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417) 崩潰的開始
“對不起……媽媽錯了!媽媽錯了!”
薩蘭托斯·米德奈特跪倒在門外啜泣,鼻涕眼淚流到華貴的衣料上,她的發髻散開,皇冠掉在了地毯上。
豪宅內的一大群仆人聚集在樓道轉角處偷看,每個人都是痛心不已,這一刻,跪在門外的不是什麽偉大的帝皇,只是個可憐的,害怕失去孩子的母親而已。
門內的馬克西姆皇子憤憤不平地說道:
“被流放的這一年多時間裡,有一件事傷我最深,
那時,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一大群像我一樣的流放犯人聚在坍塌的廢墟裡躲避風雪。
我得感謝你偷偷派人送來了棉襖,送來了乾糧和水,但你為什麽不救救其他人呢?
坍塌的牆壁擋不住寒風,每一晚都有人被凍死、餓死。
我在路上結識了一個小家夥,
他叫皮爾斯,是個孤兒,因為偷竊和持刀傷人且屢教不改而被流放,他或許是劣跡斑斑……就像我一樣……
但他才十四歲……還是個小孩子啊!
這孩子就是你——咱們尊敬的薩蘭托斯皇帝陛下所提倡的嚴苛酷刑的犧牲者!
我把自己的棉襖分給小皮爾斯一起蓋,拿出食物和他分享,可惜已經太晚了,這孩子已經染上了風寒,他需要藥品和休養。
我找到了跟蹤我的特工,祈求他們救救可憐的小皮爾斯。
可你猜啊,薩蘭托斯女士,你派出的特工和我說了什麽?
他們說只是接到命令保護我這個皇子,保護我在流放中不出現危險,至於其他人的死活,一概不管!
兩天以後,可憐的小皮爾斯死在了那座冰冷徹骨的廢墟裡。
我忍著淚水去找特工,找他們借一把鏟子,想要挖個坑把這可憐的孩子葬了。
可得到的回答呢?
他們用冷冰冰的語調說,馬克西姆皇子殿下,您的母親希望您在流放的過程中品嘗世間疾苦,除了維持性命所必要的吃穿以外,我們不會給予您任何其他的幫助。
哼哼……這就是你的手下,他們的同情心都被狼叼走了麽?他們只知道遵循暴君的命令,卻根本不在乎可憐的,流放犯人的死活!”
門外的薩蘭托斯·米德奈特並不認同兒子的說法,但現在的她顧不得那麽多了,她隻想見兒子一面,抱抱他,親吻他的額頭。
“對不起……媽媽錯了!好兒子,求求你,給我一次機會好嗎?為了你,我會取消流放的刑罰……這樣可以嗎?”
“取消流放,然後你就可以把犯人們全都送上斷頭台了,送上那台你的狗腿子達利元帥發明的,效率超高的殺人器械了,是嗎?
對了,我想起來了,還有一件事。
那時候我已經被流放了半年了,在一間又髒又臭的馬廄裡從事養護馬匹的工作,
沒有酬金,也不給工作餐,至於報酬嘛,雇主只是允許我住在馬廄的稻草堆上,承諾不趕我走。”
薩蘭托斯的聲音已經變得沙啞起來:“天呐……這也太過分了。”
“流放犯人沒有任何人權,就只能像這般任人剝削,
這就是您,咱們偉大的帝皇所製訂的新法,美其名曰是為了震懾犯罪分子,維持秩序,卻不給犯人贖罪的機會。
我在馬廄裡養了隻跛腳的流浪狗,它是隻斑點狗,大約一歲半大,脖子上還套著做工精湛的鈴鐺項圈,估計是被富貴人家遺棄掉的寵物,就像我一樣。
我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小約翰,用吃剩的乾糧喂它。
在那些難熬的日日夜夜裡,我和小約翰相依為命,只要有我一口飯吃,一口水喝,我的寵物都會與我分享,它是我新的精神支柱。
然而,一天早晨,我沒有被溫熱的小舌頭舔醒,我的小約翰失蹤了,然後我便發了瘋似的尋找,終於在街角的巷子裡找到了這條可憐小狗兒的屍體,
它的頭骨碎裂,顯然是被人用棍子或石頭重擊打死的。
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附近一閃而過,我馬上認了出來,是跟蹤我的特工之一,我追了上去,質問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說,皇子殿下,別怪咱狠心,是您的皇帝母親下過命令,要讓皇子在流放過程中感到最深的絕望,這樣才能改造好他!讓它成為米德奈特家族合格的繼承人!
也就是從那一刻起,我意識到自己必須要奮起反抗,必須要推翻你這位暴君的統治!”
說到這裡,馬克西姆也趴在門上,對著門對面的母親說道:
“這就是您的流放計劃,真是失敗,不是嘛。把自己不聽話的兒子改造成了叛黨的領袖,我的話說完了,要殺要剮隨你的便!”
“我親愛的小寶貝馬克西姆,你明知道媽媽不會傷你一根汗毛,這麽多孩子中,媽媽最愛你……”
“是啊,您最愛我,因為您對其他孩子更加殘忍呢,
比如說羅斯瑪麗大姐,你把她賣給了索蘭王子,當然,這都是為了您偉大的帝國霸業,與之相比,我們這些孩子的幸福根本算不得什麽,是吧?”
薩蘭托斯被戳到了痛處,她捂住耳朵,用腦袋瘋狂地撞著木門:
“不!不!求求你,好兒子,不要再說了!你這樣會把媽媽逼瘋的!”
馬克西姆擦了把眼淚,神情變得堅定起來:
“既然不願殺我,那就給我自由,我只有兩個合理的要求。”
“好!好的!無論什麽要求,媽媽都依你!”
“第一,我需要馬車和車夫,還要通行許可證,我要去療養院探望艾德嘉小妹,去精神病院探望康斯坦茨二哥,還要去墓地拜謁一下維克托義兄的墳墓。”
“太棒了……我的好孩子,你沒忘了兄弟姐妹間的情誼……媽媽好感動啊。”
“哼!這不關你的事,別自作多情了,薩蘭托斯女士。
第二嘛,我要徹底的行動自由,不希望受到任何的拘束,也不希望身後再出現特工的身影。”
“那是必須的!我的小寶貝,我向你保證,沒人會阻攔你了!我會命令情報局召回你身邊的特工和密探。”
“那好,既然如此,我也會做出部分妥協。
我答應你,不會再和索蘭王國和巫毒教會有任何的瓜葛,畢竟我也是個有骨氣的瓦爾斯塔人。
既然不再被流放,我也不需要外國勢力和邪教徒們的支持了,這些人都是別有用心之徒,而我是真心為瓦爾斯塔人民某福祉。
我現在有了一批忠實的支持者,我會帶著他們四處旅行,以青年政治家的身份在全國各地的酒館內發表演說。
我會成立自己的小黨派,這將會是一個純粹的民間組織,一個不進入議會的反對黨,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瓦爾斯塔新青年救國黨。
我會成立自己的報社,寫文章對你的各類政策實施嚴厲的批判。
我發誓,只要我——馬克西姆·米德奈特還活著一天,就會不斷地給你找麻煩。
當然,你隨時都可以派人除掉我。那樣的話,就代表你心虛了,我的死將會成為偉大的犧牲,成為帝皇失敗統治的有力證明。”
薩蘭托斯的眼淚已經乾涸,眼眶也早已紅腫,她抿著嘴唇,有氣無力地說道:
“好吧,都依你……至少讓媽媽看你一眼,好嗎?”
“省省吧,薩蘭托斯女士,別套近乎了,我說過,不想再看見你那張被毀容的醜臉,記住,如果你想強迫我,限制我的自由,我就割腕自盡!”
屋內一片寂靜,馬克西姆皇子不再說話了。
良久之後,女皇才緩過神來,他感覺自己的精神快要支持不住了,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暈暈乎乎,幾乎站不穩,她顫顫巍巍地彎下腰,撿起自己的皇冠戴在頭上,盡管年紀不大,女皇兩鬢的鐵灰色頭髮裡已經出現了一縷斑白。
(這不公平。)她想。
她為這個國家操碎了心,到頭來卻不被親生兒子理解,心中的辛酸與苦悶無處排遣,只能把苦水往肚子裡咽。
她扶著木質扶手,像一位垂暮老者般緩慢地走下階梯。
身穿黑色製服的檢察官上前詢問道:
“陛下,我們等您很久了,到底怎樣處置馬克西姆皇子殿下?請您給個明示啊。”
“放了他吧,給他自由。”
“啊?等等!您先別走啊,陛下,我不懂您說的自由是什麽意思?是接皇子殿下回金湖宮麽?”
薩蘭托斯·米德奈特回過頭,在戰火中被毀容的半邊臉被鐵面甲覆蓋,另外半邊臉亦是面如死灰:
“我最愛的小兒子已經恨極了我,甚至都不願意看一眼自己可憐的母親……”
“天呐……這……這也太過分了吧!錯的明明是他,您卻要退讓?”
“哎!算了……就這樣吧,繼續想下去我會瘋掉的。”
“陛下,那我們該怎樣處置您兒子呢?”
“等我走後就放了他吧。”
“什麽?您確定?”
“從今往後,馬克西姆·米德奈特想去哪就去哪,你們不要阻攔,哪怕他跑到大街上辱罵我也別逮捕他,還有,把他的手下們也都放了吧。
該死!我竟然要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去成立一個反對黨派,真是可笑。”
說罷,皇帝帶著她的扈從衛隊離開了豪宅,隻留下年輕的檢察官站在原地發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