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生死兩茫茫2
  幾圈過後，柳紫夢一手拎著一隻空酒杯，一面尋著紫檀的方向坐了過去，此刻的紫檀正仰頭喝盡杯中最後的一滴酒，看著她臉頰微微有些發紅，伸出手虛扶了她一把，挨著自己坐下。右側的蘇輕化對著她微微點頭，她回笑著打了個招呼，若是說這蘇清畫和她有交集，那也是作為紫檀的酒肉朋友，這蘇少也是請她喝過幾次酒的。

紫檀一臉笑意打量著她喝的一臉通紅，親手為她沏了杯濃茶，看著她喝下，喝茶間，她苦笑的看著眼前這個好看的紫檀黑發青年：“這年頭，我這個妖王當的甚至沒情趣啊！”

紫檀俯身將她往正扶了扶，撩起她耳側的一縷頭髮，言簡意賅的道：“不就是個大婚嗎？你天劫都能挨得過去，這個自當時小意思，再說人家雲霆對你也很不錯的。”

她遲鈍了看了他半響，忽然想到什麽似得開心的笑了起來，端起紫檀面前的舉杯仰頭喝下：“我以為你一直不喜歡他呢？不過說真的，雲霆他人很好，而且對我也很好，只是我沒辦法……”

紫檀歎了口氣，撫在她額間的手指微微有些僵硬：“小夢，在那六百年那一場滅世之戰上，你就應該明白你和他是兩個世界的人，沒有共同的信念，就算是勉強讓你們能在一起，可你想過沒，他不會幸福，你也不會幸福。”

紫檀很少會叫她小夢，柳紫夢眸中竄起一絲瀅瀅的東西，自嘲得笑了笑：“我何嘗不知曉，我和他沒有任何結局，當我還是柳紫夢時，愛上了瀲流朔，沒有任何結果，而今我是柳無情，卻依舊是愛上了那人，紫檀，這幾百年中，我著實活得好累，這份累從心中一點點滲入骨子裡……”

話音未落，柳紫夢向一側倒去……

紫檀輕輕將她騰空抱起，這幾百年來，她還是那般的輕……

次日晌午時分，柳紫夢扶著一顆頭痛欲裂的腦袋從自己的寢殿中踱步走出，幾個小宮娥服侍甚為妥當，施施然的洗簌完畢，簡簡單單的吃了一頓一百零八道的大餐，她拖著腳步打著飽嗝打算去花園溜達溜達消消食。

抬頭看見蓮花池邊的紫檀臨風而立，手中正執著一壺酒，碧玉色雙耳酒壺在日頭下瑩瑩發著光，聽見她的腳步聲略略點頭示意，合著這小風晨曦確實是一幅少有的景象圖。

“秋色正好波光瀲灩，姑娘可否賞光，共飲一杯？”

紫檀的聲音豁雜在風間，飄飄渺渺，其中夾淡淡荷葉香風徐徐，柳紫夢感到自己的眼皮出乎意料的突兀一跳，若不是她混跡情場這麽多年，這番光景未必能把持的住。

這麽多年來，她素知這紫檀是個四海八荒內眾多少女惦記中的風流倜儻中佼佼者，如此形態，可不就是往上看風流豎著流，往下看風流順著流？
同是好酒之人，顯見自己和紫檀就十分不同，若是自己邀人喝酒，自然是沒這麽風雅之意的。

柳紫夢笑了笑，從善如流的向紫檀討了一杯酒喝。

這酒的滋味甘而不烈，順著嗓子一道滑了下去，到讓她想起了一個故人，從這二十年前去凡間避世後，往事如煙，有很多記得的，也有很多不願意再記起來了，兜兜轉轉記得的也是記不得了，只有這杯中之物的味道依舊是那般的熟悉。

她盯著杯子略微有些發呆，紫檀抬眼看了看她見空的酒杯，“怎麽，你是想起了什麽？”他抬眼看看晨曦的蓮花池，一陣曉風吹過，荷花的闊葉上淅淅瀝瀝滾動著顆顆水珠，晶瑩剔透，甚是好看，“這壺酒是蘇青畫從一個朋友那裡得來的，而他這個朋友我也是見過的，我想，你也應該認識……”

他頓了頓沒說話。

柳紫夢輕抿著杯中的酒，“你說的可是翠屏派的玄冰雲？”

紫檀略略挑眉。

柳紫夢道：“你在這等我想必是有話對我說吧？”

紫檀從容的舉起那青色的壺盞，目光望了望遠處，聲音遙遠的如同那九天外稀疏的白雲，“小夢，直到現在你的心中還放不下那人嗎？”

柳紫夢握著杯盞的手明顯的抖了抖，一池碧色若如無暇翡翠，那人的臉就這般突兀的浮現在她眼前，她垂下眼瞼看著腳下，就像是一個做錯事兒的孩子，低語道“我不知道……”

她沒必要對紫檀說謊，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心中是否還為著那人留有一席位置，她可以不去想他，不去提他，甚是離開他時也是那般的決絕，可是每每夜深人靜的時候，痛苦就像條吐著紅信子的毒蛇，一點點盤旋纏繞在她的心上。

她翻看體內那些傷，傷口開始的時候都是鑽心的痛，最初的時候，鮮血如綻開在白宣那筆嫣紅，熱而血腥，看著血液一點點從體內飛逝流去，最終凝結成疤，消失不見，隻留下一道淺淺的瘢痕。

而她知道在那裡的，是傷口。

它，一直都在。

紫檀輕歎道：“小夢，你太執著了，我沒想到你這一執著竟然執著了整整九百年，七百年前，你放不下那人，為了他自毀修行而亡，當日若不是我保住你最後一縷魂魄送入幽冥司，那你……”他頓了頓沒再說下去，柳紫夢怎麽不知他後面的話是什麽，若不是他，她早已神魂具滅，有何能再世為人呢？
“而今，你何苦這樣一錯再錯下去呢？小夢，這數百年過去了你還不明白？你和他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就算是今生他在世為人，可道心依舊未變，而你肩上擔負著是整個妖界存亡，你和他，終究是沒可能的。”

寸把長的指甲生生折斷，斷裂的指甲掐進肉中，血絲映著瑩白的指尖刺耳顯眼，紫檀的話雖殘忍卻句句屬實。

當日，她因華碩東機緣巧合設下的桃花劫中愛上了瀲流朔，而後的一切一切，都是步步錯。

柳紫夢由當日八百年前，與執墨那一場戰事後，遇到她飛升為上神的天劫，天劫天劫，並不是只有雷刑，凡因人的造化不同，所遇到的天劫也不盡相同。

當時的她曾天真以為她所遇到的天劫只是與執墨的那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後封了妖神之力，落入凡間成為一界凡人，卻沒想到這只是個開始，而她真真要遭受的是情劫，而這情劫便是瀲流朔。

自打她被紫檀收留後，日子過得好不自在逍遙，一方面是紫檀對她甚好，另一方面暫時不用擔負妖界的重則，這讓柳紫夢過的何其沒心沒肺，她甚至一度覺得老天爺待她不薄，別人的天劫歷經九死一生，而她卻是這樣簡單，下凡遭受天劫還能讓她遇到一個這般肯照顧收留她的人，老天爺真心待她不薄啊。

而後她才真知道，老天待她哪是個善良，善良它個頭。

自打她和瀲流朔從桃花劫中出來，她便對瀲流朔一見傾心，愛慕之情與日俱增，反倒是瀲流朔反倒對她不冷不淡，依舊是往日那般淡然。

反觀瀲流朔的反應，一時之間，讓初嘗情滋味的柳紫夢心底如同貓撓，偷偷尋了個借口，向著紫檀打了聲招呼，便一溜煙兒到了瀲流朔府邸，做了最底層的丫鬟。

堂堂一界妖王做了一個丫鬟，還是做了一個底層的丫鬟，這一度讓妖界的宰相蓮花妖以為自己被雷劈了，當蓮花妖找到柳紫夢時，她正很是辛苦的為一株含苞待放的山竹桃澆著水，彎曲著雙膝，一點點的將水澆灌在那珠紅粉色的桃花包上，日頭下，盈盈似一顆顆的珍珠。

柳紫夢神思專注的澆著那珠山竹桃，就連蓮花妖何時出現在她身後也不知道，只聽身後“撲騰”一聲，似有什麽東西衰落的聲音，她回頭去看，只見蓮花妖一臉不可置信盯著自己。

半響後，蓮花妖艱難的吞咽了一口吐沫道：“王上，您這是做什麽？”

柳紫夢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水壺，轉頭接著給那珠山竹桃澆著水，語氣淡淡道：“澆花啊……”

眼角的余光瞥見蓮花妖身子再次一陣劇烈的顫抖，坑坑巴巴了半響，才不確定的道：“敢問，那個，姑娘，你可認識我家王上，她，長得就是您這般某樣……”

柳紫夢停了停手中的動作，好笑的看著蓮花妖：“怎麽，才幾個月未見，你現在就連本王都認不出來了嗎？或者是等本王回去給你也澆澆水？”

後一句著實是詐唬的話，蓮花妖本是一株蓮花，從千紫殿建成之日就被栽種在那裡，要說這千紫殿是何時建成的，這個連柳紫夢也不清楚。

千紫殿本是由紫晶靈石所建，這紫晶靈石是妖界的鎮殿之寶，專供妖們自行快速增長其修為所用，如何啟動這紫晶靈石這也是歷代妖王們所口口相傳的秘密，她當上妖王時，這蓮花妖就沐浴紫晶靈石散出四時之靈氣，光彩之精華，一千年年後竟然修的一副人身，又過了三百年，成為妖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妖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