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撞破
一樓,排列數張書案,上面堆砌著宣紙,狼毫數支,一方硯台、鎮尺。
柳自清描摹大家字跡,頗有神韻,卻又另外自成一種字體。
雋秀飄逸,暗藏凌厲,微露崢嶸鋒芒。
女子一頭青絲高綰成髻,一襲大紅色的紗裙,繡著雲紋圖案,裙擺滾一圈金邊,十分華貴。
“公子的字,讓小女子相信‘字如其人’這幾個字。”雪珂素手挽著旋繞於手臂間的披帛,拿起柳自清擱在硯台上的狼毫,重新鋪展一張宣紙,揮灑自如,一蹴而就一句詩詞,淺笑嫣然的望著柳自清道:“不知公子覺得小女子的字,如何?”
白雲堆裡茗煙青。
柳自清睨一眼,垂目不語。
雪珂並不因為他的冷待而退卻,指著這一句詩道:“我覺得這句詩極適合公子,一時有感而作。”
蘭陽下來,便聽見此女露骨的話,臉色愈發難看。“自清。”蘭陽淡定從容走來,站在柳自清的身旁,嬌嗔道:“等你許久,怎得不上去?”話一出口,蘭陽覺得連流動地空氣都靜止了。
不說柳自清,她自己都吃一驚。
她在一個似乎對柳自清有意的女人面前,宣告對他的佔有權。
不經思考,脫口而出的話,令她心生後悔。放在之前,以他對她的維護之心,必定不會讓她在陌生女人面前下不了台面!
可最近情況不同,蘭陽攏在袖中的手,仿佛沁出薄汗,泛起一層濕濡。
沉默,令她覺得可怕的沉默,一直在延續。
蘭陽抬頭望向柳自清,他一雙眸子正沉沉望向她,似籠罩一層霧色,心中微微一動,倒覺得這女人的詩句果真貼切。他一雙眸眼宛如茶霧,沉靜而雅致。
他線條薄銳的唇角,帶著一抹冷然的笑,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怔然的臉。
蘭陽心裡倏然緊張,擔憂他下一瞬,那張薄唇吐出傷人的話。
“自清,自清……果真是好名。”雪珂嫵媚的眸眼流轉著粼粼水波,眉眼都彎了些許,望著他身旁的女子,並不將她宣告柳自清有主的話放在心裡,上下打量一眼蘭陽,觸及她一身火紅的衣裳,皺了皺眉:“你穿著真難看,不過眼光倒是好。”意有所指看向柳自清。
蘭陽眉眼一挑,望著雪珂麥色肌膚,反唇相譏道:“姑娘這相貌是襯這紅,但是沒有人告訴你,你穿著這顏色和碳球一樣麽?”
雪珂臉陡然一沉,布滿陰鷙。
柳自清收卷好那一副晾乾的字,聞言,不禁看一眼雪珂,拉著蘭陽的手臂,往樓梯間走去:“等久了,有多久?”
蘭陽莫名地,覺得他問的並非是方才她情急之下說的話。
臂間的手握得緊了幾分,將她神遊地思緒拽回來,被他盯得不自在,有些話再不如以往那般隨口可說,“你心裡頭明白。”
柳自清唇邊掠過一抹自嘲,松開手。
“你是哪位府上的公子?”雪珂挑釁看一眼蘭陽,眼中流露出對柳自清的勢在必得。見並無人答話,臉上笑意漸深:“我叫雪珂,我們定會再見!”
蘭陽自鼻腔裡哼道:“招蜂引蝶。”提著裙擺,快步上樓。
想起之前的舉止,蘭陽覺得她是魔怔了。
冷靜下來,細細一想,蘭陽愈發覺得柳自清一定知道她就在墨館樓的某個角落裡,窺看他!
面頰騰的通紅,惱羞成怒!
“嘭——”
雅間被關的震天響。
謝橋看著雪珂離開墨館樓,四個人跟著出去,眼底閃過一抹思索,見到蘭陽進來,正色道:“此女太眼生,並不像是京城中人。”出行身旁雖帶著一位婢女,暗中卻藏有幾個人保護她,可見其身份不一般。
她方才說話的語氣,根本沒有將蘭陽放在眼中,明知柳自清與蘭陽之間的關系,仍舊不在乎,仿佛她看中了,最終會歸她所得,那是身居高位者才有的思想!
她的身份,隱隱呼之欲出。
蘭陽也瞬間猜到,面色陰沉。端起謝橋斟的茶,放在唇邊,嗅著茶水清香,冷笑道:“明日成婚,她敢來搶婚不成?我可不是泥捏的!”
“你心中有數便好。”謝橋目光微微閃爍,榮親王韜光養晦,雪珂提出要嫁給柳自清,皇上為安撫大慶,或許會同意。榮親王斷然是不會違背皇上的旨意,相反皇上透露出這一層意思,只怕榮親王會率先為他分憂。
謝橋瞥一眼一樓,並不見柳自清的身影,“咦,你不是下去逮人了?他呢?”
蘭陽手指微微收緊,她將他扔在樓下,便是知道他知曉她在三樓哪座雅間,可他卻不曾上來。
男人都是這般忽冷忽熱?
褚明衍如此,柳自清亦如是。
親事他所提,如今倒像是她逼迫他而為。
“他是來會友。”頓了頓,蘭陽心中煩悶,繼續說道:“且看她如何想。”她的婚事,怎得就這麽不順暢?都只差臨門一腳,出現事端。“他想要做駙馬,飛黃騰達,我也不攔他……”
謝橋聽到響動,伸手捂住蘭陽的嘴。
“柳公子,郡主在裡面。”外頭傳來小廝的聲音。
蘭陽驚愕的望向緊閉的門扉。
他來了!
謝橋心中暗道,隻望柳自清並未聽見蘭陽那一番話,不然只怕心中會有旁的想法,認為蘭陽對他並不上心。
“子書,堂妹她說的話,你可別放在心上。怕是你方才讓美人心折,她吃醋了,口是心非。”燕王替蘭陽開解的話,傳進雅間。
謝橋看一眼蘭陽,此刻說什麽話,都於事無補,只能往好處想,柳自清不計較。
蘭陽雙手交握,手指絞擰,故作鎮定,望著緩緩打開地雅間門,燕王自前面走進來,朝謝橋略一頷首,側身讓柳自清進來,打著圓場道:“你們二位明日便要成親了,聽哥哥一句勸,莫要鬧別扭了。”轉而,呵斥蘭陽道:“自清的為人你信不過?方才那女子孟浪不矜持,如此輕浮,豈會入得了自清的眼?”
蘭陽聞言,驀然看向柳自清,觸及他霧色沉沉的眸子,垂下頭來。倏然,記起二人的初相識。
論起輕浮孟浪,她只怕比雪珂有過之無不及罷?
柳自清似乎也因燕王的話,想起當初翰林院門前,張揚如朝陽地蘭陽,揚言要納了他。嘴角隱隱含著一抹笑意,似想起什麽,那麽淺淡的笑痕,轉瞬即逝。
謝橋可是聽說過蘭陽纏著柳自清,為躲避蘭陽,他閉門不出的傳言,如今見她心虛的模樣,便知是真了。
坐在蘭陽身邊,湊頭到她耳邊低語道:“烈女怕纏郎,反之亦然,當初柳自清把被你纏的棄械投降。你覺得他冷待你,可以故技重施。”
蘭陽大窘,她哪裡還有那份膽量啊?
當初也不知是犯什麽渾,那般輕佻,對他死纏爛打,最後又將他棄之敝履。
他眉目冷清,辨不出喜怒。
蘭陽放棄了,頗有一種破罐子破摔之意,他愛怎想就怎想!
她心中本就是如此想。
“我送你回府。”柳自清微涼如冷泉的嗓音在雅間裡響起,目光淡掃一眼垂頭望著匣子的蘭陽,靜靜站在門口,等著她。
謝橋推她一下,蘭陽站起身,抱著匣子跟在他身後離開。
燕王見二人離開,在謝橋對面坐下。徑自拿起茶杯,斟一杯茶,緩緩說道:“最近要見你一面,真不容易。”
謝橋與淮陰侯府關系匪淺,淮陰侯府嫡次女嫁給太子,而謝橋因為當初之舉,救下皇后,太子卻對她放下成見,過往仇怨似乎一筆勾銷。而前不久秦驀帶著謝橋去莊子上,邀請不少人,他不曾收到邀請,可太子與太子妃卻是去了。
不得不令他多想,謝橋會否因為褚明珠的關系,而與太子結盟!
畢竟,這世間哪有一輩子的仇敵、盟友?
謝橋如何不知燕王是為何事而來?
“燕王妃近來可安好?”謝橋睨一眼面色深沉的燕王,見他點了點頭,方才道:“王爺該知曉我家郡王,人人想要拉攏,不請自來的之人,時常有之。若是因為莊子上的事而憂心,大可不必。”
燕王面色稍霽,開門見山道:“太子……本王不怕你與他結盟,實在是憂心你與太子妃的關系。”
謝橋摘下一片樹葉,扔在水杯中,扳下兩塊細小的糕屑扔在上面。
燕王不解的看著她的動作。
謝橋吹一口氣,樹葉翻轉,兩塊糕屑緩緩沉在杯底。
燕王一怔,便聽謝橋說道:“我與王爺便如這兩塊糕屑,大風刮來,禍及王爺,我也未必能夠幸免。”忽而,嘴角扯出一抹笑意道:“王爺最是明白,太子因為何時方與我化解恩怨。”
燕王瞳孔一緊,皆因利用太后、皇后,打壓季雲竹。
謝橋雖然救了皇后,可皇后也是因她而病倒。
太子若知曉——
燕王幽冷的瞳眸裡滲出絲絲笑意,笑意親和友善:“望郡王妃能夠謹記今日之言,若為本王鋪就凌雲路,助我榮登大寶,定以公爵王侯之位相待。”頓了頓,意味深長道:“郡王對郡王妃情深,定會與你同心。”
“王爺靜候佳音。”謝橋起身。
燕王做一個請的手勢,示意她先行一步,隨她一同出墨館樓,心中仍覺的謝橋答應的太痛快,反倒不安起來。
“相信郡王妃定不會辜負本王對你一片拳拳之心。”燕王目光灼灼的盯著謝橋。
謝橋勾唇一笑:“王爺全心信任,容華定不負你所望。”放下簾子,馬車緩緩駛離。
燕王一顆心,落定下來。望一眼四周,緊跟著乘坐馬車離開。
而另一邊,朱氏自鋪子裡交接出來,一眼看見謝橋與燕王自墨館樓出來,有說有笑,極為熟稔。眼睛一眯,心裡浮上一絲疑雲,轉瞬斂去心思。坐上轎攆:“回府。”
——
蘭陽出嫁這一日,吉時選在午後,便是在榮親王府用完午膳,方才回柳府。
謝橋天光微亮,便去了榮親王府。
蘭陽已經梳妝好,鳳冠並未戴上,此刻正坐在床榻邊。屋子裡除了忙活的婢女、婆子,別無他人。
謝橋微微一怔,她原以為會碰見榮親王妃。
蘭陽看出謝橋在搜尋著誰的身影,冷聲道:“她不樂意這門親事,架不住父王,所以昨日裡已經去國寺裡。”以此來告訴她,她有多不看好這門親事。
不過,無所謂。
蘭陽覺得只要離開榮親王府,去何處都可以。
“蘭陽……”
“安慰的話不必說,她不在我倒覺得極好。她看不上柳自清,留下來只會冷嘲熱諷,讓他下不了台,旁人看了笑話去。”蘭陽並不覺得遺憾,唯一覺得是缺憾,便是大哥未曾送她出嫁。
謝橋頷首,將她鬢角一縷碎發拂至耳後,詢問道:“昨日他送你來,不曾說什麽罷?”
蘭陽搖了搖頭,他就仿佛事情沒有發生一般,反倒令她愈發忐忑不安。
她是有脾氣、有事情當場發作,宣泄後,便會同無事人一般。
最可怕的便是柳自清,他將好的、不好的,全部記在心裡頭,待到積累一定程度後,便會爆發。
而他在忍耐的同時,她或許在試探他的底線,一著不慎,觸碰到他的逆鱗,便會無可挽回。
“什麽都沒有說,甚至叮囑我早點休息。”蘭陽覺得不可思議。
他看似不計較,可什麽都記得清清楚楚。
在她看來,很矛盾的一個人。
“你心裡有何疑問,與他開誠布公,或許能夠知曉他心中所想。他本就不是主動之人,你不問,他如何會說?例如昨日在墨館樓的事情,他只聽見後面,並不曾聽見前面,鍾情於你之人,定會在意。他若當真不在意,只怕心中沒有你。”輕歎一聲道:“昨日他能夠送你回來,便是想聽你有何話要與他說,你卻等著他發問,倒是錯過時機。”
蘭陽將手裡的蘋果咬一口,搖頭道:“和他成親後,還會累死,整日裡猜來猜去。褚明衍不稀罕我,但是有什麽話,說什麽話,不累。”
如今提起褚明衍,蘭陽心口仍舊會隱隱刺痛,卻不像往昔,提一下,連呼吸都痛。
謝橋莞爾。
“哎喲喂,我的姑奶奶,你怎得將吉祥果給吃了?”喜婆進來,一眼看見蘭陽手裡啃咬得隻快剩下核的蘋果,頭都大起來,那個蘋果乃是皇上賜下來的貢品,從中挑出一個又大又紅的果子,如今被郡主給吃了。
蘭陽垂目望著手裡的核,呵呵一笑,她都忘記了這是要做什麽。說話的時候,肚子正餓著,閑著沒事乾,給啃著吃了。
“味道還不錯,還有麽?”蘭陽扔掉核,再來一個應該飽了。天未亮起床,一口水都不許喝。
喜婆面色一僵:“郡主,沒了。您待會出嫁,手裡該要捧著個吉祥果,這可怎麽辦?”
蘭陽眼睛一瞟,指著桌子上的大桔子:“呐,就捧著它了。”
喜婆怔愣住,郡主未免太隨便了?
“郡主,我去問問,可還有吉祥果……”喜婆話未說完,被蘭陽打斷:“不必了,桔子寓意吉祥。”
謝橋看著喜婆退下去,勸道:“你可別再肚子餓將桔子給吃了。東西吃多了,後面你可等著難受。”
“知道了。”蘭陽穿著厚重的嫁衣,渾身難受,不知誰選的吉時!
“你出去用午膳吧,我起得早,現在有點困,先睡一下。”蘭陽蹬掉腳上的繡鞋,摘掉披肩,躺在床上。
謝橋無奈的搖頭,她並不是不在意,相反定是因為太緊張,所以焦慮、不安。
不再打擾她,走出院子,正好碰見太子妃與燕王妃,二人有說有笑,並未因為太子與燕王關系緊張而勢同水火。
“呀,你來這般早?我還以為自個趕早了呢!”燕王妃朝謝橋走來,望一眼緊閉的門扉,低聲詢問道:“郡主她如何了?”她們來時,聽聞榮親王妃不再府裡。
謝橋如實答道:“郡主在休息。”
燕王妃與太子妃面面相覷,心中松一口氣,“我們先進去看看。”
謝橋頷首,去往宴席找秦驀。
榮親王正在招待達官顯貴,見到一襲銀紅對襟紗裙的謝橋,目光微微一頓,緩步走到她的面前,面容和藹地說道:“驀兒來了?”
謝橋抬眼望著眼前的榮親王,慈祥如同她親近的長輩。可誰知曉,這樣的一個人,卻是良心泯滅,用恩人一家的性命換卻他的苟活。
他面對她,豪不知羞愧。
反而,當作什麽都不曾發生過一般。
或許,他認為當年所作所為,並未隨著長公主的出現而揭露,僥幸的以為是並沒被發現。
“我並未與他一同前來,應該快到了。”謝橋回道。
榮親王點頭道:“蘭陽關系與你親近,瀾兒與你是師兄妹,他離京不知在何處,蘭陽的婚事,他都未曾及時趕來。他們兄妹倆關系極好,蘭陽心中會失望罷?不知郡王妃可知他如今在何處?”
提及玉傾闌與謝橋的關系,榮親王心中怒火滔天。當初玉傾闌瞞著他,與謝橋走得近,騙他是為了奪得鎮國公留下的書信。
簡直一派胡言!
玉傾闌心中竟開始防備他!
如今,更加不知所蹤。
謝橋驚訝道:“王爺也不知道師兄在何處?您該知曉,我與他雖是師兄妹,可他待我卻並不親厚,念在師傅的情份上,方才救濟我銀子,不曾讓我餓死。”
榮親王不信,目光沉沉地打量謝橋。
謝橋並不躲閃,迎著榮親王打量的目光,歎道:“他與我最親近的日子,便是他煉藥的時候,我給他試藥,險些被毒死。”唇邊掠過一抹苦笑道:“進京怕我找他幫忙,隻當不認識我,也許覺得我的出身讓他丟臉。”
榮親王不由信了幾分,這的確像玉傾闌能夠做的事情。可墨館樓,他後來調查,聽說玉傾闌給她解圍了!
“有一回,我隨姐妹們去墨館樓,恰逢太子與師兄,他便隻當不認識我,後來我衝撞太子後,他便羞辱我一番,帶我離去警告一番,不許說他是我師兄。”謝橋不滿的抱怨道:“在他心裡我就是一個麻煩,他躲我來不及,豈會告訴我行蹤?這一回,我特地去送行,哪知他半夜便走了。”
榮親王點了點頭,卻有這麽一回事。深深看向謝橋,心中將信將疑,不知她是真不知,還是假裝不知。
探子給的情報,玉傾闌像去了余海。
秦驀對余海關注一事,並未透露給謝橋。而且,他與康緒之間的關系太過隱秘,不可能會給查出來。按理說,他方才一番試探下,謝橋應該會不設防的說出來。
畢竟,她不知余海那邊錯綜複雜的關系,沒有必要隱瞞。
“瀾兒他做事隨性,你不必與他太計較,若是知道他在何處,可以告訴我一聲,我有事找他。”榮親王和藹的說道。
謝橋點頭道:“師兄他心不壞,幫我幾回都是怕我丟他的臉,可恩情,我記在心中。”
榮親王頷首。
謝橋忽而記起一事道:“我聽聞師兄他說過要去祭拜母親,莫不是去江南了?”
榮親王一僵,良久,緩緩說道:“多謝郡王妃提醒。”
謝橋嘴角望著榮親王離去的身影,眼底閃過一抹冷意,倒是個深藏不露的老狐狸。他並不會無緣無故的向她打聽玉傾闌的事,莫不是他有所覺察了?
昨日她聽聞楊副將與藍星的對話,便猜測到玉傾闌怕是去往余海。
謝橋暗忖,此事還得告訴秦驀,許是他們動作太大,引起人注目了。
“郡王妃,燕王讓奴婢請您去後院涼亭,他有要事與您商量。”一位作侍衛打扮的人,恭敬地對謝橋說道。
謝橋挑眉,燕王來了?
轉念一想,燕王妃來給蘭陽添妝,有孕在身,燕王不放心罷。
“帶路。”
侍衛點頭,走在前頭給謝橋帶路。
謝橋望著滿園精致景色,假山亭閣,小橋流水,漫不經心地詢問道:“燕王時常來榮親王府?”後院,那可不是他一個王爺能夠輕易進去。須得與榮親王來往密切,方才能進去。
侍衛答道:“王爺是榮親王的侄兒,不說常來,偶爾還是會來小坐。”
“哦?”謝橋半信半疑的點頭道:“我聽聞太子常來榮親王府,但是不曾在榮親王府來去自如。如此看來,燕王倒是比起太子,更得榮親王看重?”
侍衛信口答道:“燕王左右逢迎,自然更得人喜歡。”
謝橋眸光微微閃爍,不再做聲。
忽而,謝橋歎道:“讓我說,燕王左右逢迎,才最不令人看重,若是我,若非先前與太子有恩怨在,對他有成見,倒是更願意相信太子。”突然,謝橋似乎意識到她在侍衛面前說了不該說的話,連忙說道:“我不是說燕王不好,只是他對誰都如此,難免令人覺得不可信。”
侍衛低垂著頭,加快腳程。
謝橋嘀咕道:“昨日燕王尋我被拒絕,今日來尋我,莫不是我說的不夠清楚?”
侍衛腳步微微一頓,對謝橋道:“郡王妃,前面便是亭子,屬下隻送您到這裡了。”
謝橋坐在旁邊點綴的假石上,捶著走痛的雙腿,“你告訴燕王,他有事要求我,請他到這裡來見我。”
“郡王妃……”侍衛話未說完,被謝橋一口截斷:“郡王將到榮親王府,你去給燕王送句話,他有何事來這裡說,不願意,我也便走了。”
侍衛不知謝橋突然改變主意,一時沒有主意,當即道:“屬下這就去請燕王。”
謝橋望著侍衛匆匆離開的背影,眼底閃過冷意。
榮親王謹慎,尋常人不會讓他們涉足後院。而且,燕王與榮親王關系並不親近,方才那侍衛的話,令她心中篤定,恐怕是有人借著燕王的名頭找她!
至於是誰,等下便能夠見分曉!
謝橋預備離開,倏然,看見一道藏青色錦袍的人,鬼鬼祟祟,四處張望,匆匆往一處而去。眼睛微微一眯,便見他回頭朝她這邊望來,慌忙藏起身,方才一瞥下,看清楚他的正面——蜀王!
這時,便見今晨接待過她的管家,將人領去東院。
蘭陽住在西院,東院是榮親王與榮親王妃的住處。
鬼使神差,謝橋跟了過去。
而她離開不久,侍衛帶著太子而來,看著空空如也的小徑,眸子裡閃過一道陰鷙,冷聲道:“人呢?”
“殿下,郡王妃說在這裡等,屬下不知她會走。”侍衛跪在地上,他辦事失利。
太子驚怒不定,細細品方才侍衛轉告給他,謝橋與他說過的話,一腳踹倒他:“蠢貨!”謝橋分明是起疑,刻意說給他聽!
告訴他,她與燕王並無瓜葛!
並且,燕王與他之間,她必定會選他!
可她又惦念著當初的舊怨,所以,她誰也不會選!
太子滿面陰鷙,沉聲道:“將她帶過來!”
侍衛爬起來,領命下去。
“等等!”太子喚住侍衛,沉吟半晌道:“告訴太子妃,散宴後,她留住郡王妃!”
“是。”
——
秦驀從軍營直接來榮親王府。
便見到一臉慌色的明秀,她身邊並不見謝橋的身影,面色一沉,烏沉沉的眸子裡蘊含著冰冷的鋒芒,寒聲道:“郡王妃呢?”
明秀面色隱隱發白,焦急無措道:“郡王妃說想吃糖糕,讓奴婢去廚房吩咐廚娘做一盤,回來便找不到郡王妃。”
“她親自叮囑你?”秦驀眸子裡寒光乍現,謝橋在婚宴上,旁人的府邸裡,並不會麻煩別人。廚房忙著做酒席,糖糕難做,她並不會勞煩別人。
明秀一怔,搖了搖頭,郡王妃喜愛糖糕,有人轉達的時候,她便不曾去懷疑。
“當時郡王妃與榮親王在攀談,奴婢被支開,而後有人來說郡王妃想吃糖糕,奴婢,奴婢便信了。”明秀如今明白她的疏忽,郡王妃極有可能出事,心急如焚,帶著哭音道:“郡王,該怎麽辦?郡王妃肯定是出事了!”
秦驀面色鐵青,冷聲道:“嚴清在何處?”
藍星立即去找。
秦驀安排人去榮親王府四處去找人,他四處觀望,看著熱鬧的榮親王府。搜尋一番後,並不見榮親王的蹤影。忽而,朝東院走去。
半柱香,藍星已經將情況大致查清楚,依舊沒有找到謝橋,一一回稟給秦驀:“太子派人支走明秀,派人以燕王之名將主母請去後院涼亭。主母心生警惕,並未去,而是在前面幾裡處等人。太子來時,已經不見主母。”線索也在這裡斷了。
“嚴清可找到?”秦驀需要找到嚴清,他是玉傾闌身邊的人,對榮親王府極為熟悉。
“嚴清跟丟主母,也在找。”藍星話音一落,便感受到空氣波動,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按在腰間的長劍上,一道黑影落在秦驀面前,捂著受傷的手臂道:“郡王,主子在飛天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