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220) 不幸的家庭一路上,侯爵夫妻二人一言不發。
他們不像以往那般似的,甜蜜地挽著手,互訴衷腸,
而是各自坐在一邊,望著馬車窗外的風景,心中各有思量。
馬車路過一座偏僻的鄉村,這裡距離他們的目的地——塔嘉維城已經很近了,
牧羊人在路邊的草場上趕著羊群,羊兒們“咩咩”地叫著,鄉村的景色令高興的人愉悅,失落的人煩躁。
馬車中的達利·艾因富特侯爵伸出胳膊,拉上了自己這邊的窗簾,
他解開一顆純金紐扣,松了松元帥製服的硬質領子,感覺呼吸起來順暢了許多。
達利轉頭看著妻子,簡寧的紅色卷發迎風飄蕩,她用胳膊拄著頭,神色憔悴,傷感和自責寫在她的臉上。
達利實在憋不住了,他輕輕咳嗦一聲,說道:
“對不起了,親愛的,我前面說的話太過分了,這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我卻把怒氣完全發在你的身上。”
簡寧·溫斯泰德沒有回頭,而是望著路邊的羊群,說道:
“你說的一點也不過分,夫君,這就是我的責任,我把咱們的寶貝兒子拋在家裡不管,一個人跑去前線當護士,我真希望自己死在前線,如果那樣能換來咱們兒子平安的話。”
“哦!你怎麽能那麽說!簡寧……你和小威廉,都是我最愛的寶貝!”
“我知道你愛我們,達利……
可我配不上你愛……我不是個合格的母親,我什麽都做不好,笨手笨腳的,赫伯特伯爵夫人說過,我看上根本不像個侯爵夫人的樣子,像個鄉下的笨女仆似的。”
“赫伯特伯爵夫人?那個毒舌又腹黑的老女人?親愛的,你別拿她的話當回事,那老婦人妒忌你的美貌,各大沙龍宴會都不歡迎她,因為從她嘴裡出不來半句好話。”
“不,我認為她說的沒錯,是不怎麽好聽,但說的全是事實。
我只是個貧窮漁家的女兒,承蒙你父親大人的關照才進入豪門,我從來都不是瓦爾斯塔貴族圈子裡的一員,榮華富貴使我難以呼吸,我只有在乾活兒的時候才會感覺舒服些。”
“哎!我親愛的簡寧……怎麽又提這些東西!咱們不是說好不提這些的嘛!”
“我現在滿腦子都是負面情緒,達利,在見到咱們的寶貝兒子以前,我根本安不下心來。”
“我又何嘗不是如此……小威廉可是咱們的獨生子。
既然你現在情緒不佳,那好吧,那我不提了,到地方再說把。”
就這樣,馬車車廂裡再次沉寂下來,夫妻二人繼續各看各的風景。
侯爵的豪華馬車來到山路,以六匹駿馬的力量牽引,一連翻越了數個高坡,終於來到塔嘉維城的西郊,這裡坐落著歷史悠久的艾因富特莊園。
馬車停在莊園門口,兩名端著卡賓槍的門衛上前盤查,達利·艾因富特拉開窗簾,露出一張疲憊的臉。
門衛立即行禮道:“哎呦!達利老爺!是您回來了!”
達利沒有回話,只是點了點頭。
另一人把卡賓槍背在身後,趕忙拔出鐵栓,打開了鐵柵欄門。
豪華馬車疾馳而入,在穿越了家族果園和花圃之後,停在了莊園豪宅的門口。
身披燕尾服,頭戴白色紳士假發的管家康斯坦·格拉爾迎了出來,身後還跟著一大群男仆女仆。
“歡迎您回家,老爺、夫人。”
“我兒子怎麽樣了?”簡寧急切地問道。
“夫人……小威廉少爺……他……他……”
達利侯爵火冒三丈,他抓住管家的肩膀搖晃起來:“到底怎麽了?你快說啊!”
“一連三天了,威廉少爺高燒不退,不過您別擔心,艾梵尼勳爵一直陪在少爺身旁,他把塔嘉維城裡最好的醫生全都給請來了,少爺他現在情況好點了,醫生說他病情穩定,只是昏睡不醒。”
“在哪個房間?”
“在二樓的貴賓臥室,老爺,我們把那裡改造成了病房。”
“嗯,咱們走,上去看看!”
打開病房的門,一股濃烈刺鼻的味道湧了出來。
這個味道對於簡寧·溫斯泰德來說再也熟悉不過,這味道她在前線醫療站聞了很久,這是化學藥品的味道,或者說——死亡的味道。
她趕忙朝著病床撲過去,達利侯爵緊隨其後。
年幼的艾因富特家族少爺——威廉·艾因富特二世閉著眼,
這可愛的男孩躺在病榻上昏睡,蜷曲的紅發糾結在一起,胖乎乎的小臉蛋兒上掛著些許汗珠,長長的睫毛上也是。
一名穿著白褂子的醫生正在幫他擦汗,用冰塊在額頭上做冷敷處理。
旁邊還有另外兩名醫生與三名護士交談,一名穿著貴族華服的男子坐在床邊,此人是艾梵尼勳爵,艾因富特莊園府邸的常客,達利的摯友。
簡寧望著病榻上昏睡的愛子,大滴大滴的淚珠砸落下來:
“醫生,我兒子他……怎麽樣了?”
“尊貴的侯爵夫人,威廉少爺的運氣算是不錯,從馬上摔落可是非常危險的狀況,一般像這種情況都活不過三天,但這孩子身體硬朗,他已經沒有性命之憂,算是撿回了一條命。”
達利侯爵漲紅著臉,用手死死拽住艾梵尼勳爵的領子,罵道:“他媽的!你小子是怎麽搞的?為什麽不保護好我兒子,看看他現在這樣子!怎麽都喚不醒!”
“對……對不起……達利。”艾梵尼勳爵的臉上滿是愧疚:“那天您和夫人都不在家,威廉小少爺又吵鬧著要騎馬玩,這孩子一整天都在努力學習,我不忍心拒絕他的要求,所以……所以就……”
“所以你就放任他那愚蠢的要求?讓他出去騎馬了?你這個笨蛋!你不知道小孩子要騎矮種馬麽?”
達利怒不可遏地罵道,右手一記重拳打到艾梵尼勳爵的臉上,後者重重倒在地上,眉骨破裂,鮮血流了出來。
“我現在就想知道,我兒子到底能不能醒過來,能不能恢復?”達利拽著醫生的領子,質問道。
“侯爵大人……威廉少爺他摔壞了脊椎骨,以如今的醫療條件,還沒有治愈的方法……”
“所以呢?”
醫生被達利噴的滿臉都是唾沫,脖子也被這位憤怒的父親勒得更緊了,恐懼地說道:“所以說……威廉少爺的下半輩子……恐怕都得坐在輪椅上了……”
“嗚嗚嗚嗚!我可憐的孩子啊!”簡寧抱著兒子大哭起來。
達利·艾因富特侯爵像個泄了氣的皮球似的,一下子癱坐在地上。
這位戰場上的英雄見證過成千上萬人的死亡,如今卻無法面對自己寶貝兒子的不幸,他猛地抬起頭,問道:
“就沒有其他治療辦法嗎?比如說其他遙遠地區的偏方之類,我有錢,也有人脈,只要有希望,我願意付出一切!”
另一名年長些的醫生回答道:“恐怕不行……侯爵大人,脊柱損傷,全世界范圍內都沒有恢復的例子,能撿回一條命已經夠幸運的了。”
達利怒道:“既然如此,你們還在這裡幹什麽?快給我滾!
給我滾!
滾!”
憤怒的聲音在巨大的宅邸中回蕩。
艾梵尼勳爵掏出手絹,擦了擦腦袋上的血,朝著醫生們耳語幾句:“咱們都走吧,他正在氣頭上,一時沒法接受這個現實,等幾小時咱們再回來……”
醫生護士們點了點頭,默默離開房間,艾梵尼勳爵在離開之前拍了拍達利的肩膀:“頂住啊,我的老友,看開點兒,一切都會過去的。”
說罷,他深深歎了口氣,也走了,還帶上了門。
房間裡只剩侯爵一家三口,簡寧抱著小威廉痛哭流涕,達利坐在地上暗自神傷。
就這樣,太陽快落山了,管家說已經準備好了飯菜,夫妻二人卻還是閉門不答,候在門口的人們知趣地走了。
簡寧·溫斯泰德突然起身,她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已經被哭腫了,臉上滿是乾涸的鼻涕痕跡,她看了看癱坐在地的夫君,對他說道:
“達利,我們離婚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