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撕破臉皮
這話一出,空曠的庭院裡,就連風聲仿佛都不知不覺靜止下來。
謝橋對秦玉的所作所為,不能理解。她病好了,為何還要裝病?並且隱瞞著秦驀?
難怪玉傾闌曾說她治不好秦玉!
暗指之意,並非是她不配合吃藥!
而是,她根本就沒有病!
秦玉死死的咬著唇瓣,一雙杏眼裡蘊滿淚水,布滿驚惶。後背抵靠在桃樹乾上,微微顫抖。她不知謝橋為何突然毫無征兆的替她把脈,並且直截了當的說出來,她沒有絲毫的心理準備。
瑾姨震驚的望著秦玉,她的毒解了?
巨大的喜悅襲上心頭,激動得手指發顫。嘴裡連聲念幾句:阿彌陀佛,佛祖保佑!
“郡主,你的毒當真解了?太好了!等下告訴郡王,他定會很高興!”瑾姨渾濁的眼睛裡迸發出光亮,秦玉在她的心裡如同小時候一般並未深想:“郡主還是與小時候一樣頑皮,總喜歡嚇唬郡王。您病好了,還瞞著我們,前些時日裡還說糊塗話。郡王也是為了你的身體,既然沒有病自然不會要離開京城。”
“不!不要說!”秦玉乞求道:“瑾姨,不要說!”
瑾姨一怔,疑惑不解:“郡主,到底發生何事?郡王他素來愛護你,將你看得比他自己還重。公主府走水的時候,您在屋中睡覺,火勢燒得凶猛。駙馬早已不知所蹤,郡王不顧危險將您救出來。您傷勢不重,留在安遠侯府。而郡王燒傷得嚴重,太后將他接入宮中治病。那時候他還心心念念著你,醒來便要見你。太后將您接進宮,可您卻是不肯見他。”
瑾姨陷入回憶中,她逃命出來,並不放心這兩個孩子,這些事情都是宮裡頭的好姐妹告訴她。
這些年她一直在安業寺,留意著他們的情況。
“你說什麽?”秦玉不可置信,她明明是安遠侯救出來……怎麽會變成秦驀呢?
秦玉搖搖頭,不會的!秦驀那時才多大?
怎麽可能把她救出來?
瑾姨定是向著他,所以處處替他說好話!
“你不必替哥哥說好話,我不肯將病情告訴他,只是想要哥哥多關注我罷了!如今我在他心中仍是病患,可他關心我幾回?若是知曉我……好了,他怕是不會管我死活!”秦玉梨花帶淚,這一番辯白,幾乎連她自己都相信了!
“你心中如此想我?”一道醇厚的聲音緩緩的傳來,秦驀不知何時回府,將她們的談話聽去多少。冷峻的面容上並沒有雷霆之怒,目光異常的平靜。
秦玉卻在他的注視下覺得頭皮發麻,雙手緊緊的攥著裙擺,面色蒼白毫無血色。
“我對你不夠好,還是哪裡有做得不對之處?”秦驀嗓音仍舊平靜無波,只是透著絲絲滲入人心的冷意。
秦玉心中一顫,在他的逼視下,雙手掩面,小聲抽噎。
“你用大寒之物,傷了根本。毒雖然已經解除,卻難有子嗣。”謝橋斷定她第一次見秦玉時,她身體裡的確中有胎毒。不知她為何會如此極端,自己的法子見效慢,卻是也能根除她體內毒素。
可惜,她不肯配合!
秦玉眼中的淚水止住,微微一笑,笑容卻猙獰扭曲:“哥哥,你聽見了嗎?我不能生育子嗣,你手下的副將隨時喪命。他為你拚死拚活,你忍心他家中斷絕香火?”
“你——”秦驀胸腔震動,幾不能語。她為了不嫁給馬數,竟對自己下如此狠手!
靜靜的看著她,仿佛這二十多年來,今日才認識她一般。
“我的病好了,哥哥你難道不高興麽?”秦玉呵呵一笑,諷刺道:“你說對我好,當我被病魔折磨得在生死邊緣掙扎的時候,你在何處?我有心愛之人,你卻逼我嫁給身份不匹配的粗魯武將!你答應母親好好照顧我,可……你盡職了麽?”
面對秦玉的指責,秦驀銳利的黑眸閃過複雜難言的之色。
不知是失望,還是痛心。
竭力回想究竟是從何時開始,哪些事做得令她誤解如此深重!或許記憶太過遙遠,浮光掠影般閃現,一個清晰的畫面都難以捕捉,回想不起來。
秦驀沉聲道:“不要妄自揣測愛惜你的人,不要隨意去相信不了解的人與事,否則終有一日你會為之付出難以承受的代價!”
秦玉心口一顫。
秦驀果決道:“明日馬數來府中提親,這段時間你在府中備嫁妝。”語氣堅定,不容轉圜。
“哥哥——哥哥——”秦玉驚慌,小跑著追上去。可秦驀轉眼間,便大大拉開二人之間的距離,秦玉大喊一聲:“秦驀!”
秦驀腳步一頓,頭也不回的離開。
瑾姨最了解秦驀,他高興、難受都悶在心裡,而今日秦玉一番話,狠狠中傷他。
“郡主,您的話,太傷人心。”
傷人麽?
秦玉低低的笑了幾聲,纖細的手指指著秦驀離開的方向,激憤道:“我傷人心?你瞧見了麽?我不能生,他的屬下斷絕香火,他還是一樣冷心冷情的逼我下嫁!他若當真疼惜我這個妹妹,就算沒有將我嫁給心愛之人,也該是世家權貴中的佼佼者!”
瑾姨默然不語,她稟性像極安遠侯,太自私!
謝橋搖了搖頭,秦玉儼然對秦驀積怨已深。她若是個明白人,便清楚秦驀替她擇選這門親事,用心良苦。
可惜,她並不領情。
瑾姨將謝橋送出府的時候,突然說道:“我今日請您來一趟,主要是將阿香托付給你。”
“為何?”謝橋頗感意外。
瑾姨苦笑道:“她跟著我這老婆子不便,郡王身旁不喜女子伺候,郡主心境不清明,我怕這孩子隨意扔在府中無人管束會學壞。眼下只有你合適,可以好好教導她。”
“阿香她願意?”
“我還未與她提。”瑾姨面帶憂色。
“你也不逼執意如此,阿香若願意便送到我身邊。若是不願,便留在你身邊,未免適得其反。”謝橋對阿香說不上喜歡或者討厭,只是覺得她不如表現的那般單純,毫無心機,小有聰明。
瑾姨點了點頭。
“您留步!”謝橋走到門口,碰見等候的藍星,沒有多問:“帶路。”
藍星不禁多看她一眼,領著她去往觀星樓。
秦驀盤腿坐在竹墊上,手執一壺酒暢飲。
謝橋不知如何安慰他,攤上這麽一個不明事理的妹妹。枉費他處處替秦玉考慮、打算,而秦玉卻認定秦驀是害她!
盤腿坐在他的對面,秦驀推來一壺酒。謝橋顧自斟一杯,色澤金黃,微微一怔,淺抿一口。酸甜可口,並不濃烈。
“梅子酒?”謝橋喜歡這口味,不禁連飲兩杯。
“嗯。”秦驀見她當茶水飲,劍眉一蹙,提醒道:“果酒雖易入口,後勁卻強,你莫貪杯醉了。”
不知是酒起的作用,還是秦驀這一番話,謝橋面色似塗抹胭脂,染上一抹羞紅。連忙放下杯子,微微一笑:“年幼時,我與師兄一起偷師傅的酒吃。師兄最多隻許我飲三杯,其余都進他肚子裡,背鍋的人總是我。”手做了一個厚度,埋怨道:“師傅罰我將這麽厚的醫經背出來,不背出來便餓上兩頓。”
秦驀側首看著她,眉眼含笑,嘴裡雖是抱怨,卻顯見得很愉悅。
不禁回想起他與秦玉小時候的情形,緊繃的面色,透著些許的輕松。
“好在他有良心,偷偷給我送吃的。”謝橋輕歎一聲,語帶清愁的說道:“可惜,物是人非。”
物是人非?
秦驀自嘲一笑,將桌上的點心推到她的面前:“嘗嘗這棗糕,還不錯。”
謝橋撚起一塊,淺嘗一口,甜中透著絲絲酸味兒,倒是合口味,不知不覺吃了兩塊,笑道:“酸棗糕?”見他點頭,謝橋擦掉指尖糕屑,皺眉道:“你妹妹她身體沒有病,而是這裡。”手指著心口的位置。
秦驀抬眼看向她,便聽她說道:“她常年纏綿病榻,不與外人接觸,受病痛折磨,心理上很敏感、孤獨,渴望得到關懷。一旦受到冷落獨處時,鬱鬱不歡,喜歡憂思。若有人利用她這一點,很容易操控她的心理。”頓了頓,繼續道:“而她一旦聽信旁人灌輸給她的信息,那麽便會偏執難以扭轉。”
秦驀聽的入神,心有所悟。
謝橋望著樓下綠柳如絲,隨風而揚,沒有繼續說下去。
秦驀面色冷峻,渾身仿佛被冰雪籠罩,冷嗤一聲:“他以為利用秦玉……便能要我性命?”
“你放得下秦玉?”
秦驀冷笑更甚,並未多說。只是眼中帶煞,手背青筋猙獰,手指力道大得仿佛要將掌中酒壺當作秦淮頭顱一般捏碎。
謝橋隱隱猜測到利用秦玉之人是誰,眼中閃過蒼涼。利益之下,親情多寡淡!
收斂思緒,謝橋想起她來郡王府的要緊事,聲音清冷:“容嫣有蹊蹺,她知曉太多隱秘不為人知的事情。她嫁給太子前所作所為,早已遭受太子厭棄,可最後將太子籠絡住,想必她手中還有底牌。”隨即,將墨硯一事一並道出,憂慮道:“只怕當初她在你書房裡發現皇宮地勢圖之事,會告訴太子。”眼中閃過懊惱和一絲關切之色:“你日後定要小心她與太子。”
秦驀捕捉到她眼底一閃而逝的關切,心中的陰霾似一掃而空,不禁哼道:“跳梁小醜罷了!”
心中卻是想起玉傾闌那日的話,瞥了她一眼道:“藍玉是我的人,你有事可以找她。”沉吟片刻,覺得不妥,若是出現緊急情況,藍玉恐怕來不及:“若是可以,將她調到你的院子裡當差。”
“洗衣房裡的玉藍?”謝橋皺眉,她還尋思著將人打發了。
秦驀嗯了一聲,正要叮囑一番,藍星回稟道:“軍中傳來消息,請您速回。”
“天色不早,我該告辭。”謝橋起身離開。
秦驀吩咐藍星送她回府。
藍星抱一壇酒放在馬車桌子上,還有一包點心。
謝橋一怔,透過窗簾間隙望去,只見他坐在馬上,長發漆黑,一襲墨袍映襯得他冷漠的眸子更為幽邃。
馬車緩緩行駛,他策馬隨行。
謝橋靜靜的凝視他片刻,收回視線,落在桌子上的梅子酒與點心,心頭隱隱發熱。
……
秦驀一離開,焦急在屋子裡踱步的秦玉,心頭一松,連忙帶著柳嬤嬤從後門出府。
她知道,秦驀下的決定,無人能更改。
且,說到做到!
“快一點!”秦玉坐在馬車裡,雙手緊緊的絞擰,掀開簾子看一眼街道,焦躁的說道:“再快一點!”
馬車還未停穩,秦玉急急忙忙跳下馬車。
柳嬤嬤敲響安遠侯府的大門。
門一開,秦玉迫不及待的進去,提起裙幅小跑著去找秦淮。
秦淮正守在秦懿的床榻邊,目光陰鬱,耳邊傳來安遠侯夫人的嚶嚶哭聲,頭腦脹痛:“夠了!成日裡哭哭哭,你哭懿兒就能好了?”
安遠侯夫人眉尖一蹙,滿面淚痕的指著秦淮埋怨道:“還不都是你!若不是因為你,懿兒他怎麽會變成殘廢?我就說了,秦驀心思狡詐,秦玉又能好到哪裡去?指不定你利用她算計秦驀,她明面上向著你,心裡還是幫著秦驀!”
“行了!”秦淮只有這麽一兩個兒子,一個如仇人,剩下便只有秦懿。眼珠子一般珍視,傾注心血教導,哪裡願意看見他變成一個廢人?“或許是秦驀早有察覺……”
安遠侯夫人認定是秦玉搞的鬼,嘲諷道:“老爺,你們行事周密,秦驀他難道手眼通天,能掐會算不成?你別忘了,玉傾闌是誰?他與秦驀是好友,她想要嫁不過一句話,還用的著你來多事?”
秦淮啞口無言。
安遠侯夫人看著床上日漸消瘦,意志消沉,萎靡不振的秦懿。對他們兩兄妹恨之入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她定要將他們挫骨揚灰!
“侯爺、夫人,郡主來了。”丁香進來通傳,秦玉卻已經尾隨進來。
安遠侯夫人見到秦玉,恨得咬牙切齒,目光如蛇一般陰毒的射向她。
秦玉眉心一顫,避開安遠侯夫人吃人的目光,落在床榻上秦懿的身上。瞧著他短短一月,便瘦骨嶙峋,睜眼盯著床幔,沒有絲毫焦距,宛如活死人。
驚得張開嘴。
秦淮不耐的說道:“你來幹什麽?”
“父親,您說已經替我說好與玉傾闌的親事,可以讓他明日來府中提親嗎?”秦玉想起正經事,焦急的說道:“哥哥他將我嫁給一個武將,明日就來府中提親,否則來不及了!”
安遠侯夫人冷笑一聲,尖利的說道:“你還有臉來求我們?你看看我兒被你害成什麽模樣!我不會善罷甘休!”
秦玉不敢看,他的模樣令她發怵,想起她被病痛折磨生無可戀的時候。猛然回過神來,搖頭辯解道:“不是的,不是我害的!秦驀,是秦驀!”安遠侯夫人眼底徹骨的恨意,令她心驚。面色蒼白,乞求秦淮道:“父親,你相信我,我沒有背叛你!他對我有所察覺,我被他利用了!”
秦淮掙脫她的手,冷聲說道:“你弟弟出事,為父沒有精力去促成你與玉傾闌的親事。”
秦玉目光一滯,蘊含水光的杏眼轉了回來,眉心沁出淡淡的戾氣:“你是騙我的?”
“沒有,玉兒……”
“你至始至終都沒有想要幫我,而是拿玉傾闌利用我?”秦玉心中寒意更甚,一步一步,緩緩走向秦淮,咄咄逼人道:“你說,你是不是在騙我?對我說的那些話,都是編造出來?”
秦淮一驚,慌忙道:“怎麽會騙你?為父只是沒有空閑……”
“那你現在去!現在就去,我便相信你!”
秦淮眸眼深沉,心思翻轉,尋個由頭將她給打發。
秦玉眼中透著癲狂之意,咬緊貝齒,素手指著秦懿道:“你若騙我,他不得好死!”
“賤人,我撕爛你這張臭嘴!”安遠侯夫人見她拿秦懿賭咒,觸動她敏銳的神經。恨意奔騰,伸手朝她臉揮去,尖利的指甲在她白皙的臉上抓出幾道深深地血痕。
秦玉吃痛,不禁倒抽一口冷氣,隨即朝安遠侯夫人的臉撓去。
秦淮一把將她推開,怒道:“這裡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秦玉站立不穩,整個人便如同散架一般,傾倒落地。
安遠侯夫人尖聲道:“把她趕出去!”
秦玉目光陰冷,滿含恨意的看向秦淮,緩緩的低笑出聲。臉上道道血痕,顯得她臉上的笑格外猙獰可怖。
秦淮不禁心中一顫,一股不安爬上心頭。
安遠侯夫人攬鏡自照,臉上破了一點兒皮,當即將小銅鏡擲在他的腳下:“當真是反了,我可是她的嫡母,這賤人竟敢打我!”
“夠了!你也消停點!”秦淮瞪她一眼,拂袖離開。
秦玉被婆子拖著丟出安遠侯府,狼狽至極。
回到郡王府,當日夜裡病倒發著高燒。
翌日,仍舊渾渾噩噩。
秦驀並沒有再讓她出面的打算,對她昨日裡的作為,仿佛並不知情,訂下婚期。
一切有條不絮的進行。
秦玉再也沒有鬧過,仿佛絕了嫁給玉傾闌的心思。將自己關在屋子裡,沒有再踏出玲瓏閣。
直到一日容嫣給她下一封邀請帖,秦玉去一回東宮。回來之後,便張羅宴會。
……
謝橋拿到秦玉的邀請帖,眉頭微擰。聽藍玉所言,秦玉的臉留下傷疤,屋中的銅鏡全都撤走,不願見人。
眼下,她大辦宴會有何目地?
謝橋將邀請帖遞給身後的藍玉:“你如何看?”
藍玉也猜不透,她被訓練好便安排到各府做眼線,不曾與秦玉接觸,不了解她的為人。
白芷憂慮道:“小姐,您與郡主並不熟識,我們尋個由頭推了不去?”
藍玉不讚同道:“小姐不去,日後各府宴會不會邀請小姐。”
白芷不知圈子裡的規矩,‘啊’了一聲:“那該怎麽辦?”
“去便是,又不是洪水猛獸。”謝橋失笑道。
白芷噘著嘴,就怕比洪水猛獸還可怕!
明秀從外院回來道:“小姐,方才葉舟傳話,有人請您出診。”
謝橋眉一皺:“醫館沒有大夫坐診?”她覺得關掉醫館可惜,便請了大夫坐鎮。
“葉舟說指名要您出診。”明秀細細回想葉舟的話,他的神情,似乎極想謝橋出診:“他說是姓薑的大戶。”
姓薑?
藍玉沉吟道:“莫不是北城薑家?”
謝橋疑惑的看向藍玉。
藍玉道:“薑家在北城原是首富,幾年前搬至京城,後來取代夏家成為皇商在京城站穩腳跟,如今在商界勢頭正猛,就連有些世家大臣都頗給幾分臉面。”
“準備馬車。”謝橋眼底閃過一抹精光,既然要拓展商路,那麽結識薑家便勢在必行!
葉舟在府外等候,見到謝橋後,撓著頭不好意思的說道:“小姐,我擅作主張,您別怪罪。若是得了薑家的恩情,那麽今後咱們也能得他們庇護。”
商海如官場,人際關系極為重要。
這個理,她懂。仍舊橫眉豎眼道:“下不為例!”
葉舟諂媚道:“下不為例!”
一行人去往薑家。
薑府門口早有嬤嬤候著,見到謝橋微微一怔,領著人去長壽居。
薑老夫人額頭上裹著汗巾,倚在床柱上喝藥。
常樂捧著茶水遞過去,端著銅盆,服侍薑老夫人漱口。
常喜恭恭敬敬的說道:“老夫人,少爺請的大夫來了。”
薑老夫人放下茶杯:“請進來。”
謝橋掀簾而入,薑老夫人眉頭一皺,刻滿皺紋的嘴角微抿頗顯嚴厲。忽而,嘴角一扯,浮現一抹慈祥的笑:“丫頭是來給我治病?”
“正是。”
藍玉將藥箱放下。
謝橋拿出診脈枕,替薑老夫人扶脈。
“丫頭,我身子好的很,就是舊疾發作,歇上幾日便好了。我那孫兒,小題大做!”薑老夫人中氣十足,揮退伺候的丫鬟道:“你就隨便拿些藥給我糊弄糊弄他就成。”
“您的確不是什麽大病。”謝橋示意薑老夫人張開嘴,舌紫暗,苔薄白,問道:“頭是一側痛,兩側或是全頭痛?”
“都有。”
“如何痛?”
“刺痛。”
謝橋頷首,詢問道:“您是頭痛反覆,經久不愈,痛初固定,痛如錐刺?”
薑老夫人臉上的笑容緩緩沉斂,神情嚴肅:“丫頭,我這病不妨事?”
“不妨事,扎幾針,吃幾副藥就好了。”謝橋含笑道:“我再教您一套拳法,每日晨起練對頭痛症有緩解、可預防。”
薑老夫人盤腿坐在床榻上,笑眯眯的問道:“拳法不練……”
“祖母,聽大夫的話。”
一道清雅醇厚的嗓音自屋外傳來,謝橋回首望去,只見來人身著一襲青衫,墨發半扎半束,別著一支青玉簪。日光流轉,周身仿佛籠罩一層淺金明麗的光芒。
如玉生輝。
是他!
墨寶齋的東家?
薑裴見謝橋呆怔的望著他,唇邊掠過一絲笑意:“有勞謝大夫。”清冷的嗓音仿佛高山流水,悠遠清淡,舒暢動聽。
謝橋頷首,心中詫異,沒有想到他會是薑家少主。
“知曉勞煩謝大夫,那就……”
“今日可以吃一份糖酥。”薑裴緩緩的說道。
薑老夫人立即躺下讓謝橋施針,對薑裴的背影道:“明日兩份!”
謝橋不禁失笑。
薑老夫人從床頭櫃子裡偷偷拿出一個油包紙,悄悄的說道:“丫頭你別笑,糖酥很美味,來嘗嘗……”手一縮,藏進被子裡。
謝橋一怔,便瞧見薑裴站在珠簾後,珠簾散發的溫潤光澤輝映下他的面龐俊逸非凡。
薑裴琉璃般的眸子裡閃過無奈,溫聲道:“糖酥吃多了牙疼。”
薑老夫人撇了撇嘴,到底沒有反駁。
施針後,謝橋教薑老夫人一套太極拳。薑府的婢女將她領到涼亭裡,薑裴煮茶候著她。
亭外鳥鳴花香,謝橋透過水霧看著他嫻熟優雅的煮茶,緊繃的神經不禁松懈下來:“多謝你割愛。”
“綠石雖無價,束之高閣一文不值,用的恰如其當才能體現它真正的價值。”薑裴斟茶遞給謝橋,溫文爾雅道:“該是我謝你,老夫人的頭風治好,必有重酬。”
謝橋含笑道:“那我便在此謝過薑公子慷慨。”
隨即,便與他說薑老夫人的病症。待她離開之際,婢女遞給她一包糖酥。謝橋回頭望一眼薑府,嘴角微揚,薑老夫人沒有瞞過他的法眼,不過是他縱容罷了。
心底生出豔羨,這才是真正的親情罷?
謝橋接著幾日來薑府,卻是沒有遇見過薑裴。
轉眼,便到了秦玉的宴會。
容姝、容凝一大早來到重華樓,與謝橋一同去郡王府。
經過中毒一事,容凝對謝橋格外親厚,對秦玉心生抵觸。若不是母親逼迫,她並不想再去郡王府。她們無冤無仇,想不通秦玉為何要害她。
郡王府中,容凝緊緊跟著謝橋,片刻不敢分開。
謝橋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不亂走,不妨事。”
容凝乖順的點頭,失去往日的活潑。
秦玉見到她們幾人,連忙迎上來。薄紗掩面,眼底蘊含著漣漣笑意:“你們來了,快去花廳裡,各位姐妹都在等你們。”
“好。”謝橋等人跟在秦玉身後,一道去往花廳。
眾人三三兩兩的聚在一塊說笑,謝橋感受一道強烈的視線盯著她。順著望去,只見姬瑜目光不善的瞪她。
容姝輕聲道:“大姐姐,您要小心她。”
賞荷宴中,姬瑜落水,恐怕將謝橋記恨上。
謝橋眸光微斂,不止此事,還有她曾與姬恆議親,姬瑜便對她看不順眼。
秦玉環顧一眼眾人,拍了拍手,眾人安靜下來。
“諸位姐妹,我來京有段時日,不曾邀請諸位來府中小坐。往日我們都是琴棋書畫,枯燥乏味。今日裡我們來一點不一樣的遊戲。前幾日我偶得一寶物,藏在這落霞居中。你們誰若尋到,寶物便歸誰所有。”秦玉示意藍月端出來一個托盤,揭開上面的紅綢,露出一套珍珠頭面。
珍珠大小一致,顆顆圓潤,色澤飽滿。
眾人眼底閃過驚豔。
秦玉道:“這個是額外獎賞。”
至始至終坐在角落裡的容嫣,妝容精致,眼角眉梢流露出一絲媚態,似彰顯她備受寵愛。掩唇笑道:“我也來添彩頭。”拔下手腕上琺琅手鐲。
眾人興致勃勃,立即分散去尋寶。
秦玉看著謝橋幾人,微微挑眉道:“你們不找麽?”
謝橋垂眸不語。
容凝卻蠢蠢欲動,儼然忘記秦玉迫害她一事,拉拽著謝橋的衣袖:“大姐姐,我們一起去找罷?”
容姝橫她一眼,容凝仿若未見。
容嫣親昵的挽著容凝的手臂,柔聲細語的說道:“二姐姐陪你一同去。”
容凝眼中閃過猶豫,終究抵不過誘惑,跟著容嫣離開。
隨即,秦玉也借故走了。
兩個人順著落霞居繞小半圈,容嫣扶著腰肢道:“五妹妹,姐姐有些累,在這裡休息片刻,你自己去找。”看出她的遲疑,容嫣繼續說道:“再遲一點,被別人搶先如何是好?”
聞言,容凝獨自往前走。突然,腳步一頓,水榭裡坐著一抹白影。眼前驟然一亮,快步走過去。
時間一點點過去,諸位小姐陸續回來,不見容凝。
啊啊啊,親愛的們,很抱歉!煙兒這幾天更新都很遲,家裡沒有人,只有煙兒和小寶寶在家裡。一邊看著他一邊碼字,他太吵了,所以碼字很慢,淚奔~
晚上有二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