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兄弟
  別說甄小二先前擔心自家糧食少，只能混個水飽，就連趙蘭芳看著家裡堆著半屋子的糧食也是直皺眉。

  往年，家裡有甄大海和甄宥欽兩個勞動力，再加上家裡的自留地裡的冬瓜北瓜白菜蘿卜，那是把家裡的大廳堆得滿滿的還放不下。

  現在少了甄宥欽一季的糧食，家裡就少了一半，加上兒子結婚還要辦酒，這又得花一筆錢。

  看來只能悄悄的買糧食了。

  這個時候，甄寶強推著獨輪車進來了，笑著喊：“娘，美麗讓我把她的口糧都送來了。”

  趙蘭芳原本心裡還一喜，可是看見上面連著粗糧也不會超過二百斤，她差點控制不住翻白眼：“就這點麥子？你確定會計沒算錯？怎麽夠吃到下一季糧食下來？”

  現在當官的可以說大部分都是很廉潔的，上行下效，隊上的村幹部也絕大數不敢亂來。

  大隊上的會計更是擔心自己一個不小心把數目算錯，特意找了幾個男知青幫忙核對過一遍，絕對不回弄錯。

  可惜這兩人沒聽出來她的諷刺，甄寶強笑呵呵的道：“娘，怎麽會算錯呢？美麗才來幾個月，又支了不少口糧，工分又少，你以為能分到多少糧食啊？”

  雖然他說的是實話，可是趙美麗還是抬手打了一下，水汪汪的桃花眼一斜，很是嬌俏嫵媚：“你說什麽呢，你這是嫌棄我不夠能乾是不是？好好也和我差不多的工分，人家對象可沒有說她。”

  “嘿嘿，我也沒說你工分少啊！”甄寶強還是很喜歡她的，趕緊陪著笑臉哄她：“再說我都有工作了，以後你就算是不用去上工，天天吃大米飯我也能養活你。”

  雖然他的工資還沒貳拾元一個月，可是現在大米不過是二角左右一斤，確實能吃的起大米飯。

  可是這話讓趙蘭芳聽見，就覺得老話說的好，娶了媳婦忘了娘，他們一家子可是吃二合面饅頭或者是高粱水米飯的時候多，不是不愛吃大米飯，而是舍不得吃大米飯。

  可是兒子卻隻惦記著那狐狸精。

  這媳婦還沒進門呢，就不把自己放在眼裡，實在是太氣人了。

  她也不想想，自己當初進門的時候，婆婆是為什麽看自己不順眼的。

  “眼看著要辦你們的婚事了，這糧食不夠，寶強你跟我去鄰居家問問。”

  趙蘭芳說完就指揮這趙美麗：“你去把後面的菜地整理一下，鋤頭就放在那邊。”

  趙美麗雖然不是很願意乾活，更想跟著他們出門溜達，卻還是不敢違背未來婆婆的話，應了一聲就去幹活了。

  甄寶強就問：“爹呢？”

  “去山上鋸樹了。”趙蘭芳一臉擔憂的看著自己的兒子：“你爹年紀也一年比一年大了，現在為了你把你大哥他們趕出家門，你也要懂事點，跟著你爹多乾點活，他現在忙著製炭，還不是為了你？”

  “你看看我們家以前從來不用去買糧食，現在他離開家，也就少了個勞動力，才只能厚著臉皮出去買糧食。”

  “等你結婚了，家裡又要多養一個人，我看美麗這樣嬌氣，也不像是能乾活的，我就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會為難她。”

  “但是，家裡的擔子你也得挑起來了，免得你爹心裡後悔當初的決定，也免得他說我沒把你教好。”

  甄寶強其實大部分的時候都是很願意聽親娘的話的，可以說，他活到19歲了，還是因為太喜歡趙美麗，才纏著親娘不放。

  現在聽了她的話，瞬間有一種自己是家裡頂梁柱的感覺，挺著胸膛道：“娘你放心，等我發了工資都交給你。”

  “哎，我老兒子真是懂事了。”趙蘭芳滿口誇兒子，趁著四處沒人，低聲的叮囑他：“兒啊，娘和你說，等你結婚的那晚，你不要喝太多的酒，免得…”

  甄寶強沒料到親娘會同自己說這些不能啟齒的事情，又羞又惱，瞬間漲紅了臉：“娘，你說啥呢！美麗她不是那種隨便的人！”

  “娘也希望你們好好的，可是你自己也知道，她這人好看是好看，可惜性子太活泛了，娘這是擔心你不懂被她糊弄過去了。”

  趙蘭芳瞪了兒子一眼：“我是你娘，難不成我還會害你嗎？跟你說的那些，你都給我記住了。”

  “我知道了還不行嗎！”

  …

  冬還未致，田野間看著已經光禿禿的了。

  雖然他們這邊是一馬平川的荒涼平地多，深山野林比較少，像魯大柱他們的老家就能算是山路險峻的深山野林，熊瞎子，野豬，麅子，狼這些都有。

  就像南山塢附近，就是高高低低的山頭連綿不斷，山上不好種糧食，不過木頭什麽的就不少。

  幾年前隊員們的餓的眼睛都綠了，山上能找到的山兔，野雞，野果子什麽的早就被大家填肚子了。

  就算是沒逮到的野兔，野雞也被人類嚇到了，現在都變得機靈多了，想逮它們就不容易了。

  不過，大家想吃肉，腦子就靈活了，用繩子下套，或者是挖陷阱，這樣偶爾也能獵到野雞野兔添個菜。

  要是運氣好，還能撿到一些蘑菇，可是現在天氣太冷了，松蘑，肉蘑這些都不太多了。

  現在秋收後，除了打壟溝或翻地，別的也沒啥事了，大家閑著的時候，就往山上跑的勤快了點。

  甄宥欽為了避開他們，一般都會去更遠點的山裡砍樹。

  他和甄小二子鋸樹的時候，聽到有人冷哼一聲：“甄宥欽，果然是你又不安分了！沒聽到隊長說過不準砍樹嗎？你這是想住幾天免費的房子吃免費的飯了吧？”

  甄小二回頭看著不遠處板著臉走來的壯實男人，嚇得整個人一哆嗦，認出來他就是村裡的民兵甄偉剛，驚慌失措的看著自己的哥哥。

  “好巧，我正想找你呢！”甄宥欽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自己用掛在脖子上有好幾個破洞的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就走向他一點也不見外的道：“我有事想找你搭把手！”

  南山塢按照上面的要求，選出了兩個民兵，維護村裡的治安，也是管著點知青和下放的人員。

  甄偉剛的大伯就是南山塢的會計，前幾年死了兒子，兩個女兒又已經嫁出去了，就把弟弟的小兒子甄偉剛過繼給自己當兒子了。

  甄會計原本就疼愛小侄子，現在小侄子變成了自己的兒子，那自然是很為他打算，就把民兵的一個名額留給了甄偉剛。

  而甄偉剛和甄宥欽之間的矛盾起因，就是因為嫉妒。

  甄偉剛喜歡隊長媳婦的外甥女劉燕燕，可是劉燕燕卻看上了甄宥欽。

  雖然他們之間因為多方面的原因沒有成，不過這憋屈的仇恨卻一直記在他的心裡。

  這兩年，兩人見面要麽是甄偉剛冷嘲熱諷，甄宥欽就像是聾子一樣隨便他說。

  要麽就是看見了也當成沒看見，現在甄宥欽和自己說話了，輪到甄偉剛警惕了起來，渾身退後兩步：“你，你想幹什麽？你想以多欺少，以強欺弱嗎？”

  不是他膽子小，是他自己心裡明白自己打不過他，這裡又偏的不能偏了，要是他忍受不了自己的挑釁，準備殺人滅口怎麽辦？
  雖然知道這個可能性很小，可是他揍自己一頓的可能性卻很大。

  在這時候，他才後悔自己幹嘛這麽好奇，偷偷摸摸的跟著他們進山，因為不敢跟的太近，還找了半個多小時才找到他們。

  娘啊，好奇心害死貓，這下可慘了。

  甄小二原本是準備開溜的，可是見他一個大男人，卻似乎變成了個面對惡霸的小娘子。

  畫面轉變的太快，看著也很辣眼睛，甄小二也來了好奇心，一邊拿起鋸子開始鋸樹木，一邊豎著耳朵聽他們說話。

  “你看你，就為了當初那麽點事，至於和我鬧這麽久嗎？”

  甄宥欽從敞開的衣服兜裡掏出一包香煙，抽出來遞給他一根，自己也叼上一根，再用火柴先給他點上後再給你自己點。

  甄宥欽深深的吸了口煙，吐出來一串煙圈後，才盯著他開口：“當初我心裡很難過，因為你太不了解我了！你對不起我！”

  “你放屁！”甄偉剛氣的忘記自己打不過他了，憤怒的瞪著他：“老子怎麽對不起你了！”

  “你還敢說！”甄宥欽也瞪著他，眼神比他凌厲多了：“都說兄弟妻不可欺，就為了你喜歡她，我就不會多看她一眼，要不我成了什麽人了！”

  “而你呢，你卻跑來用我們的兄弟情義威脅我娶她？你說，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

  “我就是這輩子打光棍，我也不會娶她！你為了個女人不把我當成兄弟，你說，你對的起我嗎！”

  “你還為了她和我打架，你說，你心裡把我當成什麽人了？她才認識你幾天，就比我重要嗎？”

  “為了個女人，你就不要兄弟了，你可真出息啊！”

  “…”這一字字，一句句，讓甄偉剛聽得那個心裡感動的，後悔的，還有內疚的，他沒想到甄宥欽是為了這個不搭理自己。

  他也覺得很委屈，劉燕燕是自己的初戀，可是自己喜歡她喜歡的要命，她卻看上了自己的好兄弟。

  天知道，他當時有多麽受打擊，多麽傷心，都忍不住偷偷的在被窩裡哭了好幾回。

  最後，他還是覺得自己要成全他們。

  自己當初明明是想做好人好事，為什麽他這樣一說，好像自己成了對不起他？

  他忍不住替自己辯解：“當初我也是好意，想著成人之美，我…”

  甄宥欽一臉憤怒：“所以你就想讓我做出對不起你的事情？只要你喜歡她，我就把她當成你媳婦，你知不知道你那行為就是在我胸口插刀！”

  在他控訴的眼神裡，甄偉剛弱弱的道：“是我不對，你別生氣了行吧？”

  又一臉幽怨的看著他：“哼，那你為什麽這麽久都不搭理我？”

  “你娶媳婦我不是去幫忙了嗎？”甄宥欽似乎是想起來了傷心事：“可是你不搭理我，我家裡當時又是那個情況，你又過繼給你大伯，我怕拖累你！”

  又抬起頭看著他：“現在我自己也能當家做主了，你也成家立業了，我就問你一句，你還當不當我是你兄弟！”

  “必須的啊！”甄偉剛沒想到他想的那麽多，眼圈都紅了：“我們是一輩子的好兄弟，以後我再也不自以為是了！”

  前幾年，他們也還年輕氣盛，性子野，仗著自己有幾下子，經常和人打架。

  而甄寶強被他揍了好幾回，趙蘭芳看見他們就皺眉，弄得兩家之間的關系都不好。

  甄宥欽當初確實是被趙蘭芳在甄大海邊上吹耳邊風了，被老子威脅著不準和甄偉剛一起玩。

  他不答應，後娘就說自己是吃飽了撐著才出去打架，連著二妞也每頓跟著自己吃不飽，他才妥協的。

  甄小二在邊上看見那個男人抱住了自己的大哥，真是目瞪口呆。

  好好姐私下裡就告訴自己，要看著大哥不準和別的女人近距離的接觸，現在近距離接觸大哥的是男人，不知道她心裡介不介意？

  甄宥欽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實我看著你生了兒子，心裡也很為你高興，真的！”

  假的，他當時心裡可嫉妒了。

  畢竟當時自己連對象都沒有，人家卻娶了媳婦生了兒子，前面要走的路都有人給他鋪好了，啥也不缺，自己心裡酸死了。

  甄偉剛忍不住嘚瑟：“嘿嘿，我媳婦是挺好的，我家大寶也長得挺結實的！”

  又看著他道：“你不是也要娶賈知青了嗎？手裡的錢不湊手吧？我那存了一百多塊錢，等下我給你送去。”

  “對了，你家糧食夠不夠？我家分了五百多斤小麥，你要就拎幾袋去！”

  他現在開心的不知道說啥好，一點也不在意自己的糧食和錢什麽時候才能還回來：“還有，我聽說村裡要誇張民兵數量，你到時也算一個吧？不耽擱下地掙工分，每個月還能補貼幾塊錢，每季也能貼補點糧食，真的挺好的。”

  這話倒是讓甄宥欽聽到心裡了：“行，回頭我去隊長家和你家走一趟，讓隊長和會計給我留意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