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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國》第70章 (1)
  第70章 (1)
  第 49 章  第四十八章 (1)
  晏傾君想著,或許自己這次真的要死了。即便是晏卿來救她,她還是要死了,死在白玄景抹在匕首上的劇毒下。

  從她踏入南臨的國土,白玄景便蓄意殺她。所謂取到“五色”之四便給她南臨公主之位,給她夜行令,她若絲毫懷疑都沒有,也是死有余辜。令牌是死人是活,只要白氏尚有傳人,她憑什麽相信夜行軍會認令不認主?

  就如剛剛她扔出南臨夜行令,那幾名夜行軍也只是怔忪片刻便再次動手,可見她之前的猜測無誤。那令牌,根本是廢物,是白玄景丟給她的一個誘餌。

  所以那一刀,她穿過自己的手背刺入晏卿的身體。

  她只是在賭。

  完全聽信白玄景,必死無疑。而匕首穿過她的手背,毒素能否全部被她的血吸收她無從知曉,但是給晏卿的那一刀,即便還留有毒素,也該減弱許多。只要晏卿能順利反擊,或許,有那麽些微渺的希望,他會來救她。

  現下,事實是,晏卿果真來救她了。

  她這一賭贏了,倘若晏卿能順利給她解毒。

  可惜月兒東升,夜風漸冷,她可以聽見晏卿與人打鬥的刀劍互博聲,可以嗅到滿溢在鼻尖的濃鬱血腥味,甚至可以判斷出晏卿突出重圍抱著她幾乎用盡全力地向前,向著南臨皇宮的方向。

  所以,晏傾君篤定,晏卿是沒有解藥的。他帶著她去找白玄景要解藥。

  “喂……”晏傾君伸手拽了拽晏卿的衣衫,幾乎呢喃地低笑道,“你先停下。我都快死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好虧啊……”

  白玄景所說的三個時辰早便過去,晏卿動作再快,趕回皇宮也要一個時辰,即便是趕回去,白玄景也未必會給解藥。她已經足夠狼狽,不願淪為他人把柄。

  晏傾君睜不開眼,看不到晏卿臉上的表情,只是覺得撲面而來的厲風漸漸平息。她依舊靠在他懷裡,腦袋昏沉,眼前漆黑,耳邊嗡鳴,卻盡量保持著思緒的清明。

  “我沒有名字。”晏卿的聲音傳到她耳邊,沒有往日揶揄的笑意,很正經卻又淡淡然地說了一句。

  晏傾君估摸著晏卿已經放棄回皇宮的打算,帶著她在哪裡坐下,所以她的大半個身子平穩地窩在晏卿懷裡,舒坦了些。

  “四歲那年雪海海水一夜暴漲,淹沒了近乎十個村鎮,浮屍十裡。師父路過時剛好把我救起。”

  晏傾君迷迷糊糊地聽著,覺得晏卿的聲音悠遠,還好她就在他懷裡,所以聽得一字不落。

  “後來因為偷走黑煞被逐出師門?”晏傾君驚異於自己還能講出一句完整的話來,緩緩笑道。

  “你也認為黑煞是我偷的?”

  晏卿的譏誚聲隱隱地飄在晏傾君耳邊,她勉力睜眼,看到他刀削般的側臉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嚴肅,無力地闔上眼,靠在他懷中輕聲道:“奕子軒偷的吧?”

  奕子軒與晏卿顯然沒有什麽師兄弟之情,在祁國時他為何會幫晏卿?會默許“晏卿”扮作五皇子?再者,晏卿去祁國時,不過十歲左右,他偷了黑煞做什麽?但身在權力中心的奕子軒不同,手持黑煞,隨時可與皇族談條件,成為家族的保護傘。

  白玄景不喜歡她晏傾君,說是因為她與晏璽太過相似。那與晏璽更為相似的晏卿,怎可能討他歡心?而面上溫文爾雅的奕子軒與毫不掩飾心機的晏卿相比,正常人都會覺得後者更有可能偷走黑煞,對晏卿有偏見的白玄景就更不用說了。

  “你信我?”晏卿捋順晏傾君額前的碎發,晏傾君睜眼,見到他眼底細碎的星光,微微點頭。

  “就因為這個被逐出師門……”晏傾君不解地蹙眉,全然忘記自己的思緒突然不再費力,“你今日拿出黑煞,莫非是想借機向他證明黑煞不是你偷的?”

  晏卿睨了她一眼,低笑道:“妹妹多慮了。”

  聽到熟悉的圓潤笑聲,晏傾君猛地睜眼,那笑聲不再隔著鼓膜一般沉悶,而是清清楚楚地響在耳邊,她眼前的夜色也不似蒙著一層薄霧,濃稠地將她包裹住,反抱住晏卿的雙手也有了力氣,她好像……稍稍恢復正常了?

  意識到這一點,晏傾君連忙將心中的疑惑問出口:“那拿出黑煞可能引來殺機,你想得到的吧?為何還肆無忌憚地拿出來?”

  晏卿輕輕一笑,道:“師父給你的夜行軍令未必管用,他自己能調動多少我也無法知曉。即便是有殊家的暗衛,未必是夜行軍的對手。何況,你也看見了,我們的計劃都在師父掌握之中,可見……無論計劃有多周詳,我們都處於被動。要變被動為主動,當然得誘出師父的真正勢力。以為佔盡優勢,塵埃落定的師父精銳盡出之後,我在明敵在暗變成敵在明我在暗,這時候各個擊破的反擊……是不是更容易獲勝?”

  彎月從烏雲裡鑽出小巧的腦袋,二人正坐在一處樹丫上,銀白色的清輝透過夜間縫隙灑在晏卿臉上,使得他面上的笑容尤其地不可捉摸。

  “所以……你拿出黑煞,是故意引他殺你?”晏傾君心頭一涼,造成白玄景完勝的假象,再來個措手不及的反擊……對的,這才是晏卿該有的心機……

  “他不殺我,結局是輸。殺我,也一樣。”晏卿笑著捏了捏晏傾君的臉,“笨狐狸,黑煞本就不是我偷的,我為何要去證明那種蠢事?”

  晏傾君偏著腦袋甩開晏卿的手,剜他一眼,“那你就篤定我不會殺你?”

  “我也信你。”

  晏卿保持著一貫的滑膩笑容,晏傾君卻眨了眨眼,不知是不是錯覺,晏卿說這句話時,她在他眼底看到了一抹暖意,仿佛在寒夜裡突然觸到暖陽的微光,讓她微微閃了神。

  “嘁……”閃神不過片刻,晏傾君繼續剜他一眼,“不知是誰被刺了一刀時,差點用內力將我震出去。”

  “習武者的本能,笨狐狸。”晏卿又掐了掐晏傾君的小臉。

  晏傾君嫌棄地拍掉他的手,“你信我不殺你,就不管我的性命?”

  “你也信我會來救你。”晏卿的眼神突然停頓,靜靜地看著晏傾君。

  風淨涼,樹上落下一兩片枯葉,掉在晏卿肩頭。晏傾君伸手拍掉,服順地靠回他的胸口。是的,她信他,她只有信他,只能信他,才能在暗潮洶湧的殘忍爭鬥中攬獲一方港灣,保得一條性命。

  “我的毒?”晏傾君突然坐直了身子,自己現在……不是該死掉了麽?

  “我帶你去拿解藥。”晏卿再次將她攬在懷裡,雙腿輕蹬樹乾,兩人輕葉般離開樹乾,“順便演一場好戲。”

  “那我現在是……”現在的她,已然沒有了踩在生死線上的無力感,只是腦袋有些昏沉而已,毒解了?

  “我身上的墨香,是鬼斧神醫的寶貝。可驅散毒素。”

  難怪他身上會有不符合他流氓氣質的文人墨香,難怪上次跌落山崖時,他明明中毒卻恢復得那麽快……晏傾君暗暗想著,抬眼道:“那你剛剛可有中毒?”剛剛那一刀,穿過她的手心,刀上的毒素,不一定全部被她吸收了。

  “若是中毒了,如何這麽快來救你?”晏卿低笑,“這毒太厲害,墨香隻可緩不可解。”

  “那我救了你一命誒。”

  “我也救了你一命。”

  “我救你在先。”

  “想要什麽好處?”

  “要……”

  “那好吧,禽獸我勉為其難以身相許好了。”

  晏傾君忍住手心的疼痛,抓住晏卿的手臂用力掐了下去!
  ***
  南臨皇宮很亂,比晏傾君想象中的還要亂。

  烏雲再次掩住了夜色,無星無鬥,明亮的宮燈卻將皇宮照得如同白日。春花綻放,開得尤為慘烈。

  皇宮裡聚集了各路人馬。三大長老,南臨百官,先前消失的近五十名各國選婿者,南臨夜行軍,皇宮禁衛軍,以及身份不明的……殊家暗衛?
  氣氛劍拔弩張。

  晏傾君被晏卿攬住,輕易地躲過眾人視線,停在一處宮殿的屋頂上,將皇宮內的局勢盡收眼底。她抬頭,不解地看著晏卿。她完全看不明白誰與誰為敵,誰和誰又是一夥的。

  晏卿眯眼看著殿下的場面,摩挲著晏傾君的長發,漫不經心地道:“夜行軍是師父的人,禁衛軍有一半在我掌控下,殊家暗衛聽我吩咐。選婿者是被我放出,既然放出來了,宮中大亂,三大長老自然要入宮。今夜如此重要,百官當然得在場。”

  晏傾君凝神看著僵持的幾隊人。

  選婿者都是養尊處優身份不凡者,莫名其妙地被人抓住關了起來,當然是心有怒氣。

  夜行軍、禁衛軍、殊家暗衛本該因為晏卿與白玄景的對立而內亂混戰,卻因為突然出現的選婿外敵而僵持住。她本以為白玄景急著趕回皇宮主持大局,可找了半天也未看到他的人影。三大長老中有兩名是晏卿的人,必然有意與剩下那名唱反調,三長老意見不合,百官觀望,便造成了如今這劍拔弩張又詭異非常的僵持。

  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麽,事情要如何處理,局勢要如何平複,現場無人知曉。

  當然,除了晏卿。

  “輪到你出場了。”晏卿的雙眼好似載滿星辰,笑盈盈地欺近晏傾君,在她面頰上親了一口,隨即拿出一塊輕紗掩住她的面容,將她輕輕地攬住,身子一躍,兩人便穩穩地落在眾人中間。

  華服輕紗,今日一早還在塔樓選婿的惠公主!

  成百上千雙眼齊齊地看向晏傾君,和她身邊的晏卿。

  猶疑、不解、好奇、驚詫……各種情緒在皇宮大殿前排擠衝撞,讓原本僵持的氣氛略有松動。有同伴者,面面相覷。隻身一人者,凝神盯著晏傾君,不知這位惠公主為何會突然出現,出現在此,又有何意圖。

  晏傾君的身子仍是無力,倚靠在晏卿身上,借著他的力度微微上前兩步。

  事已至此,不用晏卿與她多說,她也知道接下來要做的是什麽。

  “你們……還不跪下認罪?”薄紗掩去了晏傾君的容貌,卻掩不住她傲然眉目間鑠亮的銳芒,她淡淡地看著三大長老,語氣裡是柔潤的笑意,問出口的話,卻容不得人拒答。

  三名長老面色微變,未能反應過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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