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玉石俱焚
廚娘聽到異動,朝門外望來,見到面若冷霜的秦驀,嚇得渾身哆嗦,跪在地上說道:“郡王,郡王妃自己要親自下廚給您做幾個拿手菜,老奴勸不住。”
謝橋眨了眨眼,她是貪吃,所以才下廚炒一個田螺。她已經許久未曾做過菜,原以為生疏了,口味還成。一時記起秦驀未曾吃過她做的菜,索性一起給炒了。
世事難料,給秦驀準備的驚喜,反倒成了她的驚嚇!
“你別怪大娘,我覺得自己手藝還行,做幾個家常菜給你吃,你別嫌棄啊。”謝橋將手裡的田螺遞給一旁的廚娘,示意她端走放在飯桌上去。
廚娘如獲大赦,快步離開。
秦驀目光落在灶台上清炒一碟素三樣,山藥木耳萵筍混搭在一起,看起來清脆爽口。
謝橋笑眯眯地挎著他的手臂,朝外走去,“你不是晌午回來?怎得回來那麽早?”打得她措手不及,頗有一種做賊心虛之感。
秦驀垂目,她雙眸笑如彎月,帶著一絲討好,腳步一頓,緩緩說道:“那東西太髒,不能多吃。”
謝橋抱著他手臂的手一緊,仰頭望著他俊美無儔的面容,那一雙漆黑的眸子裡波瀾不驚,緊蹙的劍眉泄露出他的情緒。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給你做菜,並非是討好你,只是純粹想做給你吃。”
英姑吩咐廚娘將田螺用水泡著,定是經過他的許可,否則早已被扔了。
之前來莊子上,她想要約三五個好友,一起做燒烤吃,哪知他壞了計劃。
秦驀和顏悅色,卻仍舊控制她,不許多吃。
“嗯,你只能吃十個。”
謝橋氣得跺腳,她就知道!
不解風情!
抬腳要踢他,轉而想到吃虧的是自己,一腳踹飛腳邊的碎石。
“啪——”
好巧不巧,擊中秦驀的後背。
秦驀臉立即黑了。
謝橋愣在原地,噗嗤——爆發出暢快的笑聲。當真是蒼天有眼,見不得他太囂張蠻橫,她胡亂一踢,都能踢到他身上,可見有多天怒人怨!
秦驀望著她臉上明媚的笑意,漆黑如墨的眸子蘊含著愉悅的光芒,含笑含俏。極有感染力,嘴角牽動,扯出一抹淡笑。
謝橋眸子裡殘留著一抹笑痕,他墨袍上印著灰白的髒汙,謝橋掏著帕子給他擦乾淨,“痛麽?”
秦驀搖頭。
“為何不躲?”謝橋冷靜下來,便知他是縱著她,如此輕易的能暗算他,還豈能活到今日?
而她缺心眼笑得如此放肆,不禁有些心虛。
秦驀負手而立,一眼窺見她眼底的歉意,語氣難得溫和:“解氣了?”
“沒生氣。”謝橋咕囔道。
秦驀看著她低垂著頭,踢著腳下的碎石,腳步一轉,朝後院走去:“快回去用膳,待會有客人來。”
謝橋好奇的問道:“誰呀?”
秦驀並未回話,牽著她去屋子裡用膳。
用膳時,謝橋發現秦驀比平日裡多吃了一碗飯,不知是他真喜歡,還是給足她面子,心中都很高興。他雖然不許她多吃田螺,可她吃了大半,也不見他說什麽,倒是自覺的沒有再吃。
換好衣裳,謝橋跟著秦驀去堂屋,方才坐下,便見姬瑜、沈香惠、褚明珠,納蘭清羽一同進來,她們身後跟著太子、鄭遠修、鄭亦修。
謝橋心中驚喜,側身望向身旁的男人,極快的在他臉頰上親一口。
動作雖然快,卻依舊被從進門目光便膠在秦驀身上的納蘭清羽看見。
謝橋對上納蘭清羽水光盈盈的眸子皺了皺眉,不知她怎得來了。
納蘭清羽喚一聲:“驀哥哥,嫂嫂。”
謝橋點了點頭,詢問:“蘭陽沒有來?”
“不知。”秦驀越過一眾人,目光落在一襲青衫的薑裴身上。
“這麽突然,我都還沒有準備。”謝橋小聲的埋怨,她以為不會請人來莊子上。隨即,吩咐明秀斟茶倒水,招待他們。
姬瑜進來的時候,四處打量一下,這兒空氣清新,種滿果蔬,不由的開口道:“容姐姐,我們都打算住幾日才回去。”晃動手中的包袱:“我東西都帶來了。”
“你想住多久都行。”謝橋見大家手裡都帶換洗衣物,吩咐英姑安排他們住下,用完膳的時候再商議明日去何處遊玩。
沈香惠快七個月的身孕了,鄭遠修緊張寶貝著她,可她眼裡卻不再有他,自衛如雪死後,沈氏將自小在鄭遠修身邊伺候的婢女給開臉,送到他的房間伺候他,非但如此,還賢惠的給他納幾房良妾。
她如此賢良大度,令齊氏對她另眼相看。
鄭遠修誰都沒有碰一下,沈氏以有身孕為由,不肯讓他睡自己的屋子裡,鄭遠修便宿在書房中。
沈氏不請自來,實在是在將軍府憋悶得難受,不想看鄭遠修一眼,來莊子上散散心,哪知他也一同跟來,自然沒有好臉色。
“容華,可否安排我獨住一間?”沈氏扶著腰走到謝橋的身邊,至始至終未曾看鄭遠修一眼。
鄭遠修皺眉道:“不必,一間即可。惠兒,我們不能給郡王妃添麻煩。”
謝橋對鄭遠修的話,充耳不聞,笑道:“自然可以。”隨即,吩咐英姑將沈氏的屋子安排在她附近,給沈氏扶脈後,胎位穩定,責備道:“這裡有一段山路,腆著大肚子來,傷著如何是好?”睨一眼她身旁的鄭遠修,緩和語氣道:“有再多的苦悶,都要先注重自己的身體,不可任性而為。”
沈氏點了點頭,捶了捶酸痛的腰,滿臉倦容,“我先去休息。”
謝橋頷首,讓人帶著她去後院。
鄭遠修臉色有些不好,不複以往的意氣風發,平添幾分蕭瑟,仿佛歎一聲:“我已經知錯,為何她不願原諒我?”
“她只是變成你以往希望的模樣。”謝橋說罷,不再理會他。沈香惠有自己的打算,她不好插手。
鄭遠修知道謝橋與沈氏關系極好,想要讓她勸慰沈氏原諒他一次,可看著謝橋清冷的面色,不待見他的模樣,按捺住浮動的情緒,提著包袱去往後院尋沈氏。
薑裴站在角落裡,安安靜靜的注視著謝橋,待眾人都回後院安排,收回視線,跟著離開。
秦驀俊美的容顏如降寒霜,今日不請自來的人,太多。
“你請的薑裴?”謝橋心中詫異,他們兩個之間,似乎不和。
犀利鋒芒的表情自秦驀冷峻的臉上一閃而逝,轉瞬歸於平靜,他的目光望向遠處若隱若現兩道拉鋸的身影上,幽深莫測。
“蘭陽來了。”
謝橋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果真來了。只是,見到她身邊的那道身影,雙眸微眯。
庭院裡,蘭陽站在木樨樹下,碧蓮手裡抱著包袱站在遠處。
褚明衍與她隻隔幾步之遠,目光在她雪白的臉上凝聚。
二人相顧無言。
氣氛凝滯壓抑,深秋的涼風吹拂,更添幾分蒼涼。
蘭陽靜默片刻,清泠泠的目光落在他的清雋的容顏上,下頷長的青茬,凸顯幾分頹然。嘴角微揚,輕聲說道:“恭喜啊。”
褚明衍眯起眼,眼中閃過一抹不明之色。
“真好,你現在不躲我了。”蘭陽手指絞擰在一起,臉上的笑容帶著幾分寂寥,故作輕快:“過幾日我要成親了,你莫要來參加婚禮,現在給我道聲賀便好。”
蘭陽的聲音在秋風中顯得飄忽不定,卻令他一雙黑眸寒光乍現,讓人不寒而栗。
“婚姻大事,不可草率。”褚明衍垂目看著她雪白的容顏,淡淡含笑,透著攝人心魂的絕豔之色,目光收斂,看向別處。
“你愛她?”這幾個字從她嘴裡輕輕吐出,心口似被鋒利的匕首插進去翻攪,撕心裂肺的痛。目及之處,仿佛都被籠罩陰霾。臉色愈發的白了幾分,似怕他嘴裡的話,令她難以承受,微微淺笑道:“他很好,至少不會讓我痛苦。”語調裡,並無艱澀、勉強,可見她真的打算放棄過往一切,開始接納柳自清。
褚明衍垂眸,無聲地歎息,仿佛想要說什麽,卻終究只是歎了一口氣。
蘭陽唇邊掠過一道苦笑,她還能期盼著他說什麽?勸她不要成親,與他在一起麽?
這一切不過是她自作多情。
他若會說這句話,又何至於處處相逼,令她心生絕望的斬斷與他之間的情緣?
蘭陽幽幽地說道:“你什麽都不要說,我都明白。”
他不愛她,所以不能娶她。
今日裡,與她相見,不過是奉勸她不要因為一時失意,而任性妄為的隨意擇選夫婿。
原來,在他心中,她是如此胡鬧之人?
沉默,在兩個人之間蔓延。
良久,他的袍擺微動,漸行遠去。
秋風吹刮著枝葉沙沙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蘭陽靜靜的佇立著,任由泛著涼意的風拂面,陣陣寒意湧上心頭,帶著隱隱的刺痛。
謝橋站在門口,看著她單薄的身影紋絲不動,仿佛一尊木雕。
蘭陽閉上眼,一雙極美的鳳目裡蘊含著無盡痛楚,再睜開眼,望向他離開的方向,只見謝橋面帶憂愁的望著她。
“郡主在等我麽?”一道清冷的嗓音自身後傳來,卻宛如霹靂,在她心中炸響,全身僵直。
蘭陽猛然轉身,只見柳自清一襲白衣廣袖,清雋的面容宛若冰霧霜雪,那淡淡的神情裡,卻仿佛隱藏著一絲溫和。心頭微微一緊,不知她方才與褚明衍之間的對話,他聽去多少,看去多少?亦或者是,一切不過是巧合罷了!
柳自清滿以為她會點頭,或者會笑著說一句話,這是以往根據她的脾性判斷出來,可卻是沒有料想會是沉默不語,怔愣的望著他。
薄唇微勾,流瀉出一抹笑容,宛如一朵琉璃剔透的花在冬夜飛雪中悄然綻放,緩步朝她走來。似乎忘記蘭陽對他的抗拒,溫熱的手握著她冰冷的手指,清潤道:“秋深風涼,莫要受寒了。”話落,他沉靜宛若深潭的眸中閃過一絲意味難明的流光,映入蘭陽的眼中,讓她禁不住渾身一顫。腦中思緒萬千,唯一清晰的是他定是都聽見了!
那樣輕柔微暖的笑,落在她的眼中,生生覺得透出幾分危險。
柳自清看著她瑩白得近乎透明的明媚容顏,晶瑩剔透的眸子裡似乎有水光隱隱流動,抬手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潮濕,收手負手立在她的身前。
蘭陽望著眼前的柳自清,隻覺得自己越發看不懂,參不透他。仿佛隔著一層輕薄的紗,朦朦朧朧,神情淡漠,清風下身姿飄逸如仙,恍若幻境之象,明明近在咫尺,卻宛如一攏煙霧,風吹即散,不可觸摸。
手指上面仿佛還殘留著他的余溫,漸漸升溫,燙得她緊了緊手指,嗓音幽微地說道:“進去罷。”
柳自清信步跟在她的身後進屋。
謝橋早已在見到柳自清走近的時候,轉身回屋。
英姑剛剛安排好褚明衍,過來向謝橋稟報,見到提著包袱進來的兩個人,微微一怔,倒是沒有料到一時莊子上會聚集這麽多的人。“郡王妃,只剩下最後一間屋子。”
謝橋抬眸,目光在二人之間流轉。
蘭陽渾身透著疲倦,這兩個人都在莊子上,給她帶來不少的壓力。就怕三個人撞在一起,會有突發事件出現,“天色尚早,我便回去罷。”
“既然來了,沒有立即走的道理。”柳自清垂目,將她一臉倦色盡收眼底,對英姑說道:“我們二人一間,勞煩了。”
蘭陽倏然看向柳自清,面色微微一變,即將要拒絕的話,在衝喉而出的瞬間,她生生遏止住。
他們立即要成親,住一間便一間罷。
英姑看向謝橋。
謝橋頷首。
英姑將二人帶去院子裡,那個院子裡一個有三間屋子,恰好,褚明衍便住在其中。
二人站在門口,恰好褚明衍自屋中出來。
蘭陽看他一眼,收回視線,朝屋子裡走去。
柳自清頗有風度的朝他點頭致意。
褚明衍看著二人一前一後的進屋,眉頭微不可見的一皺。
原地站了片刻,褚明衍重新回屋子。
直到用晚膳,柳自清都不曾出來,褚明衍目光清淡的落在袖擺上的暗紋,燭火下,閃耀著光暈,似水光流動。一時,想起她那一雙氤氳著水霧的眸子……
褚明衍倏然起身,去往堂屋。
吱呀——
對面的屋子這時打開,只見柳自清率先走出屋子,腳步在門口停頓住,伸出自己的手遞向緊隨其後的蘭陽。
蘭陽一眼看見庭院裡的褚明衍,目光垂落,望著眼前寬厚乾燥的大掌,一時猶豫。
褚明衍收回視線,大步離開。
蘭陽眼中似有水汽凝聚,眨了眨眼,水汽散去,恢復清明,伸出手,放在那溫熱的手心。落下的一刻,便聽到他清雅的嗓音想起:“蘭陽,握住了,這一世,你休要再松開。”帶著他少有的強勢。
蘭陽指尖微微顫動,下了很大的決心,手落在他的手心。
下一刻,被他大力的握住。明月映照的清輝下,兩隻交握的手仿佛珠聯璧合,極為契合。
蘭陽腦子裡亂作一堆麻線,任由他牽引朝堂屋走去。
他們到的時候,已經都來齊了。
眾人視線落在相攜而來的柳自清與蘭陽身上。
褚明衍微微抬眸,目光在他們交握的手上一頓,不動聲色的收回。
謝橋看著褚明衍身邊的兩個空位,給身旁的姬瑜使眼色。
姬瑜身邊坐著鄭亦修,接到謝橋的示意,如蒙大赦,立即起身走到褚明衍旁邊的位置坐下。
柳自清將蘭陽放在謝橋身邊坐下,隨即,坐在褚明衍的身旁。
蘭陽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他要做什麽?
席間,氣氛微妙,眾人都知柳自清是蘭陽的未婚夫,而褚明衍是蘭陽的前未婚夫婿。
這兩個人坐在一起,不會有事吧?
謝橋桌下的手擱在秦驀的大腿上,輕輕晃動,見他垂頭望來,輕輕說道:“他們兩個之間,沒問題吧?”
秦驀勾唇,招了招手,示意人抬幾壇子上好的酒水放在他們二人身旁。
謝橋:“……”
眾人:“……”
謝橋扶額,他確定不是要搞事情?
蘭陽眉頭緊蹙,怒瞪秦驀一眼。
他這是報復!
秦驀神色坦然,緩緩說道:“這是陳年佳釀,易醉。”
褚明衍執著酒壺,替柳自清斟一杯酒,又給自己滿上,隨意端起杯子,朝柳自清的杯子碰一下。目光一閃,正欲開口,卻見蘭陽站起身:“自清不善飲酒,我替他喝了。”
柳自清修長如玉的手指撫弄著杯身,清冷如古井深幽無瀾的眸子遙遙望向蘭陽。忽而,莞爾一笑:“褚世子這杯酒,如何我都要先乾為敬。”說罷,滿飲一口,溫和的對蘭陽說道:“別逞強,飲酒後,你會難受。”
極其尋常的一句話,卻觸進她心底最柔軟一處。
蘭陽眼角潮熱,不善飲酒的人,是她。
她方才說那一句話,只是怕褚明衍為難他。
褚明衍嘴角勾出一抹放蕩不羈的笑,再次給柳自清滿上,向蘭陽舉杯致賀道:“你們喜事將近,蘭陽找到自己的良人,很為她高興。在此祝願你們兩個喜結連理,白頭偕老。”
蘭陽仿佛聽見心口有什麽東西碎裂,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捏成拳,指骨泛白。
他總是……那麽輕而易舉,擊碎她脆弱不堪重負的心。
鄭亦修隱約可見一滴水珠墜在地上,目光微微一動,抬頭朝姬瑜望去。
他此行,正是為她而來,看著她高高綰起的婦人頭,呼吸似乎變得薄弱起來。
姬瑜始終低垂著頭,細嚼慢咽的用膳,周遭的一切,仿佛影響不到她。
柳自清手裡端著酒杯,極有耐心,等著蘭陽整理好情緒,方才吩咐人給她斟一杯白水,微微笑道:“我收下這份祝福。”
蘭陽臉色白的與手中瓷白的酒杯相呼應,固執的端起另一杯酒水,仰頭飲下去。斟一杯酒,微笑道:“我祝願你與陸貞兒夫妻恩愛,白頭到老。”
褚明衍目光明明滅滅,令人分辨不清楚他此刻的情緒,只是含在嘴裡的辛辣酒水,卻索然無味。
余光瞥向地上的幾壇子酒,興味索然。
蘭陽雙手撐在桌沿上,鳳目裡氤氳著水霧,面色酡紅,隱有一絲醉態。
柳自清面色微變,快步至她的身旁,蘭陽搖搖欲墜的倒在他的懷中,一股清冽冷香入鼻,蘭陽呢喃道:“我頭痛。”
柳自清捉住她亂動的手,將她緊緊束在懷中,歉疚的說道:“她醉了,我帶她回去。”
快步回到屋子裡,將她放在床榻上。
酒氣上頭,蘭陽身子蜷縮,“……我難受。”
柳自清站在床榻邊,並未聽清楚她呢喃的是誰。看著她痛苦的蹙眉,心陡然一軟,蹲在旁邊,便見她睜開朦朧的雙眸,聲音嬌軟:“自清,我難受。”
柳自清清淡的目光自她臉上掃過,起身倒一杯水,扶著她坐起來,喂她喝下去。
蘭陽喉嚨如火在燒,乾渴得厲害,砸吧著嘴,“還要。”
卻不知她媚眼如絲,面色酡紅,唇瓣豔紅而瑩潤,一臉嬌憨的模樣,不知有多引人心動。
“我是誰?”
都說一醉解千愁,這話於一點酒量也無的蘭陽來說,倒是真理。
她此刻全然忘記,褚明衍加諸在她身上的痛苦。
依稀記得柳自清即將要成為她的夫君,他喜穿一襲白衣。
眼前浮動著柳自清無數的重影,模糊的辨不清他的臉,入目只有一片白。不假思索的咯咯笑道:“我夫君呀。”
嵌著她雙臂的手,更緊幾分。
酒精麻痹住蘭陽,她感受不到絲毫的疼痛。只是緊的她不舒服,皺了皺眉:“水。”
柳自清松開她,蘭陽覺得心裡都似空了,無邊的冷席卷她全身。下意識的纏上來,自他身後抱著他的腰,嘟囔道:“別放開我。”
柳自清背脊一僵,良久,身後沒有任何的動靜。轉過身,將她擁在懷中,便聽到她紅唇中輕輕溢出一句,“別放開我,明衍……”似包含著無盡的苦楚與痛苦。
她雙目緊閉,卷翹的眼睫上,沾染著水珠。
那一句,她無意識之言,便是她心中最真實的想法。
柳自清目光微微一暗,將她重新放在床上,衣襟被她緊緊的拽在手裡,掰扯不開,也便隨她去,疲倦的靠在床柱上闔眼睡去。
天光微亮,蘭陽眼睫微微顫動,睜開眼,這才發現她趴在柳自清的胸口睡覺。
微微一怔,猛然爬起來,頭痛欲裂,朝後倒去。
只見,柳自清漆黑的眸子,無波無瀾的注視著她,眼睜睜的看著她倒在床內側,頭磕碰到牆壁。
蘭陽倒吸一口冷氣。
柳自清收回視線,起身下床,身上的衣裳被她睡得皺巴巴,拿起換洗的衣裳去淨室。
從頭至尾,不曾說一句話。
蘭陽對昨夜裡的記憶全無,隻得靜觀其變,不敢妄自揣測。
碧蓮聽到動靜,進來伺候,看著坐在床邊出身的蘭陽,一連喚幾聲:“郡主。”
蘭陽仿佛如夢初醒,怔然回過神來,詢問道:“碧蓮,昨夜裡我可有做什麽不妥的事?”
碧蓮記起她昨晚打水進來,見到郡主抓著柳公子的衣裳不肯撒手,往他懷裡鑽,吱吱唔唔的說道:“您,您輕薄柳公子……”
“什麽!”蘭陽瞪圓了眼,扶著隱隱作痛的頭,隻覺得頭更痛了。
這時,柳自清沐浴出來,蘭陽眼神飄忽,落在他如玉的容顏上,一身白衣似芝蘭玉樹。半晌,一鼓作氣的說道:“我昨晚……”話未說完,便被他打斷:“時辰不早,快去洗漱,待會要出去賞秋。”
蘭陽心中訕訕,心知他不願提,也就拿著換洗的衣裳進去。
——
謝橋並不放心蘭陽與柳自清二人,一大清早,派人去探聽情況,並未鬧得不愉快。
聞言,謝橋松一口氣。斜睨一眼身旁,從容淡定的秦驀,不滿道:“你怎麽能夠煽風點火呢?”
秦驀斜靠在軟榻上,手裡翻閱著兵書,眉頭都不動一下:“我是幫他們。”
謝橋呵呵,他這是點火觀戰,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秦驀扣下兵書,道:“他們見到那幾壇子酒,也得好好思量,一旦開頭,便不是一杯兩杯了事。”
謝橋覺得有幾分道理。
早膳是送到各自屋中,用完膳後,秦驀帶著謝橋一同去往前廳,人大多已經到齊。
“你們今日提議去何處?”謝橋看向眾人,昨夜裡本是要商量,因為蘭陽與褚明衍、柳自清一事,也便淡去興致。
“賽馬。”納蘭清羽道。
謝橋道:“大家覺得如何?”
眾人都沒有異議。
納蘭清羽歉意的看著沈香惠道:“你快要臨盆,怕是不適合騎馬。”
沈香惠含笑道:“不妨事,你們玩即可。郡王妃提議中午做燒烤,我幫著準備。”
納蘭清羽松一口氣,展顏一笑,對謝橋說道:“嫂嫂,你可會騎馬?”
謝橋目光微妙的看著納蘭清羽,嘴角微彎:“會一點。”
“嫂嫂莫要謙虛,待會我們一同賽馬,制定規則,設一個獎項。”納蘭清羽不等眾人開口,便將規則說出來,關於獎項,她美目盈盈看向秦驀:“驀哥哥,你說獎勵什麽好?”
“你們覺得什麽好?”秦驀反問眾人。
納蘭清羽似乎意料到秦驀會如此問,輕聲笑道:“大家都是出身世族,家中不缺黃白之物,出來玩,便是要盡興,也不能讓你們破費。贏的人,可以向在座的提一個要求。”
謝橋見納蘭清羽眼底閃過的自信,心中冷笑一聲,想必她已經連問題都想好了罷?
的確,她在邊城長大,馬背上的功夫不在話下。
眾人都無異議,心中都有一個要求向對方提及。
鄭遠修想參加,可又放心不下沈香惠,隻得目送他們挑選馬匹去馬場,制定路線後比賽。
柳自清手裡纏繞著腰間玉佩上掛著的穗子,不知在思索什麽。
蘭陽想著昨夜裡佔他便宜的事,神思不屬。聞言,覷一眼柳自清,心中依舊尷尬不已。
秦驀並未參加,將自己的馬匹給謝橋。
納蘭清羽看著謝橋的那匹馬,目光微微一變,轉瞬,恢復如常,見眾人都已經準備好,示意人敲響銅鑼,如離鉉的箭般飛射而出。
納蘭清羽的馬技很出眾,謝橋勝在一匹良駒,與納蘭清羽不相上下。
納蘭清羽面色沉冷,佔去謝橋的道,領先她一步。
謝橋心中一沉,眼底閃過冷光,朝一旁逼仄的路預備越過她,只見前方是山坡,一個不慎便會墜落下去,謝橋不敢大意,卻見納蘭清羽朝她逼來。
謝橋咬緊牙,並不回避,她身後是山坡,躲避她勢必要墜下去。眼底閃過狠唳之色,一揚鞭,馬吃痛,舉蹄朝納蘭清羽衝撞而去。
納蘭清羽睜大眼睛,未料到她會衝撞過來,玉石俱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