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王的執著（4k字大章 求月票

  薑術沒有休息，直接來到了童夢倩的爺爺，也就是童麟休養的別院。

  山莊園裡，幾條青石板路朝深處延展著，讓人感受到了一種古樸幽深的感覺。

  童夢倩在前面帶路，她一回頭看到薑術正一臉好奇的打量著這座莊園，她樂呵呵笑道：“怎麽？沒想到科技先進的今天還會有如此古色古香的院子？”

  薑術搖搖頭：“的確讓我有些驚訝。”

  童夢倩笑道：“北庚城的普通人，大多住在狹窄的罐頭盒子裡，很少有地方有假山、園林、人造湖泊，其實啊，這裡才叫生活。”

  薑術打量著周圍，整個莊園的建築竟偏古中式，很多房屋結構都是磚石混木材的。

  一眼望去，庭院森森，中心有湖，只是湖那邊的白紗卻沒有懸起來。

  這時，一個有些的聲音響起，把薑術從難得的短暫美好時光中拉了出來。“你就是薑術吧，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看到‘王’的後人！”

  一個老者坐在輪椅上，正慢慢朝著薑術行駛過來，老者的眼眶深陷，渙散的瞳孔中流露出了一絲傷感與懷念。

  此時，只有湖對面的亭上還殘留了一些雪塊，溫溫薄薄地分成了無數白片，就像給深色的亭子打上了很多補丁。

  這個地方地勢要高些，其他地方都是在下雨，唯獨這處莊園是在下雪。

  雪在前幾天便停了，三天內，這莊園內的仆役們早就將湖這面草地上的雪掃的乾乾淨淨。

  只是天寒地凍，草地上自然沒有什麽新鮮嫩活的草尖，有的只是死後僵直著身軀的白草，偏生卻沒有什麽人打理，看上去顯得有些荒敗。

  薑術很默契地接過了輪椅，而童夢倩也很識趣地離開了院子，給了一老一少單獨相處的時間。

  薑術在後面安安靜靜推著輪椅，跟在童麟的身後，往圓子的深處行去，眼光卻在童老爺子微佝著的後背上看了兩眼。

  薑術能感受到，在這童麟的背後，形成了一股強大的詛咒之力，

  有點像是鬼蜮。

  密密麻麻，成群結隊的黑色黯影嚎哭著，詛咒著，化作模糊的輪廓，以自己為材料，鑄成一條扭曲的鎖鏈。

  薑術能感應到，在這鎖鏈內，仿佛有什麽令人厭躁的存在從黑暗的深處投來一瞥，森然的目光中，滿是惡毒與嘲弄……那是真正意義上，來自冥府地獄的‘惡靈’的眼神。

  ——而這條由惡靈與眾多黯影鑄就的鎖鏈，就纏繞在那個坐在輪椅上的老人雙腿上，扎根於其血肉深處。

  薑術看到這一幕，張了張嘴，卻見童麟頭也不回地擺擺手，“沒關系的，這詛咒在我身上已經幾十年了，也沒要我的命，不用管它。”

  一路行來，圓中並無太多景致，就連童老爺子之前無聊在別院裡面搞的那幾畦菜地，也是幾灘亂泥而已，顯然是沒有真正用心去打理。

  看樣子這位老者也已經到了遲暮之年，心思已經完全不在這個上面了。

  只是，這老爺子肯定也活了那麽久了，想來也經歷了不少的事情。

  一邊打量著童麟的背影，薑術的思緒卻早飄到了別的地方。

  經過了這麽久的沉澱，薑術也並不是剛剛進入江湖的那個小愣頭青了，相反，他對於某些事情，其實也是暗中調查過的。

  童麟，按照其輩分，按照其受傷前一品巔峰的實力，其實完完全全能夠在北庚城當個城主，這絕對不成問題，如果當初他不宣布隱退的話，那現在九大城主裡面，勢必會有他的一席之地。

  這位老頭非常不簡單，他的隱退，幾乎就是用一種很極端的方式來告訴所有人，自己對你們這些權力的鬥爭，沒有一點興趣。

  現在的童家，只是默默擔任著守護北庚城的任務，從來沒有要插手九大城主權力的意思。

  之前其實也出現過這等自斂的荒唐家夥，可是像這位童麟做的如此乾脆的，實實在在對於權力沒有一絲渴望卻又擁有極強實力的人，實在少見。

  尤其是這一副蒼老的模樣，不知道當年是經歷了怎樣的精神打擊，看起來，當年的隱退，恐怕並非是個單純的故事。

  薑術隱隱有種感覺，這一次的談話，絕對會揭開當年隱藏的一些真相。

  一老一少二人便在菜地邊停住了腳步，童老爺子嘶著聲音說道:“薑術，你我說到底，其實注定是要見上這一面的，有一些恩怨，有一些過往，你也應該要知道，你也早就該知道。”

  薑術沉默了片刻，他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他不需要說話。

  “你應該也見到了不少王座之下的隨從了吧，鴉舌，伽邢星，古典，這些人一個二個都是老妖怪，活的時間比我長，看上去卻比我年輕那麽多，一個二個龍精虎壯的，我這身體是比不過他們咯，哈哈哈。”童麟說著這些名字，仿佛如數家珍一般，“我其實對於他們都算是晚輩，哈哈哈，這是不是很滑稽？”

  “童老爺子，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薑術皺著眉頭，問出了在自己困擾了很久的問題。

  “這個嘛，其實並不複雜。有些事情你感受一些就能知道真相了，我先帶你看看那些來自異世界的力量究竟有多麽可怕！”

  說完，童麟直接打了個響指。

  下一刻，薑術周圍的世界一片模糊，他發現自己出現在了一片朦朧昏黃的世界之中。

  “幻境麽，還挺逼真的。”薑術作出了評價。

  而想到響指與幻境這兩個關鍵詞，薑術的腦海中便立馬浮現了另外一個人——南羅北屈的半神，羅縝，他曾經也是用一個響指就讓薑術置身於了幻境之中。

  對面輪椅上面的老者似乎是看出了薑術心中所想，呵呵笑道：“羅縝那小子也給你賣弄他三腳貓的功夫？哈哈哈，不用覺得驚訝，我教的。”

  說著，畫面開始異變。

  永恆的白晝從穹頂之上灑落，荊棘的王座被火焰包圍，在那王座之上，坐著一個皮膚白皙的年輕人，相貌英俊，睫毛很長，淡金色的瞳孔內映照出身前的璀璨焰火，一縷金色頭髮垂在額前。

  他面帶微笑，氣定神閑地坐在荊棘王座上，身側仿佛有一個無形的圓形屏障，將所有火焰阻隔在外。

  薑術見過這張臉，在伽邢星給自己的自畫像上，畫的就是這張臉，灰霧地區曾經的那位“王”！
  那位“王”眼神平靜，仿佛看淡了生死。

  然而就在下一刻，薑術猛地感覺到，整個世界的畫面顫動了一下，緊接著，那火海變得更加旺盛，天空中出現了一個巨大深邃的黑洞，無數的碎屑從天空掉落。

  碎屑的陰影覆蓋著整個世界，那些殘骸落在地上，形成數千米長的龍骸，山峰般高聳的虎骨，還有碩大無朋的龜甲。

  與此同時，整個畫面黯淡了下來，哪怕是幻境，薑術也能感受到，空氣之中傳來的肅殺與顫栗。

  此時，那天穹之上，突然出現了一圈肉眼可見的漣漪，下一秒，那深邃的黑洞開始旋轉，裡面似乎有什麽東西要鑽出來！
  天空變成鐵青色混合火焰的顏色，荒原上枯骨滿地，黑色的巨獸從黑洞中飛翔而出，雙翼掛滿骷髏，張開巨大的膜翼後，仰天突出黑色的火焰。

  那炙熱的溫度，仿佛能扭曲整個空間，令大片的地面直接融化.
  下一刻，那個坐在王座上的少年出手了，他從王座上面一躍而起，雙腳落地之間，下方岩層就像被一柄無與倫比的巨型武器劈開了，留下長達上千裡的傷痕，流出金色血液，黑色的火焰碰到金色的血液，發出次啦次啦的聲音。

  而那條巨龍在剛剛進入這個世界之後，居然就直接炸裂了開來，如同曇花一現的煙花一般，點亮了整片昏暗的穹頂。

  無數的液態隕石，四散濺開，哪怕在大地之上也能清楚的看到。

  能量波動像是漣漪一般擴散至千裡之外。

  但這並不是結束.
  同時，在某個方向，高空中不知何時烏雲層疊，天色昏暗到了極點，風雷湧動之中，一場狂風暴雨驟然降臨.
  密集的大雨濺落後，激起濃鬱無比的水霧
  雷光閃爍之間，隱約有巨大的肢體，從雲層之中垂下。

  這股氣息，比剛剛那股氣息還要強大。

  一條黃金巨龍，出現在虛空與雲層之間。

  那廣闊的天地，都被它巨大的身軀完全遮蔽，雲層上方數萬公裡的世界，因此而黯淡起來。

  四周的氣溫急劇地下降，雲中開始有霜結晶，反射著無數縷光線，變成怪異的閃爍的水晶鏡面一般。天地因之變色，這便是頂級生命的威嚴。

  又一邊，一條虛幻的河流，從那個巨大的黑暗之中流淌而出，仿佛帶著無盡的惡意與怨念。

  所有觸碰到這條河流的事物，全部都直接泯滅、消失。

  恐怖的虛幻河流在大地之上蔓延開來，幾乎吞噬了所有能吞噬的一切.
  此時此刻，無數恐怖的異象出現，每一個都散發著令普通人足以崩潰的氣息。

  那些來自異世界的怪物隨便拎出來一個對於這個世界來說都是毀滅性的打擊。

  它們擠滿了所有的世界。

  薑術的直覺告訴他，這裡展現出來的，只是那來自異世界力量的萬分之一。

  關鍵是這麽小的一股力量，都展現出了能夠輕易毀滅行星的恐怖力量.
  薑術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麽，曾經的“王”就像是有什麽執念一樣，始終不願意打開空間通道，不讓異世界的力量進入到這個位面。

  又是一個響指，薑術和童麟重新回到了別院中，花開依舊，湖心亭的雪依然白潔，薑術有些恍惚。

  “不少聯邦人士，號稱什麽民主自由，認為進入這個位面和離開這個位面都是他們的權利，我們不能剝奪他們的權利，哼，一群傻子，真以為去其他位面就跟旅遊一樣？”童麟說到這裡，胸口開始劇烈起伏。

  薑術很敏感地捕捉到了一個細節，那就是童麟在剛剛把主語換成了“我們”，似乎對於曾經的這件事情一直耿耿於懷。

  童老爺子從旁邊摘下來一朵白花，放到鼻尖嗅了嗅，這才稍微平複了一下有些激蕩的內心。他示意薑術繼續往前推，再往院子裡深處前進一些。

  薑術看著他的花白的頭髮，隱約覺得，自己通過這位童老爺子，一定能夠知道很多細節，想到此節，薑術心神一動，再也顧不得那多，走到了童麟的輪椅面前。

  童老爺子一怔，緩緩抬起低垂的眼簾。

  薑術望著他，極為誠懇說道:“當年究竟是怎麽回事，童老爺子，憑您的實力和閱歷，九大城主中，也沒幾個比得上你，別的不說，就咱們北庚城現在這位，說實話，真不行，您為何會偏安在這裡，我想不通？”

  ……

  ……

  “你問的太多了。”童老爺子歎息說道:“雖然我只是個不務正業的退休老大爺，但你記住，我畢竟曾經在“王”手底下乾過……至於我為什麽知道一些事情，不因為別的，只因為，我都經歷過。”

  薑術苦笑，欲言又止，童老爺子能夠對自己袒露這麽多，已經算是對自己異常愛護，可是這件事情如果涉及到政權的根基，恐怕，即便是童麟也沒辦法繼續說下去吧。

  “其實，很多事情，沒你想的那麽複雜，但是，也沒你想的那麽簡單。”童老爺子沉默一陣後忽然說道：“有一點，我還是想和你講清楚。你呢，跟童夢倩那妮子關系還不錯，她是可以信任的，這點我向你保證，不過，除了她，這世道，最好誰都不要相信，即便是聯邦官方，其實也沒幾個好鳥。”

  此時一老一少，一人坐在輪椅上，一人站著，二人在寒冷的田地上，不遠處便是別院的外牆，牆外便是因為天冷而一成不變淒冷的天空，而薑術聽著身旁童麟的話，心頭卻是溫暖無比，這老爺子雖然曾經素未謀面，但似乎因為“王”和孫女的關系，對自己的態度格外的好。

  童麟歎了口氣，“聯邦九大主城的城主，他們一個二個都是玩弄陰謀的高手，說是天下為公，但沒有私心的，我可不信，也就風閑那小子稍微好點。

  正是因為誰都不願意讓誰佔便宜，所以他們總喜歡把事情搞的很複雜，而且……最關鍵的是，他們誰都不信，而且最不信任的就是彼此，九大城主表面上和和氣氣的，但實際上，誰也看不慣誰，誰都想，大權獨攬。每次召開城主大會，實際上都不是很和諧，我把這些不光彩的事情咽了這麽久，不是刻意隱瞞，而今天講給你聽，也不是要你對這些個城主有什麽別的看法。”

  童老爺子平靜說道:“我只是覺得，樹大招風，你已經引起了太多的關注，你身世的某些秘密，其實也不是什麽秘密，有人關注著你，或許是在保護你，或許是想殺死你，總而言之，你現在還沒死，說明你運氣不錯，不過，我還是擔心你會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四個字，童老爺子說的很沉重，好像他真的預想過會有這麽一天。

  薑術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然後直起身子，問出了一個他最關心的問題。

  “童老爺子，您為何對我這般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