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待嫁女兒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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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下了大朝會，黃季雲正往外走，莫軒便趕緊上前抱拳施禮道：“學生見過先生！”話音剛落，正巧路過的撫遠將軍，走了過來，一巴掌拍在莫軒肩頭，朝黃季雲大笑道：“這馬屁拍得！”

  黃季雲很是得意地挑了挑眉，卻板著臉，輕咳一聲道：“這兩年在西北乾得不錯！”莫軒卻是滿心歡喜地點頭道：“全靠先生指點。”黃季雲一愣，也哈哈大笑起來，那歡愉的氣氛，義親王等人老遠便能感受到。

  四皇子遠遠瞧見，心中暗恨不已，捏了捏背在身後的拳頭，方才大步離開，卻沒看見義親王也走了過去。

  桐花巷的宅子，原是敕造齊國公府，五進三路很是朗闊，與賈府的格局極為相似。齊國公府可沒有建什麽省親別院，故而比如今的賈府，還多了一個近三十畝大的花園子。齊國公被抄家後，便留下了這宅子，而皇帝又將這宅子，賜給了莫軒。

  莫軒邀請黃季雲、義親王、撫遠將軍以及賈赦道桐花巷宅子坐坐。義親王雖婉拒了，卻笑道：“等你收拾好了，本王再來給你小子賀喬遷之喜！”撫遠將軍見此，亦是欲要推遲，卻見黃季雲點頭道：“為師就去幫你瞧瞧！”

  見黃季雲自稱“為師”義親王忍不住笑道：“軒哥兒可莫要忘了本王的謝媒酒才是！”眾人一愣，還是莫軒想起當年在揚州時，義親王曾當著林如海的面兒保媒的事兒來，不由笑道：“王爺放心，別的不敢說，酒水卻是少不了您的。”

  撫遠將軍見此，不由問起緣由，義親王方將當年之事，與眾人學了一遍。眾人笑過之後，黃季雲方才看向賈赦道：“那桐花巷的宅子，若我沒記錯，應是原來的齊國公府。”

  對此賈赦自然很是清楚，點頭道：“家父在世時，與齊國公府原是老親，那宅子我幼時也是常去的。”

  聽賈赦如此說，黃季雲方才略微拱手道：“那就勞煩赦公，陪著咱們走一遭。”說完黃季雲轉向莫軒道：“赦公如今任職禮部，那齊國公府雖摘了匾額，卻是國公府邸，僭越之處良多，正好請了赦公幫你瞧瞧，你也好拾掇拾掇。”

  莫軒原本知道賈赦與黛玉的關系，有心交好，此時黃季雲如此一說，很是上道地抱拳道：“有勞舅舅費心了。”

  賈赦一愣，隨即指著莫軒大笑起來，連道：“應該的，應該的！”看得出那是真心的歡愉，而義親王卻沒好氣地瞪著莫軒道：“你就不知道矜持為何物？”撫遠將軍見莫軒面色微紅，解圍道：“男子漢大丈夫，要那矜持何用？”

  黃季雲與賈赦對此卻是極為滿意，聽撫遠將軍如此一說，也跟著點頭不已，義親王苦笑著道：“希望聖上知道了，不會為之氣結！”說完搖了搖頭先走了。

  撫遠將軍見義親王離開，想了想黃季雲與賈赦都算得上是莫軒的嶽家，而自己這身份，怎麽算都是“娘家人”想了想也找了理由先行離開了。

  黃季雲見此，邀了賈赦與他同車，賈赦自然不會拒絕，吩咐小廝回去報信，便上了黃季雲的馬車。黃季雲見賈赦令小廝回去報信，才想起讓隨從也回去與羅素娟說一聲。

  這邊兒，莫軒策馬跟在黃季雲的馬車旁，一路朝桐花巷而去，那邊兒黃季雲的隨從得了消息，急忙去報給了羅素娟。羅素娟聽說莫軒留在了京城，頓時大喜，稟了黃老夫人，便讓人備車，朝城外黛玉莊子而去。

  桐花巷之所以叫做桐花巷，乃是因為巷口有兩株年逾百年的梧桐樹，樹枝高聳、樹冠敷暢，每到晚春時分，粉白的桐花碩大而嫵媚。

  而原齊國公府內，也種植了一片梧桐樹，與巷口那兩株不同的是，這裡的桐花淺粉淡紫，因其成片極具氣勢，其開時爛漫，其落時繽紛。

  此時的京城還初暖乍寒，桐花尚未綻放，但府邸內卻已然呈現一片翠綠的春色。莫軒領著黃季雲與賈赦轉悠了一圈兒，賈赦指著時飛亭笑道：“那亭子後邊兒還有一片牡丹花，卻不知此時如何了。”

  說完又指著時飛亭後的綴華館道：“那邊兒還有一片果樹，若我沒記錯，應是李子樹，雖說結的果子不怎麽好，但花開時卻是極美。”說完對莫軒笑道：“當年有人建議齊國公再種上幾株桃樹，也不知種了沒有，若沒種回頭你再讓人種上，那才叫好。”

  莫軒聽賈赦如此說，急忙笑道：“許是沒種，之前已經讓人查看過一遍，沒見著桃樹。倒是在那綴華館後邊兒有兩株合抱粗的香樟樹。”賈赦點了點頭道：“既如此，你便讓人種上，那桃紅李白也是極好。”

  黃季雲卻是笑道：“時飛亭這邊兒挖個池塘，種上兩株墨蓮，池塘邊兒上種上一片玉簪花，或是蔥蘭也是不錯的。”

  莫軒聞言，急忙讓人記下，又回到正院兒上房，黃季雲歎了口氣道：“宅子不錯，就是空寂了些。”聽黃季雲如此說，賈赦卻是笑道：“過上三五年，也就熱鬧了。”

  賈赦話音剛落，莫軒便紅了臉頰，隻覺耳尖發燙，黃季雲則沒好氣地瞪了賈赦一眼，並不多言，邁步進了廳堂。

  羅素娟趕到黛玉莊子上時，黛玉已經用過午膳，正欲到薛府去。昨兒薛姨媽認妙玉做乾閨女，黛玉卻是沒有過去，原打算今日帶著唐嬤嬤過去，由唐嬤嬤打聽一下妙玉與賈寶玉的事兒，薛姨媽怎麽安排的，誰想羅素娟卻趕了過來。

  黛玉急忙迎了出去，羅素娟見黛玉穿雪青色織錦攢花雲紋對襟薄襖，配鳶尾暗花細絲褶緞裙，外罩刻絲泥金雲雁薄鬥篷，隨雲分稍髻上，兩朵點翠花簪，配著翠玉蘭花滴水步搖。知道她這是要出門去，不由問道：“玉兒這是要上哪兒？”

  黛玉微微蹲身一禮，便上前挽住羅素娟的胳膊笑道：“原本想去瞧瞧妙玉姐姐，姑姑知道，她性子比較冷清，怕她忽然住到薛府不習慣，今日閑來無事，打算去瞧瞧她。”

  說完黛玉話音一轉問道：“姑姑今日怎地得空過來？”黛玉見羅素娟穿了竹節琵琶襟掐絲襴邊兒襖，墨綠妝花襦裙，卻披了件靛藍八團喜柿紋披風，頭上更是挽著個圓髻，隻並排插著兩支琺琅鎏金簪，知道她出來的匆忙，遂有此一問。

  羅素娟聽黛玉問起這事兒，臉上的喜意，是怎麽也抑不住，笑意從嘴角，浸透了眼底。

  羅素娟拉著黛玉的手笑道：“你師傅讓人傳話回來，說今兒不回來用膳，去了桐花巷。我閑的沒事兒，過來瞧瞧你。”黛玉聽羅素娟提起桐花巷，不由皺了皺眉頭問道：“師傅怎地與那些個勳貴走到一塊兒了？”

  羅素娟更是笑得見眉不見眼地道：“玉兒不知道吧？說是那莫軒，被聖上留在了京師，聖上賜的宅子就在桐花巷。”黛玉聽羅素娟這般一說，不由愣住，昨兒見面尚且為提及，怎地今日便又是留京，又是賜宅邸了？

  黛玉卻是沒問，與羅素娟來到花廳，待丫鬟們上了茶點，便吩咐道：“去灶上吩咐一聲兒，趕緊收拾桌飯菜來。”說著又對羅素娟笑道：“姑姑先吃塊兒點心墊墊。”

  羅素娟見黛玉極為貼心，心中不由越發的柔軟，看了眼在一旁伺候的鈴蘭等人，笑道：“你們且下去忙，我與你們姑娘說說話兒。”

  鈴蘭等人也曾經跟著羅素娟學過幾日針黹，聞言看了黛玉一眼，見黛玉輕輕地點了點頭，便急忙蹲身一禮，笑著退了出去。

  花廳裡隻留下了羅素娟與黛玉二人，羅素娟方才拉起黛玉的手，低聲笑道：“轉眼玉兒快十八了，是個大姑娘了。當年才見面時，才那麽點兒高。”說著羅素娟抬手比劃了一下。

  再看向黛玉時，眼中的笑意便化為了感慨，不由道：“想當年，你母親那樣一個人兒……”羅素娟頓了頓，歎道：“若能見著你如今的模樣，想來你母親也是歡喜的。”說著羅素娟很是憐愛的撫了撫黛玉柔嫩的臉頰。

  黛玉也不由想起剛到這個世界時，賈敏給她的感動，低頭笑道：“不都說在天有靈嗎？想來父親母親都是能看到的。”說完卻忍不住紅了眼圈。

  羅素娟見此搖頭道：“瞧我，說這些做什麽？今兒我過來，就是想要跟你說說嫁衣的事兒，我想著那莫軒年紀也不小了，再有月余他也該出孝了，聖上既然將他留在京城，又賜了宅子，想必你們的婚期也不遠了。”

  黛玉聽羅素娟提起此事，不由羞紅了臉頰，出乎意料的賜婚已經過去了兩年多，黛玉雖然已經漸漸接受了這場婚姻，與莫軒來往通信，也算得上相談甚歡，可被人這般問起，還是覺得別扭羞澀，遂隻輕輕地點了點頭，並未言語。

  羅素娟見此笑道：“別擔心，你師傅早給你準備好了嫁妝，就是那嫁衣，你瞧瞧要個什麽樣式，咱們商量著裁了。想必還有些日子，也不用著急，隻慢慢繡出來便是。如今我眼睛不太好，雖說沒辦法動針線，卻也能幫你瞧著。”

  黛玉見羅素娟越說越多，很是尷尬地轉移了話題道：“聽說京城寶相寺，二月初二龍抬頭時會有大法//會，玉兒到京城這麽些年也沒去見識過，姑姑到時若是有空不如帶玉兒去瞧瞧？”實則黛玉心中也是一團亂麻，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羅素娟見黛玉如此，輕輕歎了氣，若林如海夫婦還在，哪裡須得她如此？卻也不再強求，隨著黛玉的話題笑道：“去年說要帶你去瞧瞧，你偏不願，這會子倒是想起來了。”

  說著便將寶相寺法//會的盛況給黛玉描繪了一番，聽得見慣了後世繁華熱鬧的黛玉，也好奇不已。

  正說著，石楠來稟道：“劉媽媽說飯食已經準備好了，姑娘瞧著擺在那裡？”黛玉看了看羅素娟笑道：“既如此就擺在花廳裡便是。”

  石楠領命而去，很快丫鬟們進進出出地擺了膳食進來，羅素娟的話頭也被打斷了。黛玉剛陪著羅素娟用了些飯菜，林德家的便進來笑道：“賈府的璉大奶奶也過來了。”

  羅素娟一聽明白定是與自己一般，得了消息趕過來的，遂讓黛玉前去迎接，她自己卻是留在花廳。丫鬟們剛重新上了果點，黛玉也一手挽著王熙鳳，一手牽著巧姐兒，身後還跟著個梳著雙丫髻的淺淺，走了進來。

  幾人相互見了禮，也不分賓主，隻挨著圓桌圍坐。鈴蘭親自帶了巧姐兒與淺淺去園子裡看養著的鳥兒雀兒。

  王熙鳳叮囑了巧姐兒幾句，便打開了話頭道：“見黃夫人在此，想必妹妹也知道那莫三爺被聖上留在了京城的事兒。父親遣人回來說了，要去幫著瞧瞧那宅子如何布置。你哥哥不放心，讓我來問問你有什麽想法，此時正好讓父親給莫三爺遞個信兒。”

  羅素娟一聽此話，撫掌笑道：“瞧我，還是璉兒的注意好，那莫軒剛得了宅子，定是要收拾的，可將來玉兒也是要住在那宅子裡，很該讓玉兒也拿個主意，省的將來再費那功夫。”

  說著羅姑姑便頗有興致地，與王熙鳳談論起花園子要種什麽花栽什麽樹，又說起要引了活水，王熙鳳更是想起黛玉花園子裡那些個鳥兒雀兒，笑道：“還得準備倆院子，專門養他們那些鳥兒雀兒的，那莫三爺也真是，弄這麽些個活物兒丟給妹妹養。”

  黛玉見王熙鳳與羅姑姑說的熱鬧，不由歎了口氣，暗道：那宅子什麽模樣咱們也不知道，就在商量著栽花種樹的，有用嗎？
  黛玉卻是沒有想到，她這邊兒剛剛腹議完，王熙鳳便拿出一卷圖紙出來，笑道：“聽你哥哥說，那原是齊國公的府邸，那府邸與咱們府上原是一起敕造的，格局都差不多，我便從老太太哪兒拿了咱們府邸的圖紙過來，玉兒也來瞧瞧。”

  說著王熙鳳便讓人進來收了桌上的果點，將圖紙鋪在了圓桌上，黛玉沒想到王熙鳳會這般行事，不由愣了愣。倒是羅素娟笑道：“可見你兩口子是個有心的，倒是我得了信兒就匆匆忙忙趕了過來，竟是什麽也沒準備。”

  王熙鳳沒想到的是，第二天，莫軒便遣人將那府邸的建圖，拓了一張送過來，還在上面標注了哪裡種了什麽花，哪裡栽了什麽樹，賈赦如何建議的，黃季雲提了什麽要求，都一一羅列在了上面。

  鈴蘭幾個頭一日陪著黛玉看了賈府建圖的，都不由抿著嘴笑，卻不敢笑出聲兒來，生怕黛玉羞惱成怒。

  黛玉卻是打發了伺候的人，仔細地看了建圖，又將自己的意見標注在了上面，遣人將那圖紙送了回去。莫軒見後，很是歡喜的命人請了畫師來，按照黛玉的意思與自己的想法，重新設計了宅子，畫了圖稿。

  如此往複多次，方才定下宅子的改建方案，皇帝與皇后知道後，搖頭笑道：“可見是個傻的！”黃季雲等人卻很是滿意地點頭道：“可見玉兒是個有福的。”隻賈老太太聽說後，歎息不已，想起自己曾經欲要將黛玉許配給寶玉的事兒。

  正巧這日薛姨媽來了賈府給賈老太太請安，說起自己認下的乾閨女，那滿臉的歡喜，長眼睛的都能瞧見。

  賈老太太問了誰家的姑娘，薛姨媽便笑道：“說起來，還是托了您老的福氣，若非您外孫女兒來京城，又與她有舊，我怕是也認不得她。”

  說完薛姨媽抿了口茶，接著笑道：“原是江南官宦小姐，父母去的早，便帶了家資在京城郊外購了座莊子，就在林丫頭那莊子邊兒上。想來您老也是見過的，說是今年在您府上過的年。”

  聽薛姨媽如此一說，賈老太太便想起了妙玉那娟秀的模樣，那婀娜地身姿，尤其是那溫婉大氣的言談，不由點頭道：“是個好姑娘，可見兒你也是有福的。”

  薛姨媽聽賈老太太讚妙玉為好姑娘，不由挑了挑眉，笑得越發的誠摯，問道：“依老太太看，將我那乾閨女許配給我那侄兒可好？”

  賈老太太一時沒反應過來，在腦子裡轉了幾圈才想起，薛姨媽說的那個侄兒，怕就是寶玉，不由低眉沉吟。薛姨媽見此，在心中歎了口氣，暗道：怕是要讓那倆丫頭失望了。

  薛姨媽剛想完，賈老太太卻是抬起頭笑道：“親上加親也是極好的，再說那丫頭我見過，端莊秀雅不多，也是個頗有見識的。姨太太若不嫌棄我們家寶玉愚鈍，老太婆我瞧著倒是極好。”

  說著便令人取來賈寶玉的庚帖，竟是要當場交換，薛姨媽聞言也不推脫，便與賈老太太交換了妙玉與賈寶玉的庚帖，又言道：“婚姻乃是大事兒，相比寶玉也希望他父母在……”

  薛姨媽原本是想說黛玉曾經偷偷答應過，想法子將那倆人弄回來，可賈老太太卻是打斷道：“回頭我讓他大伯請了欽天監的瞧個日子，便早日下定，不知姨太太意下如何？”

  此話可是說到薛姨媽心坎兒上了，她原本就是答應了來幫忙的，自然是喜出望外的笑道：“如此我便先回去準備著，只等老太太這邊兒瞧好了，送日子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