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暮色沉沉,晚雲舒卷。
褚明衍終於忙完,可以暫且抽身半日,更衣出宮,去往淮陰侯府。
這些時日,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陸貞兒。幾次三番遣人過來,都是:王妃安好。
他們眼中的‘好’是何定義,他不知。他隻知曉,陡生變故之時,她很不好。
即便身處皇宮,輿論都傳入他的耳中,陸貞兒不可能不知。
“王爺,今夜回宮?”隨行的小內侍跟在褚明衍身後,望著他修長挺拔的身影,穿過小徑停在院門前,他推開門的瞬間問道:“還有半個時辰宮門下鑰。”
“不回。”
褚明衍進去,將門合上,小內侍被關在門外。
屋子裡,黑魆魆,褚明衍熟門熟路,避開擺設,走入內室。
他已經適應屋子裡的黑暗,床榻上並無陸貞兒的身影,褚明衍微微一怔,不知這個時辰她去了何處。
褚明衍走出屋子,便見婢女提著食盒走來:“王妃呢?”
婢女一怔,詫異的說道:“王妃還未沐浴好?”
褚明衍眸子一緊,淨室裡並無動靜。
猛然去往淨室,一股血腥味撲鼻。
婢女點燃燭火,昏黃的光亮盈滿室內。褚明衍站在門口,望著泡在浴桶裡的人,及肩的水一片暗紅,映襯著她的臉色十分慘白。
她閉目仰靠在桶沿,沉沉暮光下,她的面容靜美如畫,無喜無哀,面色安詳。仿佛被世間遺棄,又像是拋下了塵世間,才會在經歷重擊之後,仍有如此安靜如水的表情。
染血金簪墜在浴桶邊,簪頭的玉蘭花,似欲於這碧血中綻放。
褚明衍撐在門上的手指捏下指印,巨大的恐慌將他籠罩,衝過去,將她抱出來,她身上穿著白絲裡衣,血色浸潤泛著淡淡的粉色,她白皙的手腕上一道醒目的傷口,仿若凌厲的利箭,狠狠地扎進他的心口,臉上的血色褪盡,抱著她發冷的身體,雙手微微發抖。
“請郡王妃!”褚明衍從咽喉深處擠出這幾個字。
婢女早已癱在地上,聽到褚明衍嘶吼的聲音,連滾帶爬的去通知人請謝橋。
陸貞兒自盡的消息,瞬間傳遍整個淮陰侯府。
陳氏病體沉屙,聽到消息的時候,險些閉過氣去。
婢女掐著她的人中,將人弄醒了,吩咐人扶著來探望陸貞兒。
謝橋來的時候,便是看見淮陰侯府緊要的主子,全都坐在東院正屋裡等消息。
府醫從內室出來,搖了搖頭。
褚明衍面龐緊繃,目光灼灼,盯著踏進門的謝橋身上。
謝橋面色冷清,淡掃他一眼,看著一旁的府醫,走到床邊,檢查之後,將她的手搭在腹上。
褚明衍緊盯著謝橋,盯著她的唇,仿佛她是掌握陸貞兒生死的判官。
謝橋抿緊唇,突然間,到唇邊的話,見到褚明衍這般模樣,卻是說不出口。
良久,褚明衍沒有等到謝橋開口,眼中的熱度漸漸消退,希翼的光亮點點寂滅。
終於,所有的堅持與理智,在謝橋的搖頭間崩塌。
頹然的靠在屏風上,屏風承受不住他的重量,轟然倒塌,他高大的身軀緊跟著倒下去。斷裂的木刺刺破掌心,流淌著一灘血,他也渾不覺的疼痛,一瞬不瞬望著床榻上的人,了無生氣,宛如一副褪色的畫卷,蒼白得橫放在那裡。
恍惚間,他進宮前的一刻,她溫順的將一側臉頰貼在他的胸膛,倚靠著他,含笑的說道:“等你回來,一切都有了了結,我等你回來。”
褚明衍挪到床邊,伸手撫著她松散的鬢雲,她一顰一笑的音容,鐫刻在他的腦中,他仿佛看見她站在門邊,眉宇間寶光流轉,美目中光華熠熠,含笑著靜候他歸府。
“我回來了。”
褚明衍將她收入懷中,他等候著與她相見,守著她的約定,他回來了,她卻失言了。她純粹溫柔的笑容,是他在追逐這江山中,最美的一道風景。可太美好的東西如夢幻泡影,稍縱即逝。
例如陸貞兒。
他抓住了,握住了,卻留不住。
謝橋站在一邊,看著褚明衍低低與陸貞兒說話的模樣,側過頭去,不忍多看。
她不能感同身受,陸貞兒背負著這一切,內心受了多大的折磨與煎熬。
可她依舊不讚同陸貞兒的選擇!
陸貞兒她逃避了,她無法面對眼前的一切,所以選擇終結。她自以為用死,可以打破對褚明衍的牽製,殊不知褚明衍最不需要她如此做。
謝橋目光落在榻上壓著的幾張紙上,閱覽完上面的內容,微微閉目,壓下心裡翻湧的情緒。
心思陡然沉重,深深望一眼面色灰白的陸貞兒,長歎一聲。
秦驀覺察到她的異樣,睨一眼她手中的紙,握著她的手緊了幾分。
謝橋道:“我沒有想到會有這種情況出現,她一切都很正常,我以為她……”話音戛然而止,她如果知道,又能怎麽樣?對陸貞兒多加疏導?
謝橋苦笑一聲,沒有用的。近親成親生子,發病率極高,即便正常成長,精神方面卻比一般人要薄弱,抗壓能力極差,承受不住嚴厲,容易導致精神分裂。
顯然陸貞兒遭逢變故,她的心理病了。
而外面的輿論,對褚明衍的影響,成為誘因,她走上這一條路。
謝橋心中百味陳雜,垂目看著手裡的紙張,上面是陸貞兒的自述,寫下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與她的心理變化。
秦驀將她納入懷中,沉聲道:“每個人,命數早有注定。”
手裡的幾張紙輕飄飄地捏在手裡,卻又沉甸甸地,謝橋到底沒有拿走,放回了原處,無論如何,褚明衍都有權利知道。
——
陸貞兒的死訊傳出去,傳到太傅府中。
陸芷柔幾乎要崩潰。
她再一次經歷喪女之痛。
當初被迫生下陸貞兒,她對陸貞兒懷著恨,盯著放在她身邊的小小的人兒,她幾次想要將她捂死、摔死。
後來,她神智不清,拿著枕頭捂上去。
陸鴻來了,他將人抱走,她清醒過來,陸鴻告訴她人已經死了。
天崩地裂。
她便時好時壞。
見到陸貞兒是一個意外,她們卻極為投緣,這府中她唯一想要親近的人。
未曾料到,陸貞兒會是她的女兒!
她還未來得及去找她,便聽到陸貞兒的死訊。
陸芷柔癱坐在地上,哭成一個淚人,她才是一個罪人,為何死的不是她!
她死了,一切都結束!
可偏偏她沒死,她的女兒死了!
“柔兒,成王並未宣布死訊,極有可能是謠言!”太傅為了說服自己一般,重重的點頭:“謠言!一定是謠言!”
陸芷柔眸光微微一動,眼角帶淚,看向陸鴻,冷聲說道:“這是報應,天譴遲早有一日會落在你的頭上!”
陸鴻渾身僵硬。
陸芷柔勾唇微微一笑:“我早就想要她死了!她本來就不該存在,你欺瞞著我讓她活下來,你看看,她還是難逃一死!老天爺也不讓她活下去!陸鴻,你說下一個是收了你,還是我?”
“柔兒——”陸鴻覺得此刻的陸芷柔很陌生,仿佛不認識她一般。
陸芷柔整個人從悲傷中抽離,渾身依舊發軟,強撐著從地上站起來,指著門口道:“滾!你滾出去!”
太傅沒有動,被陸芷柔大力的推出去。
連著幾日,陸芷柔關在門內,不提去探望陸貞兒,也沒有吃喝,仿佛又回到了當初。
太傅倒是去見過陸貞兒,並沒有見到人,連淮陰侯府都未曾進去。回到府中,等著陸芷柔氣消,這一等,便是半個月過去。陸芷柔病倒了!
太傅去見她的時候,便見她穿戴整齊,優雅端莊的坐在桌前,臉上尤帶著病容,卻精神出奇的好。看到太傅,臉上竟是難得的帶著笑,她說:“我思來想去,這府裡我無法再留下去,今日隻當是為我踐行。”
陸芷柔站起身,親自給陸鴻斟酒,又給自己滿上,微微含笑道:“大哥不會不賞臉罷?”說著,端著酒杯塞在他的手裡。
哭瞎,今天真是撞鬼了,早上帶著孩子去人民醫院,醫院的系統癱瘓,不能接診。去紅十字醫院,那裡人滿為患,人民醫院看診的人全都湧過去了,轉去中醫院,結果整個兒科都沒有人坐診,回到家已經十二點了,等著下午三點去另外一家比較遠的醫院,醫生說繼續觀察,結果高燒了一天,鼻子也塞的厲害,呼吸不過來,很鬧騰,真的要崩潰了。這後面兩天估摸著都是這麽點更新,很抱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