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不宜有孕
蘭陽神色恍惚的回到榮親王府。
她知道,褚明衍對她沒有任何的感情,他們之間已經走進死胡同。
他不會提親事,也不會退親,仿佛置身事外,隔岸觀火。
一切都由她決定。
她主動提及親事,他或許會迫於種種原因而娶她,但是永遠卑微的活在他的生活裡,這並不是她想要的!
曾也任性的想拖累他一輩子!
但是,她不能。
她的母妃也不會允許!
痛哭一夜後,她退掉親事,將所有的過往塵封,此後再無其他的事物令她再心生波瀾。
可,當聽到他要與別的女子即將要成親之時,仿佛被鋒利的刀子狠狠插進心臟,撕心裂肺地痛楚瞬間蔓延開來。
她以為真的可以做到放下他。
到底是高估了自己。
“郡主,王妃請您去榮禧院。”徐嬤嬤攔住蘭陽的路,恭敬的說道。
蘭陽眉頭略微一皺,嘴角一抿,透著不耐:“有說什麽事?”
徐嬤嬤垂目道:“老奴不知。”她心裡清楚,自從王妃暗自替郡主做主變更婚事,將她嫁給丞相傻兒子的時候,兩個人本就不親近的關系,更加冷淡疏離,“王妃想必有重要的事與郡主說。”
蘭陽嘴角透著自嘲,重要的話?
榮親王妃眼睛裡,自己並不是她的女兒,而是換取利益的工具罷了!
心中雖是這般想,仍舊跟著徐嬤嬤去榮禧院。
婢女舉著托盤跪在地上,榮親王妃倚坐在貴妃椅子裡,挑揀著托盤裡的珠釵,並沒有瞧得上眼的,興味索然,挑剔的說道:“珍寶閣怎得沒有一件拿得出手的東西?”抬眼見到蘭陽過來,冷淡的說道:“珍寶閣送東西過來,你看看,有沒有瞧得上眼的。”
蘭陽淡掃一眼,坐在椅子上,隨手拿起小幾上做一半的鞋子,嘲諷道:“母妃給父王做鞋子呢?真難得。”
榮王妃眸光微微閃動,眼角余光睨向一旁的徐嬤嬤。
徐嬤嬤上前,訕訕地說道:“郡主,這是老奴給家裡那口子做的,一時忘記收起來。”
蘭陽不過隨口一問,並不曾放在心上。“找我來有事?”
“我是你母妃,沒事不能找你?”榮親王妃不悅的沉著臉,輕哼一聲:“你去找容華了?”
蘭陽撥弄著手裡珠釵上垂落的銀絲,並未回答榮親王妃。
榮親王妃似乎也不想要她回答,似笑非笑的說道:“去問褚明衍?”
蘭陽目光一冷,‘啪’地扔下手裡的珠釵。
“你發什麽瘋?”榮親王妃利眼看著地上碎裂的珠子,隱有薄怒:“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不爭氣的女兒?褚明衍看不上你,一個勁往他身上湊,丟不丟臉?你這樣的身份,何愁嫁不出去!”提起這件事,榮親王妃心中來氣,好不容易退掉褚明衍的親事,她竟挑選一個翰林院編撰。
蘭陽站起身,往外走。
榮親王妃冷笑道:“交朋友得擦亮眼睛,你把別人當朋友,別人未必將你放在心上。”
蘭陽腳步一頓,便又聽到她的聲音自身後緩緩傳來:“你可知,容華去淮陰侯府做什麽?”
蘭陽冷眼看向榮親王妃:“你又想做什麽?”
榮親王妃聲音陡然尖銳:“我想做什麽?你不想認我這母妃,你是我身上掉下去的一塊肉,不能不管你!”端起一杯冷卻的茶水飲下去,壓一壓心頭的怒火,“她去給褚明衍選妻,挑的是太傅嫡次女陸貞兒。”
蘭陽面色驟變,指甲掐進掌心。
“她真的當你是朋友,這樣大的事情,為何不與你說?陳氏對她的熱情勁兒,她但凡幫你提上兩句,還怕褚明衍不能改變主意?”榮親王妃對著光照擺弄著蔻丹指甲,陰著臉看向她:“你說呢?”
蘭陽緊緊捏緊拳頭,冷聲說道:“這就是你要說的?容華已經告訴我了。”走到門口,蘭陽轉身說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啪——”
榮親王妃拂手將桌子上的托盤掃落在地上,簪子釵環散落一地。
“王妃,小心氣壞身子,郡主她還未做母親,理解不了您。待她成親之後,自會理解您的。”徐嬤嬤一邊收拾地上的東西,一邊安慰榮親王妃。
榮親王妃雙手揉著額角,“她理解還能與我頂著乾?”心裡不由得歎道謝橋好手段,蘭陽這樣脾性的人,都被她給收服。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蘭陽依舊對她深信不疑!
徐嬤嬤想了想,到嘴的話,終究沒有再說出口。
——
蘭陽回到屋子裡,仰倒在床上,盯著煙霞色帳頂,微微出神。
碧蓮從外匆匆回來,將從榮禧院裡套來的話,告訴蘭陽:“郡主,王妃並沒有放棄,想要您嫁給丞相之子。王爺答應世子,讓您嫁給自己挑選的人,王妃瞧不上柳公子,不肯罷休,該怎麽辦?”心裡止不住的擔憂,世子又不在京城,到時候王妃不肯認這親事,讓郡主嫁給一個傻子麽?
“父王不會同意。”蘭陽心裡並不怎麽擔心。
碧蓮面色大變:“郡主,王爺有所松動。”
柳家隻算作書香門第,朝中並無多大建樹,柳公子自己也是六品小官罷了。
眼高於頂的王妃,如何看得上?
蘭陽不禁變了臉色,再也坐不住,去找榮親王。
榮親王正在練字,見到蘭陽過來,眉眼都不抬一下:“有什麽事?”
蘭陽站在榮親王對面,拿開鎮尺,微風自窗外吹來,宣紙卷起邊,字畫瞬間沾染濃墨。
榮親王看著寫一下午的字畫,這樣給毀了,薄怒道:“你這是做什麽?你母妃給你氣受了?”
“父王允諾哥哥的話,可還記得?”蘭陽緩緩地說道:“您若不記得,我便提醒一遍。”
榮親王靜靜的盯著她半晌,放下手中的管束,知道蘭陽是聽到風聲,“你安心待嫁,訂下的親事不會變。”
蘭陽冷笑一聲,他們眼中除了利益,沒有血脈親情!平時不管他們有什麽籌謀,只要主意不打在她的頭上來!
之前是因為她自小與褚明衍訂親,所以她安安穩穩的過了好些年清靜的日子。
隨著她的親事擱淺,本就不滿這樁親事的榮親王妃坐不住了!
“父王也看好丞相家的公子?”蘭陽開門見山。
榮親王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蘭陽又道:“目光短淺,難怪這麽些年,只是空有頭銜!這親王之位,如同虛設!”
榮親王的臉色極為難看。
“說句不中聽的話,丞相即將年逾五十,與仕途之上再無進益。蘇公子的情況你十分清楚,待丞相作古,如何撐得起門戶?”蘭陽頓了頓,繼續說道:“柳自清不同,家世不出色,可他卻是前途無量,假以時日,未必不會位極人臣。相信……父王不會這點識人的眼光也無?”
榮親王陷入沉思,良久,方才問道:“為何是他?”
蘭陽一怔,被榮親王問住了,她也不知道為何是柳自清,只是不想隨意嫁給他們安排的人選,被作為維系利益的紐帶,正好柳自清提了,她便應了。
榮親王冷淡的看一眼蘭陽,平靜的說道:“我知道了,你出去。”
蘭陽轉身離開,吩咐碧蓮:“給我收拾東西,備一輛馬車。”
碧蓮一愣:“郡主,您要去哪裡?”
“郡王府。”蘭陽不想住在榮親王府,她與褚明衍的婚期早已過去了,嫁妝都是準備好的,無須再繡嫁妝。柳自清的衣裳,她拿了尺寸給繡娘。等婚期到的時候,她再回去出嫁。
謝橋站在角門,看著碧荷指使著下人不斷往府裡搬的東西,望著坐在樹下納涼的蘭陽:“你真的打算住下?”
“不歡迎?”蘭陽臉上的笑容映著余暉燦爛而絢麗,手裡搖著扇子,扇去暑氣:“不歡迎我也住下了,誰讓我只有你一個朋友!”
“隨你住多久。”蘭陽一副賴著她的模樣,令謝橋眼底蘊含著濃濃地笑意,打趣道:“你當真不是為了柳公子來的?”
蘭陽怔愣住。
“柳公子現在在郡王府。”謝橋覺得二人倒是有緣,前後腳過來。
“不早說。”蘭陽扔下手裡的扇子,駕輕就熟的朝秦驀書房而去。
謝橋跟著走過,只見柳自清站在月亮門,清冷的面容俊美秀逸,身子頎長,靜靜地望著向他走去的蘭陽。
林蔭兩旁的紫薇花,落花繽紛。一紅一白兩道身影,強烈的色彩對比,宛如一副濃墨重彩的畫卷。
“郡王妃。”半夏低聲喚道:“您還不曾安排郡主在哪間屋子住下。”
“木槿居。”
半夏立即帶著人去往木槿居。
謝橋收回視線,轉身去往無字樓,推開門,如血殘陽輝映滿室。
啪嗒——
寂靜的室內傳出東西碰到在地的聲音。
“誰!”謝橋目光銳利的看向室內,屏風處倒映出一道纖細的身影,被定住一般,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細看下,黑色影子微微顫動。
謝橋瞥見一抹湖綠色的裙擺,眼中的厲色隱去,提腳緩緩走進內室。
只見白芷面色驚惶的繞出屏風,手中捧著粉彩瓷瓶,瓶口缺一道口子。“郡……郡王妃,奴婢打掃時,不小心碰著了。”
謝橋目光落在她蒼白毫無血色的臉上,眸子無波無瀾,面色平靜:“不過一個瓶子罷了,瞧你嚇的。”撚著帕子的手,朝她額頭伸去。
白芷渾身顫栗,驚得朝後退一大步。
謝橋眉頭微擰,收回手道:“白芷,你怎麽了?最近心神不寧,有何難處與我說。”
白芷臉上的表情僵硬,謝橋的聲音越柔和、關切,她心裡頭便越慌,唇被她咬破滲出絲絲鮮血。垂著頭,盯著鞋尖,似鼓起莫大的勇氣,哭訴道:“郡王妃,奴婢對不住您!蜀王妃她收買奴婢,奴婢一時糊塗心動了,差點害了您!”說罷,拿出一袋銀子與藥包,放在桌子上道:“藥包蜀王妃吩咐奴婢放在您的藥房裡,銀子是可的許的好處。”
謝橋目光微微一動,目光落在桑皮紙包著的藥粉,微微笑道:“為何又醒悟了?”
白芷撲通跪在地上:“郡王妃待奴婢極好,只是奴婢肖想郡王,即便郡王看不上奴婢,抬姨娘後,便能夠衣食無憂。您並不打算讓我們做陪嫁,心裡一時想左了,險些被人利用。奴婢聽信蜀王妃的話,害了您,我們做奴婢的也討不得好。”
謝橋頗有深意的看她一眼,置之死地而後生?
倒是聰明伶俐,怕是蜀王妃事跡敗落,她有所警覺,所以就先招供,道出她的無奈。
這藥到底有沒有放,蜀王妃並未讓人搜查,她也就不得而知。
只是,白芷此人,到底是不能再留了。
白芷被謝橋那輕飄飄的一眼,看得頭皮發緊,不敢有任何的退怯,抬起頭直視謝橋,掌心卻是一片濕濡。
她的確鬼迷心竅了!
險些被蜀王妃蠱惑去!
郡王府裡的女主人失勢,又哪裡還輪得到她的出頭?
“白芷,你為我去做一件事。”謝橋幽幽地說道:“蜀王妃她中斷腸散,我配好解藥,你給她送去。”袖中拿出一瓶藥,放在桌子上。
白芷心尖兒微微顫動,還是去了。
半夏安置好蘭陽帶來的人,過來回稟,正好與白芷擦肩而過,不禁多看白芷幾眼,她身上單薄的夏衫已經被汗水給浸濕,臉上蒼白近乎透明。
“郡王妃,白芷她舉止反常,在您的床褥下塞了東西,後來又拿出來,藏進自己的屋子裡。半夜裡去過一趟藥房,不知道找什麽藥吃了。”半夏將白芷的一舉一動道出。
謝橋眉頭緊擰,掀開床褥,空無一物:“其他地方都找了?”
半夏點頭。
謝橋覺得白芷不可能什麽都沒有做,只怕放在床褥裡又拿出來,故意做戲給半夏看,迷惑住她,為今日請罪之事做鋪墊!
藥方——
謝橋快步去藥房,藥房裡東西排列有序,並沒有被翻動過的痕跡。
每瓶成藥上,都有標記藥效、用途。
手指撫弄過一排小藥瓶,突然一頓,少一瓶治療風寒的藥。
“她染風寒了?”謝橋突然問道。
“夜裡聽她咳嗽過幾聲。”半夏緊張的詢問道:“郡王妃,白芷她在藥房動手腳了?”
謝橋搖頭,心裡隱隱透著不安:“你先出去,我再看看。”
藥理半夏並不懂,她弄不清楚,隻得自己一一檢查盤點。
半夏退出去,尋來懂藥理的明秀過來幫忙。
明秀得知來龍去脈,憤懣道:“郡王妃,白芷她就是白眼狼,枉費您對她那樣好!居然還敢肖想郡王!為此反過來陷害您,其心可誅!”
也不看看自己什麽身份與姿色,如何夠資格做姨娘?
真敢想!
謝橋面色嚴肅,仔細檢查,不曾有遺漏。
待到傍晚,謝橋方才盤查完,並沒有異樣,本該舒一口氣,可心裡那道不安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總覺得有什麽地方,被她忽略。
“郡王妃,該用膳了。”藥房外,傳來半夏的聲音。
謝橋與明秀一同走出藥房,回到堂屋裡,並不見白芷的身影。嘴角微抿,冷聲道:“沒有回來?”
半夏搖了搖頭。
謝橋不再多問。
明秀自多寶閣上,取下一個藥匣子,拿出小瓷瓶,遞給謝橋道:“郡王妃,您的小日子快到了,先服藥再用膳。”
謝橋‘嗯’了一聲,鎮國公府落水後,寒氣入體,她小日子頭一天腹痛,得事先服藥,方才能夠緩和。
倒出幾粒藥丸放在掌心,謝橋仰頭要服下去。忽而,藥味不對,手猛然一頓。
電光火石間,突然記起什麽,目光落在碰一道口子的粉彩瓷瓶上。
“你在吃什麽?身子不適?”秦驀聽聞謝橋藥房被人動手腳,在盤查,怕累著她帶著林太醫過來幫忙。
林太醫望著桌子上的瓷瓶,拿起來放在鼻端一聞,臉色微變。
秦驀覺察不對,便聽林太醫說道:“長公主離世不久,還未下葬,是不適宜有身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