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你在侮辱我的人格
  “什麽話，您說。”

  王少君問。

  電話另一頭，傳來了郭桃兒的聲音。

  “您確定？”

  “就這麽跟他說吧。”

  王少君猶豫了。

  當天晚上，老燕京火鍋店。

  當年的德雲社，可不像現在這麽如日中天，演員們掙錢也少。

  幾個小演員，在私底下聚會的時候，就特別喜歡到這裡來。

  沒別的原因，就是這家老字號，位置偏，價格最親民。所以他們就把這裡，當成了自己打牙祭的地方。

  等王少君到的時候，桌上的菜已經點的差不多了。鴛鴦鍋周圍放了不少的肉片，還有金針菇，香菇一類的青菜。

  除此之外，還專門擺了一瓶礦泉水。

  因為要保護嗓子的關系，王少君從來不喝酒和飲料。

  對於男人來說，這雖然是一個很好的習慣，但也有它的問題。

  比如說，一幫同事或者朋友在聚會的時候，很容易就會把不喝酒的那個人，給遺忘掉。

  這也怪不得他們。

  男人嘛，喝了酒以後吹點牛，出點洋相，都是免不了的。

  如果所有人都這樣，那也就罷了，大家誰也用不著笑話誰。

  可如果這個時候，有一個人不喝酒，始終保持著清醒的頭腦。

  你還願意在他面前出洋相嗎？

  王少君從小就不喝酒，因為這個原因，他小時候在園子裡，其實有點不太合群。

  如果不是他年齡小，恐怕免不了落一個孤僻的名號。

  只有邵金，因為兩人住在一起，當時邵金開始掙錢了，他偶爾帶王少君出來，給他改善下夥食。

  兩人雖然是師兄弟，但除了師兄弟的交情以外，邵金還指點過王少君一段時間，而且在日常生活中也非常照顧他。

  他們算是有半師的感情。

  ……

  這讓王少君，非常的尷尬。

  站在公司的立場上，站在師父和姐姐的立場上，二師兄都是徹頭徹尾的叛徒。

  整個公司的人，都應該跟這樣的叛徒劃清界限，不該再有任何的往來。

  但人非草木，誰還沒有點感情？
  站在王少君自己的立場上，雖然他們最近已經好幾年沒有聯系了。

  但如果王少君不是重新回燕京，回了德雲社，闖進了娛樂圈。

  師兄弟兩個，以後恐怕想要見一面，都很難。

  可是，王少君偏偏就回了德雲社，並且進入了娛樂圈。

  而且站在他自己的立場上，他對自己的師兄，只有感恩，沒有什麽仇恨。

  即便師兄做的事情，讓他看不慣。

  只要人家沒有觸犯到法律，王少君還能主動去把人家給告了嗎？
  那根本不現實。

  因為這些原因，王少君現在感覺自己的處境非常尷尬。

  打個比方來說，這就好像三個好朋友，其中兩個打了架，你讓剩下的一個怎麽辦？
  王少君現如今就是剩下的那一個。

  即便他知道誰對誰錯，難不成他還能夠跟那個犯錯的，直接反目成仇嗎？
  要知道，人家犯的錯，只是人品和道義上的。就好像現在這個社會，你沒有辦法用自私兩個字來指責一個人。

  人家就是自私了，為自己考慮的更多了一些，忘恩負義了，但是為了自己的前途，為了讓家人過上好日子。

  人家也不是說服不了自己。

  而且站在外人的角度上，你除了在心裡唾棄這種人，還能怎麽樣？
  根本就沒有辦法。

  只要人家自己不在乎，你就算是把大天給說下來，也不可能對這種人造成任何實際傷害。

  邵金看到王少君，主動站了起來，拉著他的手，拍著他的肩膀，將他引到座位上。

  “來了，坐。師父那裡，讓你帶什麽話了？”

  原本王少君還在想，自己應該怎麽開口，才不至於讓二師兄太難堪。

  沒想到人家根本就沒有當回事，而是直接開誠布公的問了出來。

  “您怎麽知道？”

  王少君奇怪問道。

  “一個屋子裡住了三年，之後你回去了，我也一直在。即便是後來我搬出去了，我們也幾乎天天見面。你覺得呢？”

  就好像郭桃兒了解邵金一樣，邵金對他們師父，也同樣的知根知底。

  他知道師父一定會帶話過來，他也猜到了，王少君來之前肯定跟師父通過氣。

  “真不錯，您還肯叫他一聲師父。我想師父聽了，一定非常開心。”

  “我只是離開了德雲社而已，又不是恩斷義絕了。以後只要師父用得著我，一句話的事，我立刻回去演出。”

  邵金說的非常敞亮。

  可是王少君又不是傻子，這些話，他一個字都不相信。

  如果事情真的像自己這位二師兄說的，只要師父一個電話，他就能夠立刻回到德雲社。

  那個電話沒有嗎？
  在他公開宣布離開德雲社之前，其實已經有好長時間不演出了，在那段時間演出部是找過邵金的。

  就連師父，也打過電話。

  只不過，邵金一開始推脫說自己忙，後來又說自己受到了排擠。

  再後來，就是公開宣布退出。

  作為德雲社裡，名氣僅次於郭桃兒和於果的演員，整得好像受氣小媳婦一樣。

  邵金是看著王少君長起來的。

  所以對王少君的為人，對他遇到事兒的時候，會怎麽處理？

  邵金都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就好像他一開始問王少君，師父讓他帶了什麽話？

  就好像邵金親耳聽到王少君打電話一樣。

  同樣的，王少君對自己的這位師兄，也一樣知根知底。

  說相聲的，真沒有嚴格意義上的好人。

  這不是罵人，這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而已。

  好人這個詞，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能夠被大眾認可的好人，基本上都付出了大量的東西。

  金錢，感情，時間等等等等。

  而相聲演員，尤其是那種優秀的相聲演員，都是把人性琢磨到骨子裡的心理學家。

  對於他們這種人而言，能夠堅守住為人的底線，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像郭桃兒，於果，包括王少君和少鵬這些人。他們都只不過是堅守住了自己的底線而已。

  郭桃兒不像他自己說的那麽不愛錢，但是他有自己的底線，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他在貧窮的時候，哪怕是在路上看到有人要飯，他也未必願意把自己口袋裡的錢給人家。

  在有錢了以後，郭桃兒解決了自己生活的問題，也會開始試著做慈善。

  盡可能地去幫助自己身邊的人。

  這就是郭桃兒為人的底線。

  在這個過程中，他有沒有欺負過新來的學員？
  有沒有讓那些一心來學相聲的學員去擦桌子掃地，端茶倒水伺候客人？
  是有過的。

  站在客觀的立場上，大家都是人，人家也是來當學徒的，憑什麽給你乾這個？

  這是不是多少有點欺負人？
  答案是肯定的。

  學能耐之前先從乾雜活開始，雖然這是從老一輩傳下來的規矩，但欺負人就是欺負人。

  這一點是客觀事實。

  但是站在郭桃兒自己的立場上，他認為這就是為了學員好，一個沒生活不能吃苦的學員，不敢說未來一定說不好相聲，但能說好相聲的概率，肯定比較低。

  就好像一個不上學的學生，未來不一定成不了億萬富豪。

  但是相對來說，他成為億萬富豪的概率肯定要低很多。

  就是這個道理。

  所以說郭桃兒恪守的，只是他自己的底線而已，並不能算什麽好人。

  一個好人，會讓十八九歲的孩子在後台擦桌子掃地，端茶倒水嗎？
  那不是殘害祖國的花朵嘛。

  於果也是一樣。

  家底厚實的他，為了朋友兩肋插刀，揮金如土。

  但那是他為了自己的朋友，可不是為了其他人。

  你只能說，對他的朋友而言，他是個好人。

  少鵬也一樣。

  在發達了以後，他沒有光想著自己，就忘了家裡幾個姐姐對他的付出。

  他在掙了錢以後，給每個姐姐都買了房子，盡可能的幫每個姐姐過上還算不錯的生活。

  單純從這一點上來看，少鵬也是一個有愛心有孝心的好人。

  除此之外他還懂得感恩，對自己的師父也很好。

  人們在談起少鵬來的時候，基本上都會豎起大拇指，說得非常不錯。

  但除此之外，他又幹了什麽好人好事？
  他也不過就是學著自己的師父，在有了一點資本以後，跟著做慈善。

  但這也只是他收入的一部分，他並沒有把做慈善當成自己的事業和人生追求。

  這就是少鵬的底線。

  而且少鵬的底線，很大程度上是郭桃兒手把手教出來的。

  王少君也一樣。

  他絕不是那種自己下半頓還沒著落呢，就去管別人吃沒吃飯的人。

  除非那個人是他的女朋友，或者是他家人。

  說相聲的人，基本上都自私，只不過自私的程度不一樣。

  有的人底線稍微高一點兒，有的人底線稍微低了一些。

  就比如說自己眼前的二師兄。

  他的底線低，不是現在人們才知道的。當初在一個後台裡演出的時候，大家其實就能夠感覺得出來。

  但周圍每一個人的底線都低，都會為了自身的利益考慮。

  有一些老演員，為了5塊錢工資，就能直接找到郭桃兒夫婦。

  這樣一群人的底線，能高到哪裡去？

  你指望一群說相聲的，能夠舍生忘死，團結去幹什麽事兒？
  那幾乎就相當於白日做夢。

  在那樣一個大環境下，即便是邵金的底線比較低，大家也沒有什麽太明顯的感覺。畢竟周圍都是這樣的人，大家只不過是程度不同而已。

  誰還能五十步笑百步。

  這就好比什麽呢，兩軍交戰，大家沒有衝上前奮勇殺敵，全都想著逃跑。

  那個隻跑了五十步的，去嘲笑已經跑了一百步的同伴。

  “你跑的真快！”

  是不是有點臭不要臉？
  既然都已經決定要跑路了，跑得慢的，有什麽資格去嘲笑跑得快的人？
  那個時候，後台的氛圍就是如此，大家自然也就沒有什麽感覺。

  就連王少君也沒覺得自己的二師兄如何。

  人自私了一點，又能怎麽樣？
  一直到，德雲社經歷風波，二師兄毅然決然地決定離開。

  雖然他刻意的調整了自己離開的時間，沒有在風口浪尖上退出，算是給彼此留了一絲情面。

  但是這個事實卻沒有改變。

  而且原本是一次風波，因為他跟別人錯開了時間，德雲社等於是經歷了兩次風波。

  只不過相比於第一次風波，第二次風波小了一點兒。

  想起郭桃兒夫婦對他的好，想起他在團隊面對困難時，毅然決然離開的態度。

  大家怎麽能不心寒？

  即便大家知道他的底線非常低，但顯然沒有想到，他的底線會那麽低！

  畢竟，他跟其他人是不一樣的。

  實話實說，如果德雲社後台的那些演員每個人都有非常不錯的出路，當初德雲社經歷風波的時候，會有多少人選擇離開？會有多少人選擇留下來？
  答案可能非常的悲觀。

  就現實的情況來說，離開的演員只有四五位，留下的演員是絕大多數。

  但實際上，這留下的絕大多數演員，根本就沒有更好的出路，人家沒要他們而已。

  如果人家開出不錯的籌碼來挖人，這些人走的可能比邵金和大師兄還要快。

  都說了，相聲演員的底線，本來就低。

  有了更好的出路，他們還選擇留下來，他們會認為自己有病。

  感情，在他們眼裡可不會超過兩塊錢。

  但邵金畢竟是郭桃兒的徒弟，而且還是從小帶到大的兒徒，跟兒子是一樣的。

  在這個行當裡，大家都是認可這一點的。

  誰也沒有想到，二師兄竟然在那樣的情況下毅然決然的離開，斬斷了這份父子情誼。

  他的底線，未免有些低的太過分了。

  相比之下，其他的師兄弟明顯要好得多。

  即便是那些已經有了點名氣的演員，同樣被人挖角，他們也沒離開。

  他們的底線，不允許他們這麽做。

  就好像現在已經有了點兒火苗頭的少鵬，其實也已經有人找過他了。

  只不過他沒有走，選擇留了下來。

  這裡面固然有他自己的考慮，但他的底線不允許他背叛自己的師父。

  恐怕才是真正的根本原因。

  (本章完)