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齊姑娘,我們現在要去哪裡?”元孟問道。
元孟是齊光的車夫,身手極佳,曾經上過戰場,還贏過兩次軍功,後來因為意外丟了一隻眼睛,便從此退隱。齊光對元孟頗為賞識,親自前往元孟家中,本想說服元孟重新出山的,但元孟無論如何也不願意。齊光無奈,隻好作罷。
元孟感受到齊光的誠意,遂答應齊光除去朝中之事,以後只要有齊光用得上的地方必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齊光頗佩服自己有遠見,誤打誤撞中留了一手。
元孟原先出身市井,後來才參軍上了戰場,身形魁梧,腰間掛了把大刀,一看便像是在臉上寫著生人勿進四字,有他當自己的車夫,齊光心中也放心得多。
齊光說道:“往東走吧,我早就想去東邊看看。”
東邊靠海,她今年剛好雙十年華,整整二十年了,也不曾見過海是什模樣的。如今有大把的時間,正好可以到處走走,也算怡然自得。
馬車裡準備極為充足。
她曉得有這一日,早早就讓江德忠去外邊的錢莊換了能用的銀票,還把承乾宮的妝匣順了出來。倘若銀票沒有了,隨意典當其中一樣飾物,一生榮華富貴也不在話下。
這麽想想,未來的日子還是很美好的。
齊光高興地道:“元孟,我們出海吧。聽聞海的另一邊有個新大陸,有許多奇人異事,正好去見識見識。”
元孟問:“江公公怎麽辦?”
齊光道:“沒事,本來我就沒打算讓他跟著來,江德忠年事已高,不宜跟著我四處奔波了。如今阿弟成了皇帝,想來也不會為難江德忠。這些年裡我賞賜了他不少錢財,也足以讓他頤養天年了。”因下雪的緣故,地上打滑得很。縱然元孟有一手好車技,駕駛馬車時也不得再三小心。也因為如此,馬車行駛了小半月,也才走了不到數百裡的路。
雪越下越大,元孟也不好駕車了。
他說道:“齊姑娘,不能再走了。如今大雪天的,再走恐怕會有危險了。前面有個小鎮,不如我們在客棧裡歇一歇,待雪停後再走?”
齊光說道:“你出來行走江湖多了,便依照你所說的去做,去尋一家客棧吧,正好我也餓了,這個時候能喝碗熱湯是最好不過了。”
於是乎,元孟尋了鎮子裡最好的一家客棧,要了兩間上房。
元孟整理細軟的時候,齊光下了樓。
許是大雪天的緣故,客棧裡頗為冷清,大堂裡只有稀稀疏疏的幾台客人。店家細心地在桌子底下提供了炭爐。齊光挑了一張有炭爐的桌子,坐了下來。
小二很快便過來了。
“客官要吃些什麽?”
齊光說道:“來一碗熱湯,你們這兒還有什麽好吃的,都一起上來吧。”想起元孟,她又說道:“再來一壺燒酒。”
“好嘞。”
菜很快便上來了,齊光先喝了大半碗的熱湯。
熱湯入肚,身子很快便暖和起來。
齊光起筷,正想夾一片牛肉時,冷不丁的感受到一道灼熱的目光。她側頭望去,見到一個穿著湖藍衣裳的姑娘眼巴巴地盯著自己桌上的吃食。
她的手一頓,牛肉面不改色地送進嘴裡。
她咬了一口。
湖藍姑娘大大地咽了口唾沫,臉上就差寫著“饞蟲”兩字。她瞅了眼她的桌子,只有乾癟癟的兩個饅頭,還有一壺客棧裡自備的清茶。
齊光向來是憐香惜玉的人。
這位湖藍姑娘水眸靈靈的,生得倒也好看,且似乎還帶有一股異香。齊光吞下牛肉,開口道:“相逢便是有緣,姑娘,要一道用飯麽?”
湖藍姑娘連忙點頭,迅速坐在了齊光的對面。她也不客氣,在齊光說了隨便用之後,她立馬狼吞虎咽地解決了大半桌的吃食,連燒酒也沒放過,大口大口地喝著,擦嘴時的動作也極為豪爽。
齊光欣賞爽快的人,見眼前的姑娘絲毫也不嬌柔做作,不禁心生歡喜。
她問:“你叫什麽名字?”
湖藍姑娘說道:“我姓宋,單名一個湄字,取自詩經的在水之湄,乃萬州香郡人氏。”她咬下雞腿肉,說道:“太感謝你了,我出來的時候身上帶的銀錢不夠,已經吃了好幾天的饅頭了。”
雞腿骨被咬碎,宋湄又說道:“姑娘是哪裡人?”
齊光含笑道:“我姓齊,單名一個……”她頓了下,說道:“玥字。”齊玥是齊光以前還是帝姬的時候的名字,後來改名後便沒再用過了。
她含笑道:“我是京城人士,此番是出來遊玩的。”
“一個人?”
“不,還有我的家仆。”提起元孟,齊光驚覺桌上的吃食都被宋湄吃了,又喚了小二過來再準備一桌新的吃食。宋湄瞧著齊光這副做派,一看就知道她是富貴人家出來的,待家仆也這麽寬厚,家底肯定極為殷實。
她笑吟吟地說道:“真巧,我是準備去京城找人。”
齊光說道:“哦?找什麽人?”
宋湄歎了聲:“此事說來話長,不過姑娘你請我吃了晚飯,我便與你說一說,並不是什麽光鮮的事情,相反還有些丟臉。”她輕咳一聲,說道:“我是上京找我未婚夫的,前幾年剛訂了親,他便逃婚了。齊姑娘,我跟你說,以後你找男人千萬得擦亮雙眼,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稍有不慎就會墮入萬劫不複之地。我那未婚夫,簡直是……是個混帳。與我定親後,竟然逃婚了!害得我受了幾年旁人的指指點點,前段時日我終於受不住了,於是便打算去京城找他,將婚約給解了,”她喝了口燒酒,一擱酒壺,拍桌說道:“從此他走他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說著,她又意味深長地說道:“齊姑娘呀,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齊光深有感觸。
“的確。”
此時,元孟收拾好了東西,也下了樓。剛好吃食也備好了,便在另外一張桌坐下。齊光對他說道:“我給你叫了燒酒,我看這雪得下個好幾天。我們現在客棧裡住幾天,也不趕路了。你可以放開來喝。”
元孟笑道:“姑娘獨自一人,我要是醉了也不放心。”
宋湄瞅瞅元孟,又瞅瞅齊光,說道:“這便是你的家仆?”
齊光點頭。
宋湄感慨道:“找男人還是得找個魁梧的,這樣還能保護自己呢。我的未婚夫細皮嫩肉的,若是遇到意外,怕是最後還得我去保護他。”
齊光聽宋湄如此說,也不多說什麽。
這會,有新的客人進來,與掌櫃閑聊起來。齊光本是無意聽的,但卻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嘿,聽說了麽?光雍帝下葬那一日發生了奇怪的事情,就像是當初惠宗帝駕崩一樣。”
齊光摸摸下巴。
看來齊軒還算厚道,給她的諡號也算用心,一聽便像是個明君。她原以為齊軒會直接抹去她的存在呢。她豎起耳朵。
而此時,宋湄悄悄地說道:“這事情我知道,我一路過來,已經聽了很多遍了。”
齊光好奇地問:“光……雍帝下葬的時候發生什麽奇怪的事情了?”
宋湄道:“當初惠宗帝駕崩時,不是有個臣子喚作路仁麽?聽聞路仁是惠宗帝的入幕之賓,兩人關系非比尋常,惠宗帝駕崩時路仁當天也跟著去了。如今光雍帝一去,路府便起了一場大火,有個人沒有逃出來。你猜是誰?”
齊光心中咯噔了下。
宋湄說道:“對,就是路仁的兒子,也就是光雍帝的未婚夫婿。說起來,這都是命呀!”
齊光的表情瞬間就變了。
她怔怔地問:“你是說路離走了?”
宋湄壓低聲音,說道:“此事我隻告訴你,你可別告訴別人,我也是打聽後才曉得的。這新帝如何即位,大家都心中有數,聽說光雍帝的未婚夫婿便是新帝的內應,知道光雍帝去後,一時大受打擊,光雍帝做法事的那幾日他也是不吃不喝的,直到光雍帝下葬的時候他才吃了最後一餐,然後便跟著去了。雖然大家都說是意外,但是若真想逃出來,又怎會逃不出?肯定是有心給光雍帝陪葬了。我還聽說路離死前的還請求新帝,倘若遭遇不測要與光雍帝合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