路!
“過獎,好歹也做了王爺近二十年的枕邊人。”榮親王妃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榮親王,看著他眼底的墨色化去,提著的心落了下來。
她就知道,榮親王不敢冒險。
尤其是眼下緊要關頭!
榮親王壓著眉心,此事很難辦。唯一能夠解決的辦法,便是依律處置。
叩叩——
門被敲響。
“進來。”榮親王給榮親王妃使一個眼色,榮親王妃退到內殿。
劉公公推門進來,佝僂著背,戰戰兢兢的說道:“王爺,外頭有人謠傳皇上已經駕崩,消息被您隱瞞下來,秘而不宣。有人揣測人皇上被您給謀害篡位……”
“嘭——”
榮親王拂袖將手邊的茶盞打翻在地上。
劉公公心尖一顫,不敢躲,碎片飛濺,擦著他的臉頰而過,留下一道血痕。
“燮郡王、顧閣老與蘇相等人求見皇上……”劉公公尖細的聲音越說越低,頭越垂越低,幾乎抵在地磚上。
榮親王臉色猛地一沉,一掌拍在龍案上,勃然大怒道:“本王如何叮囑你?此事還需本王再重申一遍,要如何做?”
“奴……奴才知道如何做。”劉公公面色一變,哆哆嗦嗦的退出去。
還未走出打殿,便見錦衣衛統領進來:“王爺,燮郡王闖進興樂宮了!”
“你說什麽!”
“燮郡王硬闖進去,屬下們攔不住。”
“廢物!”榮親王怒斥,發布施令,“燮郡王以下犯上,犯狂悖之罪,命令弓箭手包圍興樂宮。不肯伏誅,剿殺!”說罷,疾步去往興樂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