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艱難
  說是緊著孩子來，可到底還是一家人的日子更重要。

  元旦之後，鞠文啟去了一趟縣城，帶一輛手扶拖拉機回來，沒買電視。

  鞠敏三姐妹心裡都很失落卻都沒有表現出來，因為她們知道相比於電視，家裡肯定更需要農用車。

  張永梅一邊笑呵呵的看著嶄新的拖拉機一邊抱怨道：“不是說去買電視嗎，怎麽買輛拖拉機回來？我都跟仨孩子說咱家要買電視了，把她們樂壞了，你瞅瞅你辦的啥事。”

  鞠文啟老實巴交的蹲在車邊，一邊抽煙一邊回道：“今天我在縣城碰著咱屯車老二了，他去買彩電，我尋思不如把他家淘汰的黑白電視買回來，省錢。”

  不管是一手彩電還是二手黑白電視，家裡有一台電視三姐妹就很高興。

  黑白電視搬到家裡的第一晚，一家六口人興致勃勃的坐在電視機前看電視，看沒多大一會兒電視畫面越來越模糊，最後除了雪花什麽都看不到。

  鞠文啟掐滅煙蹦下炕道：“我去轉一轉天線，好了告訴我一聲。”

  為了看電視家裡還特意立了一根長長的杆子專門用來收信號，風大一點吹動杆子電視就會模糊，必須轉動杆子找對角度才成。

  好不容易清楚一些，電視又嗡一聲花了。所謂花了就是突然黑屏，還不是安安靜靜的全黑，屏幕中間會有一道亮光，整個電視都發出嗡嗡的聲音，好像隨時都能爆炸，特別嚇人。

  “我知道怎整，我看別人家電視也這樣”，膽兒大的鞠靜從炕上跳下來，蹦到電視機前，伸手狠狠一巴掌拍在電視上。

  張永梅剛要阻止，驚奇的發現電視竟然好了！
  整個冬天，鞠家幾乎每天都要上演好幾次這神奇的一幕。

  電視雖然不怎麽樣，只能收一個頻道還總出問題，但鞠家人特別滿足，特別是除夕之夜一家人湊到一起一邊包餃子一邊看春晚的時候。

  幸福從來都很簡單，只要不貪心，粗茶淡飯簡簡單單也可以很幸福。

  新的一年，鞠文啟夫妻除了一家人都健健康康外，還有一個願望，那就是多多賺錢，給孩子們更好的生活。

  可惜天不遂人願，鞠家快樂輕松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很久！

  鞠文啟夫妻倆又買了一頭牛，想著專門養牛下崽子賣錢，那也是一筆不錯的收入。別人家養牛都是出去放，他倆沒有農活的時候還要乾木匠活，根本沒時間放牛，也不放心仨孩子去放牛，於是想出一個好辦法來。

  他們隔三差五的就會開車去大河邊割一車草拉回來軋碎了混著乾草一塊喂牛，這麽喂出來的牛竟然比天天出去放的牛還要胖一點呢。

  這天鞠文啟夫妻倆早早便開車出去割草，想著一上午割一車草回來下午還能去幹木匠活，沒想到拖拉機剛開出去沒多久就翻了！

  張永梅反應快從車鬥裡跳出去隻輕微擦傷，鞠文啟則直接被車頭壓住，情況十分危險。

  鞠文啟先被送去縣醫院，縣醫院醫療水平不夠又轉去市醫院。經過搶救，鞠文啟的命保住了，一顆腎卻被摘掉，還有一條腿也落下殘疾。

  從此以後，鞠文啟不能再從事重體力勞動。得虧他還有手藝，可以乾木匠活賺錢。

  那段時間真的非常難熬。

  家裡剛把外債還完不久，為支付鞠文啟的醫療費用，張永梅又低聲下氣的挨家借錢。

  這一次借錢比早前鞠文啟去借錢更難，因為所有相熟的人都知道鞠文啟不能乾重活，鞠家失去一個重勞力，借出去的錢可能永遠也要不回來。

  誰家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農村種地靠天吃飯，攢下一點錢更不容易，借錢的時候當然也更謹慎。

  張永梅也知道別人都顧忌什麽，借不來錢，那就賣東西。家裡能賣的都賣出去，雖然還沒到砸鍋賣鐵的地步，但家裡之前的大件兒和牲口幾乎都沒留下。

  在危難之際，落井下石的往往不是外人，而是自己的親人。

  鞠文啟出事後，鞠文林又做了一件非常惡心人的事兒。

  鞠家有一塊開荒地，是水田，早些年鞠老三和張永梅一鎬頭一鎬頭刨出來的，土質好，旱澇保收，絕對是一塊上等良田。

  為了籌錢，張永梅打算把這塊地賣掉。原本都跟村裡老趙家談好了，轉天去老趙家拿錢的時候人家突然反悔，說是鞠文林放話了，鞠老三那塊水田開荒地他家看上了，誰家要是敢買就是在跟他鞠文林做對。

  鞠文林在村裡還算有地位，兩個兒子一個女婿也都能乾，村裡人都賣他幾分面子，既然他開了口，鞠文啟還是他親弟弟，外人自然不會再動那塊地的主意。

  張永梅氣的不行，回家痛哭一場。

  三姐妹了解事情之後也都非常生氣，當天晚上在鞠敏的帶領下悄悄跑去鞠文林家菜地把他家辣椒都拔了，第二天蔡美玉坐自家地頭罵了一上午。

  看到氣到變形的蔡美玉，鞠家三姐妹並沒有覺得開心，因為她們家那塊水田開荒還是賣給了鞠文林，以低於同村人出價好多的價錢賣掉的。

  鞠文啟出院回到家，看到空空蕩蕩的家，一向堅強的大老爺們兒都沒忍住哭起來。

  他一哭，張永梅也沒忍住，結果就是一家六口人抱在一起哭。

  那時候鞠家三姐妹忽然明白一個道理：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時候幸福很簡單，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好。可人活這一輩子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不可能一直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所以，要守護住自己的幸福一定要有能力，有錢！

  接下來的好幾年對鞠家來說真的太難了。

  拖拉機和牛都賣了，秋天收莊稼張永梅就靠雙肩拉板車一趟一趟的把莊稼運回家，三姐妹跟著乾活，累的直哭也從不抱怨一句。

  春天張永梅又用肩膀拉著犁一點一點的犁地，一鎬頭一鎬頭的刨餌，這才沒有錯過春種的最佳時間。

  鞠靜七歲可以讀小學，為了省錢，她死活也不肯去讀書。

  為這，張永梅第一次動手打孩子，一邊打一邊哭，到最後竟比鞠靜哭的還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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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